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雨臣,生是解家的人,死是解家的鬼。
便是像那个具五刑粽子一样,断了手脚,砍了脑袋,割了舌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也不会让那些人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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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在一旁躺着,这一席话听得他有些心惊,可随即,他的头好似被人抱着颠了个个,突然就昏昏沉沉起来。
就像有风吹过,一只手轻轻柔柔便把他记忆抹去似的,他仿佛瞬间就忘记了刚才听见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像是刚刚才出生一般,连同几十年的生活也一并忘记了,空空荡荡的,如同漂浮在盘古劈开天地前的混沌中,周遭密密麻麻挤着许多杂物,但伸手去捞,却又什么都没有。
五感和神经仿佛约好了私奔,眼前漆黑一片,耳边像是寂静一片,又像是喧嚣无比,吴邪断定自己一定是被一个突然穿越的人附了身了,不然他又没受过伤又没怎么样的,怎么会突然就动不了了呢。
他在心里暗搓搓骂娘,诅咒那个不知名的占用他身体的家伙生孩子没屁眼,找男人没黄瓜。
可现在怎么办呢?吴邪发起愁来,他这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的,还不知道身处何方……等等,他现在可算是一个孤魂野鬼,不会被牛头马面给勾了去吧?
妈妈,小爷我还不想死啊……
不过话说回来,一般魂穿不会是在身体原主人死了的情况下才会发生吗?他这好好的,怎么也被人给挤出来了?
擦,难道是被刚才那堆粽子中的一个给附身了?
那些家伙生前受过酷刑怨念极大,要真托了生还魂的话,吴邪着急起来,己方个个重伤没恢复过来,再加上没防备,小花他们就危险了。
可任凭他把自己急成一团,他一个飘忽不定的魂魄能做什么,火烧眉毛他也没眉毛可烧。
然而就在这时,他仿佛从空中直线坠落,速度大得几乎要让他三魂七魄都要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只一瞬间,他便落入了一个人的身体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只一瞬间,他便落入了一个人的身体里,可五感仍像是没回来一般,还是昏昏沉沉的。
不对,五感是回来了的,但却被巨大的疼痛掩盖住了。
吴邪说不出是哪儿疼,如同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峰压在身上,叫人动弹不得,浑身神经都在不住地颤抖,肌肉像是团被抖散了的棉花,使不上力来。
剧痛总是扰乱人的感官,他分不清过了多久,但应该只是一小会儿甚至更短,他终于察觉到疼痛的来源——
——他的脖子被人掐住了。
对方手劲极大,铁爪一般,似乎是打算这样生生掐死他。
吴邪觉得,对方该是马上就要如愿了——缺氧已经使他全身都开始不自觉地痉挛,胸口闷得仿佛要炸开了一般。
这他妈的,吴邪简直又要开始问候人祖宗十八代了,他觉得自己虽是不认识现在附身这身体的主人,可也好不容易才从那无尽的混沌里解脱出来,怎么能这么迅速就又挂了呢?
这样想着,他拼出最后一分力气,睁开眼,准备看看这个即将杀死他的男人究竟是谁,以后也好报仇——如果他还有命报仇的话。
可眼睛似乎充了血,视野一片赤色,像隔了层淡淡的雾气,吴邪甚至还分出点精力来皱了下眉,努力地眨眨眼睛,好使自己看得清晰一点。
然后他就这么撞进了一双淡漠的眸子里。
那眸子是深色的,极为纯净,仿佛月夜下一片空明的湖水,没有风,不起一丝波澜。
这种淡淡的、处变不惊的眼神,分明是,分明是……吴邪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窒息到了极致,便连思维都被困住了,他长大嘴巴,可空气都被卡在外面进不来,浑身细胞炸了锅般叫嚣了好一会儿,接着便集体罢了工。
只见他两腿一蹬,嗝屁了。
吴邪猛地睁眼,胖子的呼噜声有节奏地炸在耳畔,像是春雷般惊人,他这便知道,自己算是回来了。
可刚才那是什么?说是梦的话,那种真实的痛得人浑身颤抖的感觉,又不像是梦能够表现出来的。
难道又是类似于六角铜铃的幻觉?可貌似,吴邪小幅度地往周围看了看,呃,又只有自己一人中招吗……
比起坐实自己那粽见粽爱、鳖见鳖欢的体质,吴邪宁愿相信他是穿越到了某只粽子身上,被闷油瓶给扭断了脖子,然后又穿越回来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吴邪好整以暇地想,这样的话自己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好高端,他表示心满意足,仿佛连死前遭受的那番剧痛都不在乎了。
不过被这么一折腾,他是再也睡不着了。
吴邪翻过去翻过来,翻过来翻过去,还是没能把周公寻来。
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就跟贴在他眼皮内侧了一般,只要一闭眼就自动出现,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却让人没有被注视的感觉。
吴邪想,那闷油瓶子是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才会拥有这种轻飘飘的、没有质感的眼神呢?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不相关似的。
他安静了半晌,突然叹口气,爬起来去替蒋老的班。
蒋老见他来了,也并不急着去睡觉,依旧坐在酒精炉旁,伸手悠悠地烤着火。
吴邪知道对方有话要说,可他现在心里乱成一团,不想管别的事情,于是也不催他,两人静静地并排坐着。
良久,蒋老终于憋不住了,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小三爷,你觉得这斗……还要继续下吗?”
他们才刚进入这斗没多久,就已经几乎全员重伤,再接下着进去的话简直是死路一条。
可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放弃的话,放弃的话……如何去把闷油瓶放出来?!
吴邪思前想后,还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蒋老像是终于松了口气,整个都放松下来,笑着道:“我也觉得应该继续,现在停下的话,可不太可惜了吗?”
吴邪没答话,只是看他一眼,再联系刚才他与小花的对话,大致猜到了蒋老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对方想拿来干什么,但蒋老的最终目的是得到一只鬼蝼和一滴麒麟血,而前者只能在这个斗的最深处才有,并且按照这个斗的特性而言,下次进来还不定能进到这里,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而蒋老如此不确定地征求自己的意见,其原因必定是——小花在谈话后,不愿再接着下这个斗了。
吴邪仔细回忆了下这两人谈话的内容,可这两人说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想了半天,也只弄明白小花中毒了要死了这一点。
难道就是因为要死了所以懒得下斗,想出去享受享受人生吗?
不对,蒋老不是说只要黑眼镜答应在最后分给他一只,他就告诉他们怎么才能正确取得鬼蝼,还有那个什么神秘的林老板的三个条件……我擦,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反正总共就是一点,他、蒋老、黑眼镜想继续下这个斗,胖子、铃丫头无所谓,而小花不想再继续了。
结论是,他们三个人必须说服小花。
……这个任务的难度有点大啊。
看着好像是三对一,但为什么他感觉己方一点优势也没有。
按理说,蒋老和黑瞎子是知道小花不愿下斗的原因的,可这两人不知为什么都不想告诉他,而他们和小花互相都知道对方选择的原因,却又互相都不愿让对方知道自己知道对方选择的原因,也就无从劝解,可他们为什么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知道对方选择的原因呢?
擦!吴邪觉得自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完全不知道这群人的脑回是如何构造的,根本不在一个次元。
蒋老站起来,拍拍他的肩,没说什么,便径自去睡觉了。
世界重回安静。
吴邪一个人坐着,望着面前酒精炉跳动的火苗,仿佛又看到了闷油瓶的那双眼睛,那双淡漠的、波澜不惊的眼睛。
他不由再次无声地叹了口气,觉得这世上他不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章
这天早上,注定是从一片鸡飞狗跳开始的。
黑花二人不知是何时醒的,明显谈崩了,开始掐架。
所谓掐架,顾名思义,就是掐着打架,两人都受了伤,解语花的左手还绑着夹板,黑瞎子的胸口还缠满绷带,都不敢用力了打,于是便演化成了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的低智商游戏。
其余人只得默默捂脸,你们这是打情骂俏呢还是打情骂俏呢还是打情骂俏呢?
然而,吴邪还从没见过解语花这么生气的样子——当然,在他的印象里,敢惹小花的人基本都死翘翘了——什么当家的风度潇洒全不要了,可想真是气到了极致,只不知是单纯为了黑眼镜的反对意见,还是为了黑眼镜瞒了他那么久。
解语花一个巴掌扇过去,划过一阵风,不成想半空中被黑瞎子攥住手腕,后者笑嘻嘻道:“花儿爷息怒,息怒。”
“息怒你个头!”,解语花往回拽没拽出来,只得一脚踢过去,黑瞎子闪身躲过,解语花怒道:“有本事你丫别躲!”
黑瞎子贱兮兮道:“我没本事。”
解语花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收了拳头,想抱着胳膊,突然发现还上着夹板,只得作罢,他狠狠地剜了黑瞎子一眼,说:“没本事还非要继续走,找死么?”
黑瞎子咧嘴:“可是咱抗打击能力一流,不信往这儿打,绝不还手。”
他说着指指自己左胸,那里十多个小时前才被具五刑粽子挠掉一大块肉,露出肋骨,几乎要挠到心脏,现正被大片纱布裹着,由于打斗而裂开,隐隐现出血迹来。
解语花当然舍不得,看着那血迹连继续掐架的兴致都没有了,阴沉着脸,兀自回墙角坐着。
黑瞎子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揽过那人的肩,轻轻地说:“这不有我呢,怕啥?”
解语花低着头,嘴角勾了一下,那抹笑意流星般迅速划过,只留下个似有似无的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