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乌云密布,飞机升空时,雨点把机窗打得模糊一片。
考顿听见起落架收回舱内的声音,心想,再有七小时就到家了。
安全带指示灯刚灭,考顿立即从头顶的行李架上取下行李袋,跑进机尾的洗手问,锁上门。她坐在坐便器的盖子上,打开袋子,把录像带拨到一边,拿出那个盒子。
那像是个木头盒子,黑色的,又破又旧,表面有几道新的划痕。考顿想把盒子打开,但却发现那盒子没有盖子。奇怪,这盒子竟然看不出哪边是上,哪边是下,没有合页,也没有接缝,但她明明亲眼看到阿彻打开过它,还看过里面的东西。她把盒子晃了晃,没有声音。阿彻是怎么把这块看上去像实心的木块打开的呢?这盒子到底有多珍贵,为什么他一定要把它交给她?阿拉伯人为什么要为这盒子行凶呢?而最让她惶恐不安的是,阿彻临死前说的那句:“戈——埃尔——克瑞普!”
她把盒子放回行李袋,回到机舱的座位,把行李袋放回头顶的行李架。
到达肯尼迪机场后,考顿很快办理了海关安检和入境登记。
走出拥挤的出闸口后,她从自动提款机取了些现金,走出大门,上了人行道。纽约凛冽的寒风吹打着她的面庞,东北的这个时节是难熬的。她很高兴自己能在这样的季节外出公干,可以暂时避开寒冷的风雪还有与松顿·格拉汉姆分手的痛苦。考顿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后座,把行李袋往大腿上一放。把市中心的住址告诉司机后。便把头枕在靠背上。
考顿一直在回忆自己在飞机上做的梦,那些无法摆脱的梦——发霉的古墓;震耳欲聋的枪声;阿拉伯人未冷的鲜血;阿彻惨白的脸、青紫的嘴唇;阿彻挣扎着抬起头,贴近她耳边说出“戈——埃尔——克瑞普”——你是唯一人选。他怎么可能对她讲这种语言?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但竟然发生了。
考顿透过脏兮兮的车窗,出神地看着天际线。
考顿一到家,就给泰德·卡塞尔曼发了一条电话留言,告诉他自己已经安全到家了。虽然考顿在安卡拉和英国,都给泰德打电话报过平安,但他还是坚持要她到家后马上通知他才行。对考顿来说,泰德既像父亲又是良师益友。考顿冒险去前线的举动差点把泰德急疯了,只要她的双脚没踏上美国的土地,泰德心里就永远不会踏实。
冲了半小时的热水澡,考顿恢复了精神。她打开一瓶红酒,倒上一杯。今晚没有伏特加了,红酒会帮她入眠,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
她把阿彻给她的盒子放在厨房的餐桌上,坐在餐桌椅上,双手捧着酒杯打量着它。这盒子没有标识,没有接缝,也没有合页。如果有接缝的话,想必也是藏在盒子里面。
考顿揉揉脖子。感觉颈后的肌肉酸疼,刚才的热水澡缓解了一些疲劳。热水冲刷着她的脖颈和后背,椰子味的浴液洗去了她身体上和鼻孔问的异味。考顿喝了一口红酒,解开发卡,让湿漉漉的头发散落在浴袍后襟。
过了几分钟,她站起身,走进起居室。一堆信件摆在书桌上,一定是房东帮她放在这儿的。“又是账单和垃圾邮件。”她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把信件收进抽屉。在抽屉里成堆的旧信件下面,一个镶银边的相框露出一角,那是松顿·格拉汉姆的照片。动身去伊拉克之前,她把这照片放进了抽屉。和松顿通奸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考顿把那堆旧信封拨到一边,松顿的脸露了出来。
有妇之夫松顿·格拉汉姆是sNN的金牌新闻主持人,每晚黄金时段全国的电视观众都会看见他那张英俊、自信而老成的脸。
考顿第一次接受采访任务时,松顿负责她的指导工作。考顿为松顿的英俊外表和个人魅力而倾倒,深深地迷恋上他。
考顿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去年圣诞节前后与松顿初识的。
她一般步行上班,但因为那天要带圣诞节装饰品去公司,她是搭出租车去的。为了少费周折她一共抱了两个大箱子,肩膀上挎着手袋,手里攥着一袋荷兰巧克力。在门童的帮助下,她好不容易进了办公楼正门,走到了电梯间。进电梯时,她脚下一绊,手袋从肩膀上滑落下来。后面有个人接住她的手袋,把它重新挎到她肩上。她转头想对后面的人道谢,却发现那人竟是大名鼎鼎的松顿·格拉汉姆,而且他的手依然搭在她肩上。她紧张地说了声谢谢你,那个“你”字说得极不自然。看到考顿惊喜的样子,松顿得意地向她露出那招牌式的微笑。她转回头去,努力不让忐忑的心情表露在脸上,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朝电梯门上松顿的倒影望去。当她发现倒影中的松顿正在盯着她时,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电梯走得很慢,她走下电梯时,松顿也走了出来,帮她提着箱子,一直把她送到办公室。临走时,松顿约她一起吃午饭。打那以后,他们便开始了将近一年的、激情四射的肉体关系。而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考顿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颈部的肌肉不那么酸疼了,微微感觉酒力有些上头。她把那堆信件收进抽屉,盖住松顿的照片,转身回到厨房。阿彻的盒子还躺在那儿,她决定在弄清这东西是什么之前,先把它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考顿到水池边刷酒杯。不经意间看到了燃气灶上的茶壶。
她灵机一动,顺手把茶壶从炉灶上拿下来放到灶台上,然后把燃气灶的装饰顶盖掀了起来。
考顿看了一眼那盒子,又看了看燃气灶顶盖下面的空间。
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燃气管线之间,然后把装饰顶盖盖好。
心想,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她把茶壶放回到燃气灶上,关上灯,上床睡觉了。
梦里,考顿看到童年的自己在农场上玩。奇怪的是,她在梦里见到了姐姐。她已经好些年没做这样的梦了。
第四章录像带
早上醒来,考顿在梳妆台抽屉里翻找化妆品。睫毛膏没有了。抽屉里有几瓶粉底、一盒新腮红、眼影、眼线笔和口红,就是没有睫毛膏。她把唯一一管睫毛膏带到了伊拉克。清理行李时,把它丢在沙漠里了。她在镜子里审视着自己的脸,一对棕色的眸子有些黯淡无光。她把刘海前那簇翘起的头发挽到耳后,又照了一下镜子。她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与母亲惊人的相像。她用指尖轻抚着眼袋和嘴边的皮肤,肯塔基州的童年记忆让她心底泛起一丝酸楚。她曾在许多女人脸上看到深深的皱纹和色斑——那些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二十七岁离三十岁不远了,女人过了三十……
母亲说她喜欢妄想,说她是个梦想家。母亲的话没错,正是因为天生爱做梦的性格,考顿才像长了翅膀一样逃离了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让女人很快老去,很快绝望,很快死去的生活圈子。
“对不起。妈妈。”她轻轻地说。
考顿往双耳后掸了些香水,关上梳妆台的抽屉。她走进厨房,吃了一块全麦面包,喝了一杯速溶咖啡。吃东西时,她紧盯着燃气灶。它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安全起见,她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口平锅,放在了茶壶旁的灶眼上。
天衣无缝。
SNN总部大楼离考顿的公寓有十个街区,尽管一路上寒风凛冽,但考顿却毫不在意,因为她急着想解开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个谜团。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喂。”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穿梭在路上的人流间。
“嘿,宝贝,你可回来了!”
“范妮莎!”考顿笑着说,听到朋友的问候让她心花怒放。
“伊拉克怎么样?那边的形势看起来很紧张啊。”
“你可不知道我这几天在那边遭了多少罪。”她开始把自己在伊拉克的历险讲给朋友听,但把阿彻用似曾相识的眼光看着她,并用那种神秘的语言和自己说话的事略去了,没人会一下子听懂那样稀奇古怪的事。“过土耳其边境时,我不得不交上买路钱:我和一群身上散发着羊膻味的人在巴士上熬了一整天;我还把一件古老的工艺品从中东走私到了美国。”走过报摊时,她看到《纽约时报》的头版头条写着:盟军加快集结进程。“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刺激的事好讲了。你想我了没?”
“我一直挂念着你。”范妮莎·佩雷兹说,“我很担心你,你把领导气坏了吧?”
“我想他的血压起码会升高一倍,我现在正往公司赶。九点半得和领导开会,十点开始剪片子。”
“那个松顿怎么样了?”
“你省省吧。”
“你一会儿能看到他吧?”
“我想是。老天保佑,让那混蛋出差吧。”
“你最好想好见面后怎么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都把他忘了。”
“这话我可不是头一次听。”
考顿的心往下一沉,是呀,她的确不止一次对范妮莎这么说过。每次说这话时,她都态度坚决地表示她和他已经结束了。
松顿是条充满崎岖和痛苦的不归路,她必须把他丢到脑后,抛到九霄云外。
“你今天得拍片对吗?”考顿问范妮莎。
“在南海滨拍一组夏威夷热带风情片,很快你就会在广告牌上看到我穿着比基尼卖弄风情。”
“对,把男人们都电晕。”
“这可是我的强项。”范妮莎顿了顿,接着说,“不能再给他机会。”
“你就放心吧。”走进sNN总部大楼的旋转门,考顿立刻感到一股暖流。
“嘿,这就是交朋友的意义。”范妮莎哼出伯特·巴卡洛克撰写的歌词。这句词儿一直是她俩的口头禅。
“幸亏你长相出众,你这歌唱得可够难听的。”考顿咯咯地笑着说。
“我爱你,先挂了。”范妮莎挂断了电话。
考顿把手机揣进衣兜,看着入门登记处上方悬挂的电视屏幕,电视正在播放总统关于盟军局势的讲话。
在入门登记处签到后,她把胸卡别在胸前。
SNN办公大楼的一到七层被录影棚、配音室、拷贝房、卫星控制问和工程设备间占据。考顿来到八层,剪辑室和资料库都在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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