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监测法阵外整个大教堂中似乎没有任何大规模的魔法区域。他开始怀疑这幢建筑里会不会存在什么只有用特殊方法才能开启的秘室,像罗伊纳就曾在魔都城堡里给雷克斯修过一个只有蛇语才能开启的房间,以便萨拉查睡在城堡时给它居住——不过雷克斯学会改变自身大小后就再没用过那个房间。
大教堂的建筑信息或神秘传说,资料室中应该有记载。修生们每天有一定自由时间,萨拉查把这些时间都花在了资料室中阅读教会历史,而在他不远处常常端坐着似乎也在看书的马丁。他郁闷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好像确实误会了一些事,从那天之后,时时飘来的同情目光就一直令他如芒在背。不过那个显然很善于察言观色的孩子并没有对他说过什么,只是常常“偶然”地出现在有他的地点。萨拉查并不喜欢这种被人怜悯的感觉,但那小鬼至少识趣地不会真来打扰自己,他也就干脆不去管:自己的敌人已经够多了,他没必要再树一个。
事实上不止马丁,小修生们对他的态度也都渐趋友好。缘起似乎只是一本《要道精解》:本来不想与这些麻瓜小鬼有任何多余接触的萨拉查某次在书架前不慎破坏了生人勿近的“良好”形象,在某矮个小修生拼命踮脚伸臂摇来摇去却够不到高处的一本书时,被晃到眼晕的黑发少年顺手把那本书拿下来放在了一边。这个小到他转身就忘的事件给年幼无靠、在修道院中受尽冷眼嘲弄的小家伙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难得有个在此情境下不是看笑话而是伸出援手的年长修生,这个同时有着不堪名声和冷淡却好看脸孔的大哥哥其实是好人吧。
萨拉查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好人卡这种戈德里克专属道具有朝一日会落到自己头上来——等到进入坎特伯雷后他终于发现这一点时,积少成多的误会已经把“圣徒西瑞尔”的标签牢牢地贴在了他的额上,纠结万分的正牌黑巫师差点魔力暴走。那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但此时的他不介意借助小孩子们经常性的取书求助获得在图书室里来回行走,寻找图书的排列规律,顺便也观察资料室深处的人员活动情况。他发现,经常出入资料室的人有博恩斯一个。不过他每次来只是目不斜视地走到通道尽头,拐过最后一排书架,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直到匆匆离开。萨拉查仔细地判断了一下,在进入那排书架之后,他的波动就消失了,那里必然有一个秘密的房间,但他上次没有发现。
那里会不会有什么?
但同样是受到初级修生身份的限制,不要说那么纵深,资料室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书籍都不对他开放。
不过这不成问题,夜行是项好活动。
是夜,萨拉查小蛇再次游到了资料室,甩甩尾巴勾开窗子,盘成一小团靠着尾巴的弹力直接跳进窗子,落在了通道最深处化成人形。微凉的空气掠过□的皮肤起了一层小疙瘩,他皱了下眉:还好这时没人看得到他——化蛇比阿尼马格斯唯一不足的一点就是不能连衣服一起变形,好在压制魔力的手环倒像和他融为一体一般不受限制。
那里是一面墙,之前夜探资料室的时候他没发现那里有任何魔法气息,现在也没有,但博恩斯的气息应该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他向着那面墙走过去,忽然,贴着地面的脚底感觉到正在移近的脚步震动。
果断地再次化蛇,不过虽然蛇形能隐藏身份,但他也绝对对捕蛇游戏没有任何兴趣,于是他向着墙冲了过去。一阵凉意流遍了全身,他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那是一个布置简洁的书房,四壁的架子上摆着不少魔法书籍,看名称都是白魔法。他仔细地感觉了一下,没有感觉到任何诅咒的气息,不由有些失望。正要离开,忽然,书架最下层的一本书引起了他的注意:《温切斯特大教堂魔法空间维护》。
是了……如果是巫师才能开启的密室,自然只有巫师的书籍才会记载。确认没有什么监视咒语,他化成人形站起身,向那本书伸出了手。
与此同时。
提着灯的夜巡执事出现在书架拐角时,小蛇的身影刚好消失在墙内,他只是疑惑地皱了皱眉:“刚刚明明有动静的……”
然后他僵硬地盯住了打开的窗子,再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紧张地向窗外探出头:
窗下,是几十米高的陡峭墙壁……
“魔鬼啊!!!!!”
恐怖的尖叫久久地回荡在城堡之中。
“你确定之前窗子是关着的?”年长的神父皱着眉头,“近来粗心忘记关窗的人很多。”
“不可能,我之前特意检察过。”脸色苍白的执事还有些哆嗦,“而且,我是听到了开窗的声音才走过去的……”
“不是风刮开的?”
“向全能的上主发誓,绝对不可能。今晚没有一丝风!”
“大先知……”神父有些犹豫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博恩斯,后者正仔细审视着窗子,又怀疑地看了看那面空白的墙壁。
“刚才并没有异常的魔法波动。”他终于开了口,“不过,我会留意的。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夜巡我会安排斯普劳特先知。”
两个人离开后,博恩斯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住了那面墙拔出了魔杖,慢慢走近。
但当他进入书房之后,却没有看到任何人,不由得露出了意外的神情。沉思了一会儿,他挥了一下魔杖,地上有很浅的痕迹闪了一下,不过淡得几乎要融进空气。但他还是看出了,那是一双赤足留下的足印,只有几个,平白地出现在房间正中,向书架前进了几步,又突兀地消失。
瘦小男人的双眉紧紧地锁了起来。
听到墙外的尖叫萨拉查也被吓了一跳,确认男人逃开后,当即立断地离开了小书房,再次化蛇从窗外溜回了房间。很好,马丁还熟睡着,成长期的少年一向是睡得很死的。他回到自己的床上合了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萨拉查没有再采取什么行动,除了为了避免怀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到坎特伯雷视察(不如说临幸?)圣奥古斯丁修道院的大主教回来了。
对于时常“不期而遇”的猥琐老头,萨拉查一向是远远看到就直接掉头,换个方向绕开——倒不是怕他真的对自己做什么,只是怕一时控制不了情绪把他一咒轰死收拾不了局面。
所以他尽量避免出现在公共场合。但对于初级修生日常修行之一的清洁劳动,他无法找到不参加的理由。
因为年长,萨拉查一向承担相对较重的提水任务。之前他对此毫无怨言——需要在井台和教堂各个大厅中来回穿行的工作给他的考察带来不少便利(为此他也再次得到了年幼小修生们的感激),但在重新回忆起大主教的存在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安排的最大缺陷:落单!
“仁慈的天主!让如此柔弱的孩子承担这样的重活,实在是一种罪过。”声情并茂,老东西你怎么不去演歌剧?还有……柔弱……萨拉查青筋,这个老家伙的眼睛聋了?
但在不远处有人不时经过的情境下,他还是强忍住把一桶污水泼到他头上的冲动,按照应有的礼貌冷淡地回了一句:“肉体的劳顿是天主赐予的宝贵试炼。”然后绕路。
大主教显然并不具有什么知难而退的好品质,他追上一步抓住了萨拉查的手腕,脸色已经黑得不得再黑的少年磨着牙不着痕迹地把桶向老人的方向一推,老人的大半截华丽法袍被泼得一塌糊涂,在秋季的凉风里打了个哆嗦。他趁着大主教愣神时抽回了手,拾起空桶后退几步,欠了欠身:“很抱歉弄脏了您的衣服,请您不要介意。我手里提着水桶的时候比较受不得惊吓,还希望您能谅解。”
教士们各异的目光转了过来,但又纷纷明智地避开,显然他们很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不过并非每个人都有博恩斯的胆子和本钱,没有人愿意触大主教的霉头。
老人渐渐找回了神志,但并没有发作,反而对着匆匆走开的少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提高了声音,叫道:“西瑞尔·冈特!”
萨拉查不得不站住,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法当作没听见,转过身无言地望着一身污水地向他走来的大主教:他发现自己还真是低估了这个七十多的糟老头,不去换身干袍子却在这里湿淋淋地吹冷风,不怕一命呜呼吗?
“呵呵,”老人的眼中已经剥去了慈祥圣者的伪装,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邪意,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乌姆里奇那只老狐狸弄来的小东西,果然一个比一个有趣。”
随着他的逼近萨拉查一点一点地后退,一边退一面盘算着:退到长廊下面,就不会有太多的人看得到,那时突然逃跑的话,他势必会追赶,只要跑向一根廊柱然后在最后一刻闪开,他就会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哼,别以为不能用魔法就杀不了你!
“大主教,您又在做什么?”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长廊的一侧传来。萨拉查悚然一惊,不是为大主教忽然僵硬的神情,而是为那股魔压。
如果说博恩斯的魔压虽强但有节制,这个人则是全无任何顾忌的强横,与前者相比实力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无疑,这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另一位大先知迪戈里了。
他转过身去望着那位大踏步走来的男人,这位个头比戈德里克还高不少的金褐短发巫师有一张颇为英俊的面庞,看上去比博恩斯稍微年轻一些。他手里抱着一本书快步走近,匆匆瞄了萨拉查一眼就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把他挡在了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大主教:“看来您是迫不及待想退休了?”
“……”现在轮到那位大主教开始一步步后退,迪戈里用看垃圾的眼神一样厌恶地看着他,顺手一个清洁咒除去了他满身的污水,“别再让我看到!”
萨拉查突然觉得这个大主教真是窝囊:这种先知的傀儡,还真是可悲啊……
迪戈里看着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