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你别站着,挡着人路了——呦,二位客官里面请,东边儿正好有座儿……”
东哥领人入座,转身正走呢,被人伸手拦了去路,“这位小哥,且慢些……”
东哥赔笑,“客官您有什么吩咐,请说请说。”
拦路的一桌两位食客,衣着考究,雄姿英发,想是贵家公子,开口那位细挑眉,眼角飞扬,端的俊俏,他手里筷子往门口一指,指到张二毛徘徊哆嗦处,“那人怎么着就不能进门?”
东哥愣了愣,没想是个多管闲事的,撇了撇嘴,道:“咱开门儿是做生意的,就算老街坊,总吃白食也不能一直进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食客点头,“我瞅着这人穿的也不错,怎么付不起饭钱?”
东哥道:“空壳子罢了,以前老张家也有些家底子,都给折腾没了。”食客点头,却听东哥接了句,“说到底,还不是那活财神李寻欢惹得祸害——”
食客同伴正喝汤呢,一口呛出来掩着嘴一直咳,满脸通红。
食客好生心疼,连声道:“你小心些小心些——”
食客同伴瞪他一眼,看东哥,“那人和李寻欢什么关系?”
东哥道:“屁关系,张二毛是个好赌不要命的,李寻欢是个见人就给钱的,两厢一合,还不坏事儿?老张家房子都抵押给人了,您说是不是作孽?”
食客二人不说话了,默默吃碗面,出门时,食客同伴拉过东哥,道:“既是老街坊,你便帮帮那张二毛,这锭银两算作报酬,可能答应?”
东哥愣了,“您认得张二毛?”
那人笑笑,“这是李寻欢欠的。”
看二人走远,东哥咬了口手里银子,咯牙,嘿嘿一笑,“啧啧,真是怪人。”
这两人谁?自然楚留香李寻欢无二。
二人春末下的海,堪堪年关了才回转,一年不走江湖,李寻欢的名头忽然走遍大江南北,封号便是活财神。
这么个名号自有来历,江湖传来传去,大致说法便是其乐善好施,济人危难,济人不论贫贱,或许你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农家大嫂,或许你是输的只剩一条裤子的赌徒,都有可能遇到一个自称李寻欢的人,他或许会送你三大袋子白米,或许会送你七八根金光闪闪的金条,他助人不求利,不求回报,只留下李寻欢三个大字,有好事者统计,受惠者约八百余人,施出银两约三千七百万两白银,这么个人,称他活财神一点不屈。
可这事儿真跟李寻欢一点关系没有,你说李寻欢该乐得笑呢还是仰天哭。
楚留香拍拍李寻欢肩膀,安慰,“这事急不得,冤有头债有主,还说不准对方是敌是友,莫自乱阵脚。”
李寻欢叹气,手指探入袖口,宝宝写来的信语气欢乐,起码说家里不曾收到牵连,可算万幸,只这桩事用意不明,对手不明,当真是无痕迹可循,十分万分的被动。
有人呼着喊着从二人身后赶来,李寻欢慢半拍,楚留香拉他一把,回身瞧去,大批队伍,几十个人,装扮不一,倒都热火朝天,嘻嘻哈哈浩浩荡荡,有人高呼“烧了活财神祠堂”,有人应和“砸了活财神招牌”,左右言语,不离活财神,不离李寻欢三字。
是说有人受了惠为活财神立了活牌位建了活祠堂的,二人登岸到今,也见过两三个,看不出什么道理,没想这小小白河县也有祠堂。
二人尾随,许多人尾随,有人看热闹,有人呼着造孽,领头几人提着刀剑,随后大多木头棒子铁锹锄头,当真靠北到了所谓祠堂,独立门户,建筑瞧来颇费心思,匾额上一个李字笔走龙蛇,书写十分不错。
一伙人二话不说,近了便砸,拍飞门板,内力一阵子乱敲乱砸,听着声音便是乱糟糟。
楚留香有几分不悦,面色不善的盯着领头呼喊那人,手里杆矛显是练家子走江湖的,砸李寻欢门面,可真大胆。
李寻欢瞧得好笑,伸手一指,道:“你看那个人。”
有人砸就有人叫好,也就有人求饶,一锦绣团袍子苦着脸围着那杆矛练家子又是跳脚又是赔笑,当真热闹。
楚留香“咦”的一声,眼睛一亮,“这人该是这祠堂主人?”
李寻欢笑了笑,摸着下巴看那祠堂匾额上的“李”字,怎么总觉得这字行走有点眼熟?
一片狼藉中,锦绣团袍子歪着头抱着门板差点哭,楚留香凑上前,拍拍他肩膀,“老兄,节哀顺变。”
团袍子转眼睨他,语气不善,“什么人哪你?”
楚留香指指祠堂,“嗯,区区不才,是这李寻欢的朋友。”
团袍子跳了起来,十分惊吓惶恐,“祠堂不是我砸的,我这就找人修,这就找人修。”
楚留香惊讶,随即摆手一笑,“不急这一时,你见过他啊,什么时候见的,我和他也不熟,就有事正找他呢。”
团袍子长长叹了口气,“你吓的我哦……那小魔头,谁爱见他了,我见过他是我倒霉啊……”
楚留香惊讶,“不是你为他建的祠堂?怎么话语里不怎么喜欢。”
团袍子又是长长叹了口气,“又不是我自愿,是那小魔头逼着我建来着,耗费我三百两银子……我的三百两银子呦,这都打了水漂了这……”
楚留香转头看李寻欢,李寻欢也愣,小魔头,算什么人?
瞧着有戏,楚留香拉着团袍子套近乎,这才了解事情始末。
这团袍子是地方乡绅,有钱得很吝啬的很,出个门拉车的驴子都不舍得用,直接下人拉车,恰被那小魔头撞上,一通子胡闹腾,赖在他府上不走了,非逼着他建一座活祠堂不可,不仅要建,还要布善,不仅要布善还得固定日子,每月初一,布善银两不能少于一百两,要不然如何如何如何,团袍子痛心疾首痛骂不止,惹得楚欢二人直笑。
细想了,这是一桩善举嘛,虽然方法另类了些,也算不得什么。
楚留香继续问,“那小魔头什么长相?总不至他便是李寻欢了罢?”
团袍子哀叹银子长着脚往家门外边儿跑,好一会才接他的话,“可不是嘛,七八岁的小崽子,就翻了天了都,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呦——”
李寻欢但觉晴空一道霹雳,愣了半天才问,“你说的李寻欢,七八岁年纪?”
团袍子瞪眼点头,“我听说啊,这小魔头江湖上有名啊,活财神,有钱的很呐,你说他那么小年纪就是个逼着我散财的小坏蛋,他父母该是怎样的牛鬼蛇神呐。”
楚留香看李寻欢,看了会,忽然道:“慢着慢着,刚才听你说小魔头留个什么东西放你家里,丢也不敢丢……什么名字来着?”
团袍子道:“一尊玉观音嘛,水灵灵眼睛跟活人似地,看着害怕可谁敢丢啊,小魔头说那里面真住着个人呢,我……哎,我,这可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楚留香跳起来,“快带我去看,那东西,那东西——”
李寻欢拽住他,“别急别急,也不见得就是吧?”
是不是,看了便知。
团袍子口里的观音就摆在待客用的大厅正中,当真是水灵灵身子水灵灵眼睛,瞧着可爱可亲可敬,还眼熟的很,那是楚留香珍藏十几年的宝贝,小心放在卧室里偷着看的,全天下也便这么一尊。
楚留香的东西,怎么能跑到所谓小魔头手里,怎么又跑到这土财主家里的?
楚留香原地跳脚,愣是冷静不下来。
李寻欢捧着他脸对团袍子道:“你仔细看看他,和那小魔头长得像不?”
团袍子瞪着楚留香的脸半晌,点头,“嘿,还真别说,仔细一瞧,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又变了脸,“你你,你们和那小魔头什么关系?”
李寻欢讪讪,指了指玉观音,“这东西我们带走,你多少钱卖?”
团袍子跳起来,喜道:“卖?我不卖,你们快带走快带走,我白送,白送。”火急火燎的遣送两人出门,犹自听得他嘀咕什么“阿弥陀佛观音可不是我请走是人抢走”之类。
楚留香捧着观音半天说不出话,瞪着李寻欢道:“定然是我直觉出了错。”
李寻欢咳嗽一声,“回去看看不就明了?”
楚留香咬牙,“小崽子,若让我知道是你,是你——”
二人留了心,一路由南往北,收获十分不小,收回楚留香七八件珍藏不露世的宝贝,有些家主并非团袍子般不识货的,要不回来的还是顺手牵来的,随着飘雪渐厚,楚留香的脸色由青转紫黑,进汾阳城门时,李寻欢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忐忑,若当真宝宝败家,楚留香不会拉着宝宝揍一顿吧?那时候该劝还是不该劝呢?
宝宝北方学艺,楚留香便在汾阳置办房产,有时候两人也会来此住上十天半月,宝宝书信要在这里过年,说是蓉蓉等人早来了的。
三重院落,本是极为舒坦宽敞的,此时忽然觉得狭窄,或许从进门便见到数不尽的人头的缘故。
楚留香黑着脸,被胡铁花攀上肩背,“老臭虫,明儿个就是大年三十,你要是再不回来,可就太不像话。”
宝宝迎接二人也不慢,两手拽住楚留香衣角李寻欢袖头,笑的一副小弥勒佛相。
楚留香瞧着一大屋子人,绷着脸扯出笑来,抱起宝宝,捏他脸颊,“小家伙,想爹亲没?”
宝宝奉送大大笑脸,一个想字拖出老长。
楚留香问起宝宝学业,宝宝拉出众多师兄弟做挡箭牌,连白胡子老师傅都请了来,正在大堂打坐。
楚留香看李寻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呀。
心思转了两圈,李寻欢状似无意间问起,“胡兄啊,最近盛传那活财神的事——”拖长了音,等胡铁花回应。
热烘烘人群一刹那安静。
胡铁花摸摸鼻子,讪笑,“哦,那个啊……”没了下文。
疾姬冰雁在远处招手,“小胡啊,过来帮个忙。”
胡铁花松了口气,赶紧凑过去,一拍姬冰雁肩膀,,“好兄弟,够义气。”
姬冰雁睨他一眼,“这时候,你凑那里作甚?瞧这一家子,多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