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渊源的新闻圈也是同仇敌忾,一时之间声讨声浪极大。郑家虽然有点关系,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弹压得下来,有一段时间郑锦绣都不敢出门。这个自视过高的大小姐终于受到了一点教训。世界并不是以他们为中心在转的,戏演得再好,总有被拆穿的一天。
能有这样的结果,卢燕有些意外,但也觉得畅快。那几天看电视,有好几台都在播报她的新闻。有记者在镜头前痛斥强权,谴责恐吓行为,卢燕能感受到他那份义愤填膺底下的心疼。而那个记者,就是她曾经再熟悉不过的耿忠平。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样的对比实在太过讽刺。也只有金少博,才会这般居高临下地请求别人原谅。“她是谁?你的表妹?”卢燕顿了顿,一字一字道,“只,是,你,的,表,妹。”言下之意,这又与她何干呢?卢燕淡淡一笑,“如果我不识时务,金少是否准备教训一下我,让我又丢了工作?”
从前卢燕寡言少语得很,金少博决定的事情她很少反对,他从来不知道她也有这般口齿伶俐的时候。那桩旧案也确实是他理亏。上次为了争夺抚养权,他确实暗地里做了手脚,让卢燕失去了主播的工作。这件事情说起来总是不够光明磊落,金少博当时也是失心疯,听了挑唆,脑子一热就这么做了,以致于现在面对卢燕的诘问再也不能理直气壮了。再说,现在东风电视台是周家主事,金家和周家相比,就有些不够看了,很多地方,金家还得仰仗周家的提携。金家还指望在周家G国的石油开采项目里面分一杯羹呢。
这还是金少博第一次在卢燕面前如此吃瘪,半晌他才冒出一句话,“有话好好说,行么?”说话的口气竟然软了下来,有几分求和的味道。卢燕默不作声,他接着说,“她还不过是小孩子,你就当再给她一次机会,在媒体面前澄清你们之间没有过节。你不知道,她最近都畏畏缩缩地,在家里也经常哭。”
“还是孩子?是二十三岁的巨婴么?”卢燕的声音很冷静,“威胁他人人身安全,且情节恶劣,这可是刑事罪。她应该庆幸自己可以躲在家里哭,而不是在牢里。”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金少博不无失望地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血?”
卢燕心说,我不过是学着争取自己的权利罢了。但她已经不准备就这个问题和金少博谈下去了,金少博永远学不会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也许是因为出身的高高在上,他吝啬给予她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与信任,这也是他们婚姻存续期间的最大悲哀。现在再回头看那四年,卢燕并不想说自己后悔了,毕竟她也收获了一些很实际的东西,但她同时失去的也太多太多了。
游乐场里人潮涌动,这点不和谐的插曲很快被四处的欢呼声所淹没。金素妍自远处蹦蹦跳跳地跑来,卢燕望着她的时候表情渐渐变得柔和起来,就连声音也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妍儿,咱们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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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周一次的录影时间。卢燕自从看了嘉宾的名单就有些坐卧不安,如此异常的举动惹得温嘉言频频回头看她。也许是雨夜时她撩人的美丽让温嘉言怦然心动,又或者是那碗面汤不但温暖了他的胃,还温暖了他的心,温嘉言看卢燕的眼神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卢燕心事重重,对上温嘉言询问的目光却又忙不迭地否认,“没事,没事。”方才分明已经喝了一大杯水了,卢燕还是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主持人和艺人的化妆间是分开的,卢燕时不时就往艺人化妆间的方向望去,虽然从她的位置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艺人化妆间有什么响动,都会让她一惊一乍的。温嘉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节目脚本,即将开录的主题是——新闻记者的生死瞬间,他看着嘉宾的名单若有所思。
卢燕拖拖拉拉,直到最后一刻才进录影棚。录影棚的灯光亮了,卢燕的脸色看着就比平时白了一分,节目的开始惯例由温嘉言作开场,“这是一个互联网的时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互联网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曾经在我们生活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比如电视、报章媒体,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虽然媒介可以更迭,但新闻不会死亡。对真相、正义与公平的追求,是记者的职责,更是社会前行的基石。记者算是一个高危职业,也是一个令人崇敬的职业。有时候暗访可能被揍,揭露事件黑幕可能被恐吓,今天在场的嘉宾将告诉我们他们在追求事情真相时所遭遇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然后笑着问卢燕,“你学的也是新闻系专业吧?”
“对,对啊。”这么简单的对话,卢燕竟然有些磕磕巴巴起来,即使是她第一次当助理主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温嘉言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下在场的嘉宾,在场的那些记者四十岁上下的居多,光从外表就可以看出他们身上具有新闻从业人员特有的冷静、睿智和干练,右手边第三个嘉宾看着比其他人年轻许多,人高高大大的,长相偏英气,是在场所有嘉宾看着最赏心悦目的一个。电视媒体是个靠脸吃饭的行业,尽管他比其他记者资历浅,还是被安排到正中间的位置,因为这样电视上的画面会比较好看。温嘉言看了看他的资料卡片,耿忠平,政大新闻系毕业,新闻从业经历四年,心中顿时了然。耿忠平和卢燕并没有太多的目光接触,更多的时候他都微抿着嘴,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的镜头。
干记者这一行真心不容易,且不说战地记者时刻得冒着生命的危险,就是一般跑社会线的记者也会遇到形形□□的问题。初出茅庐的小记者,半夜得去凶案案发现场。遇到台风天,得一边抱着大树一边播报新闻,那画面,感觉记者就跟风筝似的,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刮跑了。更不必说各种暗访,除了得和对方斗智斗勇,还得提防他们打击报复。他们这些资深记者,每个人的经历都精彩得可以写一本书,他们为了追寻真相,付出了很多的艰辛和努力,在场的人听了都很动容。
耿忠平叙述的故事和其他人相比就平淡了许多,没有各种高大上的理由,而且造成险情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这是一个菜鸟记者初入职场所犯下的蠢事,因为急着采访而没有穿救生衣,又因为晕船站立不稳,“咕咚”一声掉进了湖里。其实他的口才并不算是太好,当他认真叙述自己的糗事的时候就有一种冷笑话的效果,在场的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卢燕也跟着笑了几声,只是表情看起来很是紧张。
“那时天气很冷,水底下刺骨地寒冷。我想大声呼救,水却一直往自己的嘴巴里灌。那段时间也过得特别颓废,一点小事就受不了,当时觉得自己肯定没救了。那时候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心里很不甘心,也特别地恨。是真的恨,恨她爱慕虚荣,放弃了大学四年的感情。”耿忠平原本平静的声音渐渐地有些激动,“恨到最后,终究还是有爱。那四年里,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放不下,直到今天还是如此。”这是一个很伤感的爱情故事,有点年纪的嘉宾更是感同身受,学校里面的青葱美好,在现实面前还能剩下多少呢。卢燕浑身一震,眼中似有泪光。
“也许,这里面有你不知道的原因呢。”这是温嘉言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卢燕的这段往事,想来这就是她的初恋吧。虽然他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隐隐觉得,这里面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年轻的时候总是轻物质,觉得感情应该再纯粹不过,提到物质就是亵渎了这份感情。等到成熟一点才知道,爱物质并没有罪。温嘉言年纪虽然不大,但各种浮华名利的事情见得多了,很多事情他看得比其他人更明白。何大为经常笑话他,说他有一个老气横秋的灵魂。
“谁知道呢。”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对青春的喟叹,里面有无奈,也有不舍。心思敏锐的温嘉言还是捕捉到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她。爱慕虚荣,这是很多人对卢燕的评价,但温嘉言并不相信。一个节俭到用剩下的便当当宵夜的人,怎么看都不是这样的人,奢华的日子她能过,简单的日子她一样能过得很好。这个女人,骨子里自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即使她最近刚刚经受过这么多的打击。
录影结束的时候,主持人和在场的嘉宾都会惯例性地合影。耿忠平特意站在卢燕身旁,这是他们多年以后的首次合影,两个人在镜头前都笑得很灿烂,只是目光已经不再默契。
无论卢燕此时的心情如何,工作还是得继续。节目组一天录满一周五集的量,每集之间都会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卢燕正忙着补妆,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卢燕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立刻笑着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林苏也在笑,“在忙么?还在录影?那我长话短说,过几天咱们吃个饭,带个人给你见见。”
“谁呀?你不会是——”卢燕很警觉,很快就猜出这是林苏安排的相亲局。她有些无奈,在化妆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压低声音说,“我这才离婚不到半年啊。不用这么急迫吧。”
林苏不管她的意见,独断专行地替她决定好了,“就是让你见一见呗。那人真的不错,我已经考察过了。再说那厮都已经结婚了。你已经严重落后了。你得赶在他再结婚前把自己嫁出去。”卢燕自然知道林苏这是好心,也是替她打抱不平的意思。听到林苏如此诅咒金少博的婚姻,卢燕哈哈一笑。
“到时不见不散,记得打扮得漂亮点。”林苏那边不由分说就把电话挂了。
卢燕现在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不过却也不好拂了林苏的美意。她挂断电话,尴尬地问一旁的化妆师,“那个天湘楼在哪里?周六去的人多么?”
化妆师却先不答话,笑嘻嘻地凑到卢燕跟前说:“周六有约会哦。”
☆、第16章
里面的人都冲着卢燕暧昧地笑,每个人都是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化妆师热情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