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怕你会害怕,会嫌弃我,会离我而去,这样的事,如此惊世骇俗”,青笙埋在她的颈窝,两行清泪滑落下来,凉凉的,端若华抚着她的脸,淡淡说道,“本太后不顾世俗伦常地钟情一个宫女,本就惊世骇俗,还有何所惧的?”,青笙噗嗤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悲喜变幻,可是狼狈不堪,哪有半点淡然样子,有些赧然地说道,“大冰山也会讲笑话?”
“大冰山还会做很多事呢?”,端若华抬起食指抹着她脸颊上的泪水,放入唇中,轻吮了下,接着嘴唇俯下,点点地吮着青笙脸上的泪水。
青笙却是握过她的双肩,将她搂入怀中,却不再动作,端若华眸子黯淡,只能静静地倚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朝政
日子就这么天天过去,虽则端若华为辅政太后,但新皇年幼,朝政之事皆是经由她手,夜里忙于审阅奏折递呈新皇、白日上朝与百官议事,新皇未立后,后宫之事,仍是她在协理,是以愈发忙碌,而能与青笙相处的时日少了许多。
可是只要每次端若华回到凤栖宫内,便能见到那修长的青色身影,倚在门口,青丝飘拂,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在守着她回来,纵是再疲累的情绪,也在这笑容里消融殆尽。
可端若华知道,青笙并不快乐,她的眉眼间总是缠绕着丝丝愁绪,她知道青笙向往外界的自由,无拘无束,她相信青笙能如蛟龙入海般大有所为,她明白青笙不愿留在时刻提醒着她,宁子沐已逝的宫中。可她舍不下青笙,青笙亦不会离她而去。
端若华看着奏折,轻叹口气,“怎么了,又有烦心事,最近看你也没什么胃口,人都瘦了”,青笙走到她身侧,指腹轻轻摁压着她的额头,“南方山洪肆虐,各城皆是大兴水利,张口便问朝廷要银两,这其中绝不乏中饱私囊之事,可这赈灾之银,不可不给,只怕是空了银库,却肥了地方官员,没给百姓谋利”,端若华缓缓说道,微蹙的眉头在青笙轻柔的按压中,渐渐舒展开来。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青笙淡淡说道,指腹轻柔地按着头上的穴位,令得端若华舒服地微眯着眼,挺直的腰,也放缓了些,斜斜靠在梨花椅上,丹唇轻启,“青笙,可有良策?”
“修路建桥也好,维修堤坝也好,自是不能凭空报个数,但凡地方要求赈灾银两,需得列个名册,若是建桥,需得多少人,多少时日,建桥所需的几石沙子,几石转头,条目详细而分明,彼时,再由朝廷特派专员,去各地方取物价数,各条目的价钱。两条线,互不依赖,如此户部可计。放银,不可一次发放完毕,分得几次,视进度将所花费用与预算作比,若是超了,需得上报理由,否则银两暂停发放”,青笙缓缓说道,眉眼间清朗无比。
“如此法子,果真大善。必能减少中饱私囊之事”,端若华肯定地点点头,坐起身子,抬笔在奏折上疾书着,这法子思虑周全,又能避免上下串通,只有朝廷能掌握如实的消息。
端若华放下笔,握住她的手,感慨地说道,“我啊,总觉得委屈了你,浪费了你的才华。你总说,爱人若爱其身,人皆平等。君臣、父子、兄弟都要在平等基础上相互友爱,强执弱、富侮贫、贵傲贱,是因天下人不相亲所致。
君治天下,当以法制与仁德相宜,完善的法制,让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仁德相宜,天之厚众生。条条见解,独特而犀利,这些日子,倒是助我解决不少难题,行了良策,我许你朝廷为官,为天下尽份力罢”,
“你知我心性淡泊,无心朝野,我守着你便够了”,青笙拍拍她的手,不以为然地淡然地笑着。端若华倚在她身侧,望着案上成堆的奏折,
“你说,在你的世界,两个女人亦是可以有婚约的,如寻常男女般抚育子女,白首偕老”,端若华转头问道,脸上皆是疑惑,青笙口中的世界对她而言,是超越想象之外的,可她仍是好奇不已。
“在我的世界里,有一个小国家叫做冰岛,在极北之地,国家的掌权人是名女子,她全力推动了相同性别可以成婚的法令,就在颁布的同一天,她与另一名女子完婚,成为这个国家首对完婚的伴侣,她立下的誓言是,我会让你在这个国家合法拥有站在我身边的权利”,
“她们笃信终有一天,不再躲藏掩饰,而是坦然接受天下的祝愿”,青笙轻轻说道,嘴角不由扬了笑容。
端若华听得入神,她生性淡泊,与青笙的情动、相守,都是安然处之,对她而言,世间本没有是非对错,阴阳颠倒,一切只在于心。只是这番话听来,此人倒令她钦佩,不仅是安于相守,更是要昭告天下,给她站在自己身侧的名分。
“你会怪我,无法给你名分么?”,端若华抚着她的眉眼,有些自责地说道,她二人在凤栖宫过从亲密,并非没有闲言碎语,只是凤栖宫皆是心腹之人,慑于辅政太后的凤威,谁人又敢多说一句,可并不意味着,那些人会轻易放过青笙,想来难听的话,她应是听了不少。
“只要在你身边足矣”,青笙淡淡说道,也不在意,她何苦又要让端若华去做被天下斥责的事。
“给我些时间,我会许你在我身边的名分”,端若华双眸坚毅,若有所思,在古代,两个女子相恋已是不容于世,更何况是太后的身份,前方困难重重。
“什么?石中玉,你给哀家说清楚”,太皇太后仓皇间手中彩瓷碗落地,啪地一声碎成数块,“今日朝堂上,太后提出设女官,女子亦可考科举、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石中玉跪在地上说道,“太后还说了什么?”,
“太后说女子才德不输男子,应与男子般,有为朝廷效力的机会,但朝中元老皆是反对,说是违背了周朝历来的祖训,女子不可为官,恐秽乱朝廷。
太后颇有些一意孤行,皇上开口解围,此事暂且缓缓,但微臣看太后数日前,先后提出扩大书馆、增设学士,女子可读书、可为官,听说,太后还给个宫女封了谏言行,可行谏,可策言,辅太后执掌凤印”,
“她这是要乱了祖制啊!”,太皇太后死死捏着椅背,厉声喝道。
“石中玉,太后现在凤栖宫侍卫如何?亲信多少,你替哀家调查清楚,再暗中调派亲信到坤宁宫待命,哀家绝不让周朝史书上留下这些污点!”,太皇太后轻闭上双眼,宽大袖袍中的手掌拽得紧紧的,哀家是太皇太后,哀家绝不能让周朝在千万年后受到诟病和唾骂,若华,你非要逼哀家到这等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尽量在今年完结,农历啊
☆、夜袭
凤栖宫
案桌上奏折成山,端若华在烛火下,白皙的指节握着笔杆,写上几笔,停顿思索番,落笔不止,夜已深沉,四周宁寂无声,偶尔传来蛐蛐儿的几声叫唤。端若华把毛笔置于笔架,抬手揉了揉额头,靠在椅背上,微闭着双眼小憩,这几日,南方山洪肆虐,赈洪灾平定难民,忙得她常常通宵不眠。
轻轻的脚步声走来,青笙从旁取过件外裳披在她肩上,替她收拾着桌上的奏折和笔墨纸砚,收拾完毕,方把她的手搭在脖子上,一把抱在怀里,往里间走去,端若华从她来时,便醒了,只是微闭着眼睛,也不言语,任得自己躺在她怀里,被清冽的草香包围着,令人舒缓安心。
青笙把她放在床上,除了鞋袜,盖上被子,正要离开,手却忽然被拉住,回头一看,端若华睁开眼睛,那漆黑的眸子,闪烁了几下,只是定定看着她,青笙坐在床沿,把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捂了会,低着头说,“这些日子,你也累了,早些歇息罢”,她把端若华的手放回被子里,作势要抽回手,端若华拽住她,也不言语,只是定定看着她,把她拽得生疼的,不愿松手。
一直低着头的青笙,抬起眼,望进她的眸子里,里面那个细眼薄唇的人,里面那个眉眼淡泊的人,深深映在她如墨的眸子里。“已经三个月了,我好想你。。”,端若华手心有点冰凉,那个在文武百官前,在百万黎民前,镇定淡然的太后,此刻声音居然有些轻颤。
青笙没有言语,静寂的眸子里有些闪躲,她清了清下喉咙,却说不出话,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哽的眼眶泛红,只是定定看着端若华,沉默不语,直到看见她勉强笑了下,松开了手,语气微凉的说着,“我累了,回去罢。。”,她转过身面向墙侧,背对青笙,身体微蜷着。
那瘦削而孤寂的背影,让青笙心里揪了下,她低着头,除了鞋袜,和衣上了床榻,把她搂在怀里,握住她冰凉的手,感受捂在掌心里回暖着,低头轻说了句,“睡罢,这几日你都没怎么休息好”,端若华窝在她怀里,微凉的眸子,水浸浸的,眨了眨,闭上了眼,睫毛上沾着几滴晶莹的水珠。青笙睁着眼,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虚空,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闭上双眼,揽过了端若华。
忽然,头顶的屋檐上响起几声细碎的声音,青笙微闭的双眼,猛然一睁,她利落地翻身下床,猫着腰,躲在床侧,蓄势待发,端若华亦是惊醒了,散着青丝,披了衣裳,眼里惊异,青笙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她噤声,躲在自己身后。
几片瓦片碎裂后跌落,屋顶上破瓦而入的一个黑影,手中长剑带着深然的寒意,就着落下的清朗姣洁的月色,看到了躲在床侧的青笙,剑尖直指她眉心,毫不留情的袭来,意在取她性命。
青笙脸上淡然,冷哼一声,把端若华护在身后,随手一拍,腰中的木剑落入手中,宫中不许佩剑,所以她将凤吟剑放了起来,随身佩了木剑。
她浑身真气流转,手中劲气贯入剑尖,格挡开黑衣人的攻击,见得此人身形瘦小,应是女子,露出的双眼,浑浊却凶戾,眼尾皱纹颇深,应是有些年纪,“是你?”,端若华一声惊呼,黑衣人身形一顿,却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