“若华的手太冷了,会着凉,先捂热”,端若华不语,发狠地捏了她下,转头看着远方的雨幕。
青笙从怀里掏出那月白色的手绢,仔细替她擦拭着头发上的雨滴,看不见那双冰冷的眼,反而显得白皙的脸乖巧而安静,在眉梢上坠落的雨珠,在长睫毛上挂着的雨珠,好想就这样保护她一辈子,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塌陷了,
“不用逃避,不用回应,只要坦然接受,施与并不意味着要获取,有的时候,付出,对我而言,也是欢喜的”,看着那依旧默然的侧面,良久,都快灰心的时候,才听到一声细若蚊蝇的“嗯”,说罢,端后抽手转身。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青笙边哼着,脚尖轻点台阶,使了一招游龙在天,青衣旋转一圈落地,踏步而行,任雨水打在脸上,也掩不住喜悦。
自此后,青笙便常往若华屋子跑,送糖水、蛋糕,偶尔替她研磨练字,陪她作画下棋,她也不再拒绝陪伴,她要看书时,青笙自觉离开,小心维持着彼此距离,日子久了,倒开始习惯彼此的存在。
空余的时间便勤练清风剑,招式都会了,云倾说青笙缺少实战经验,清晨便提着木剑去竹林丛中,劈砍扬击,四周竹子在受力后反弹,躲闪中劈刺来增强迎战能力,夜里与云倾过招练习,时日长了架势竟也有模有样。
时已入初秋,勿语花瓣片片凋落,青笙有些舍不得,便一一捡了起来,晾干后放在荷包中,淡淡的花香袭人。
喻月汐还是避而不见,青笙心里总觉得不妥,走到中苑,看见喻月汐痴痴地站在木槿树下,一叶落而知秋,也不知站了多久,肩上落了大片的粉色的木槿花瓣,一身水蓝色襦裙,身形单薄了许多,心里有些不忍,刚欲上前,眼角却看见旁边一袭樱红色,伫立直视着那抹水蓝色身影,妩媚如丝的眼神露出难得的认真,婉妃盈步上前,轻轻摘取了月汐肩上的花瓣,将披风系在肩上,大风一作,木槿花落,漫天粉红色花瓣飞舞。
夜里,青笙去见了婉妃,她换了身大红色的薄纱长裙,慵懒地躺在榻上,手支着头,娇媚美艳,招手让去床边坐,青笙立在床前,道,
“娘娘,青笙有事想问?”,她微眯着双眼,盈盈坐起,说,
“我说过你若再叫我娘娘,定不饶你,可还记得?”,青笙点头,正欲言,却被婉妃一把拉过,倒在床上,婉妃翻身压住,嘴唇凑近,
“这次可记得了?”,青笙忙不迭点头,
“那便叫来听听?”,呵气如兰,吹在耳畔,青笙不语,婉妃笑意更浓,“当真不叫么”,樱唇微张,慢慢凑近,青笙只得妥协,
“湄儿,别闹了,给人看见不好”,青笙急道,挣扎起身,她轻笑两声,柔软细腻的身体却屹然不动地坐在身上,青笙打不得,挣不过,只叹武功白学了,索性放弃反抗,仰躺在床上,看着她,道,
“我只想问你,月汐到底怎么了?”,她眼里精光一闪,又媚笑道,
“这事怎么来问我,真想知道么,怕你接受不了?”,青笙有些不安,湄儿眼里媚色更浓,缓缓道,
“她醉酒那夜,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心里对你愧疚,避而不见,只知道折磨自己”,语句缓慢却如雷劈在青笙脑中,青笙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
“是你趁她酒醉,轻薄了她?卑鄙”,婉妃听罢反笑了起来,慢慢伏低身体,以手抚摸着脸,道,
“冷宫寂寞,为何不给彼此找点乐趣,觉得可好?”樱红的嘴唇凑近,眼神妩媚如水,可青笙却想起了梧桐树下那樱红色身影的眼神,认真,甚至有些深情,这一切都是你演的吗?
“你对月汐是有情的,对吗?你了解她对我的心意,所以你做了这一切?”青笙道,婉妃收敛了笑容,盈盈起身,伫立看着窗外的木槿花,道,
“女子间谈何情意,不过是寂寞时的慰藉,青笙可是想多了”,青笙赶紧下床,走到门口,
“湄儿,我对月汐怕是要辜负她的情意了,你若真心待她,自然是极好,你若无心,请别再伤她了。她所求的不是寂寞时的慰藉,是白首不相离的一心人”,婉妃轻哼了声,
“被贬到冷宫的妃子们,早该明白,一心人白首不离,就是个荒唐的诺言,虚无缥缈,终是及时行乐才好啊”,听罢,青笙无奈,道,
“别再伤害她了”,婉妃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了,
“你以为你的不言不语就不是伤害了么,她就算与我发生肌肤之亲了,可她心里终究全都是你”,婉妃脸色又闪过一丝怒意,
“我哪里伤的了她,她心里根本没有一丝在意过我?”说罢,挥挥手,示意她离开,青笙转身开了门,却愣了愣,喻月汐立在门前,单薄的身子,脸色苍白的似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无神,似盯着青笙,又好似透过她盯着后面的婉妃,难以直视,青笙转头望着婉妃,在大红色衣衫的映照下,她的脸也苍白了起来,嘴唇一动,欲语难言,
喻月汐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喃喃道,“没关系,没关系的”,转身飞跑而去。
“月汐”青笙追去,月汐停住脚步,背对着,强忍着,
“没关系的,过些时日,会好的”,说完,一步步走回房间,背影柔弱而坚强,一如曾在床前看见的那样。
那夜不欢而散后,喻月汐和林湄儿都很少出现来內苑,宫里一下又冷清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月明
中秋将至,宫里的公公传话,各宫管事宫女在德清宫集合,青笙穿了最不惹眼的青衣襦裙,加上本就平凡的容颜,扔在人群堆里就埋没了。总管的教诲从清晨讲到正午,昏昏欲睡,无非是皇上英明、治国有道,天下太平,后宫管理有方,报了各宫可领的份例,依次领了例银和份子,回宫分发。
中秋夜,皓月当空,群星闪耀,庭院内摆了筵席,小主们都精心梳理了一番,贵嬷嬷带了子怡和黄蓉来,子怡头上抹了些油膏,发梳的服服帖帖,细簪了朵红纱花,显得娇艳动人,而黄蓉污脏的小脸也清理干净了,清秀可人,手里拽的丝巾拧来拧去,有些拘谨,但两人还算老实地坐在一旁,子怡附耳贴近青笙说,“这家宴皇上可会来,今夜本宫如此美艳,定要将皇上倾倒,婉转承恩”,说罢,抬袖掩住嘴,咯咯笑了起来,青笙莞尔,也悄悄凑近她耳朵说,
“那好好用膳,可别让皇上见了,失了分寸”,子怡神情慎重地点点头,姿态优雅,用膳,欣才人和常才人着了嫩黄和嫩绿衣衫,显得精神不少,依旧是水蓝色衣衫的喻月汐神色若失的坐在一侧,偶尔飘来几丝若有似无的眼光,流连在青笙身上,离的远远的是樱红色长裙的婉妃,神色憔悴了些,强打起几分精神,与旁边的欣才人聊着,青笙想起刚刚穿来到这冷宫时,不甚唏嘘,一晃眼已过了数月。
缓缓而来的月白色身影让人翘首以盼,青丝垂堕,云鬓玉颜,一眼便夺走了呼吸,清冷如水。她端坐在主位,举起杯子,道
“秋空明月悬,清光似往年,今夕何夕,共聚此时”,众人纷纷举杯,又行起了酒令,以中秋为题,没几轮青笙便败阵,喝了不少。
月是故乡明,也许各有心事,也许思乡愁绪作祟,各位都有些意兴阑珊,早早散了筵席。
收拾残局后,青竹醉醺醺地去睡了,青笙坐在庭院,望着星星,在另一个空间,父母是否也正在看着天空的星星,想象哪一颗是自己,不知不在的日子,他们可过得好,想起那夹杂的丝丝白发,思乡的愁绪苦涩地蔓延开来,拿出笛子轻轻的吹起《念亲恩》,
长夜空虚使我怀旧事,明月朗相对念母亲,父母亲爱心柔善像碧月,怀念怎不悲莫禁。
长夜空虚枕冷夜半泣,遥路远碧海示我心,父母亲爱心柔善像碧月,常在心里问何日报。
亲恩应该报,应该惜取孝道,惟独我离别,无法慰亲旁,轻弹曲韵梦中送。
吹罢,轻念着,“唯独我离别,无法慰亲旁,轻弹曲韵梦中送”,沙沙的脚步声传来,转头看是喻月汐,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下巴也尖了,眉间藏着一抹淡淡的忧愁,她缓缓走到青笙面前,用手抚着她紧缩的眉头,静静道,
“青笙可知我心意?莫失莫忘,莫负我意”,
“月汐,你值得更好的人去珍惜”,青笙轻拿下她的手,紧握在手心,静静看着她,
“可我放不下,忘不了”,月汐惨然一笑,娇弱而惹人恋爱,青笙心疼不已,紧拥她在怀里,
“从救你那天起,我就想要一直守护着你,不让你再受任何伤害。月汐,我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伤害你,可我的心已经被人占据,不能对你不公”,喻月汐埋在青笙的颈窝,眼泪如决堤的河水流淌,沾湿后背,心里疼的不能呼吸。
“可你已不公,连机会也没有给我”,喻月汐闷声说道,她不想放弃,她好不甘心,
突然她发狠咬着青笙的颈子,死死的不松口,青笙咬牙不吭声,只是用手轻拍她的背,感觉肉都快被咬下来的时候,喻月汐才松了口,又似后悔不已的呼气吹着,一下下吻着,
“疼吗?”,
“时间会洗去一切的伤痛,有一天你会忘了我,找到对的人” ,青笙轻抚着她趴在肩上的头,
“如果我还忘不了你,而你仍孑然一人时,你可愿试着与我在一起”,喻月汐抬头,泪眼朦胧,嘟着嘴说着,眼中竟是渴求之色。
青笙满心为难,无奈之下,只得点点头,看她破涕一笑,用手抹着眼泪,道,
“又哭又笑,不害臊”,喻月汐害羞地埋进她怀里,在衣襟上,蹭了蹭泪水。青笙摸摸她头,夜里晚了,回去歇息,说一会话才又走了。
夜色已深了,可青笙还是习惯地走去端后的屋前,这个时辰她应该还在看书,待得走近,却发现屋中一片漆黑,想是早早睡了。可她心中毫无睡意,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