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陆董那边来了人,正好作见证。”
司空摘星道:“见证什么?”
卓东来道:“我本不是你们古龙会的人,弟兄们对我有意见我早就知道,陆董当先跳出来与我唱反调我也忍着,是看东方大哥的面子。”
东方点烟,没有说话。
卓东来这句话有讲究,当年大学里与司马超群经营光大社,踏出校门便把光大社推入黑道运行,可惜终究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司马超群闹翻,光大社分崩离析,东方爱才,趁机拉了他入会,极力提携,最后更是把他推上古龙会第一把交椅,说东方于他有知遇之恩,一点不为过。
卓东来道:“我暂代李头儿处理会里事务,领俸禄,解君忧,而今李头儿回归,我正好卸下重担,各方面我都已交代好,李头儿可随时接手。”
李寻欢瞬间皱眉,“东方,怎么回事?”
东方吐一口烟圈,冷笑一声,“陆董有胆量把楚天原原本本奉还香帅,我古龙会自然也有这胆量,古龙会你是开山祖师,下一步怎么走,你说了算。”
李寻欢沉下脸,“我以为我早已脱离帮会,当初离开,摘得不够干净?”
东方道:“留着你的办公室,是东来的意思,我也同意。”
李寻欢冷笑一声,“好得很,我只当弟兄们欢迎我回家,原来是等着算计我呢。”
楚留香递了杯茶来,柔声道:“喝口水散散火,在外头你盼着回来,回来了又生什么气,不管多大的事,还有跨不过去的坎儿?”
卓东来道:“李头儿也莫当我给你找气生,当初我接下这担子便跟你提过,陆小凤这人我压制不住,你当时送我四个字,顺其自然,哈,这便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东方掐灭烟头,站起身,“并不是所有事你说抛开就能抛开,当年古龙会与楚天相互依仗而有今日规模,是因为当家的是你们二人,你二人互相谦让谁也不愿压制谁,才有今日争斗不休局面,这后果你们能说自己没责任?你若还当古龙会是你心血,便解决了当下这桩事,若再这样闹下去,古龙会直接解散了干净。”
竟是甩脸子上楼去了。
令狐冲叹息道:“别怪东方耍脾气,这些年他为和缓双方关系焦头烂额,依旧毫无效果,若非当真无计可施,也不会请你们出山。”
楚留香吃惊道:“如何闹到这个地步,陆小凤不是不识趣的人。”
司空摘星张了张口,没说话,卓东来勾着嘴角冷嘲,也不开口。
令狐冲道:“我不是你们会里人,就说句公道话,这些年陆董一直单方面挑衅,与古龙会百般过不去,甚至几次闹到火拼地步,东来律下严苛,却于理无输。”
楚留香看司空摘星,“公司递给我的报告可不是这样写的。”
司空摘星摸了摸脑袋,“这种事还是问花满楼去,我从来不管。”
楚留香看李寻欢,两人这几年过得太逍遥了,逍遥得被人蒙住耳朵眼睛也不自知。
李寻欢站起身,“今晚上不是洗尘宴么,正好当面对质,不管是谁嚣张,都别当会里规矩是虚设。”
楚天内部并非都是古龙会里人,但陆小凤等当初都是对着关二爷发过誓的,李寻欢想把这件事通过帮规处置解决,算作一番苦心。
迪拜酒店是楚天名下产业,陆小凤在大门口迎接楚留香等人。
陆小凤衣冠楚楚,远远瞧去,一股子风流风度,当然,如果忽略掉他手里抱着的孩子,一切都很和谐美好。
小童远远瞧见楚留香李寻欢便挣扎下地,扑入李寻欢怀里,一个劲儿的蹭,十分亲热。
东方卓东来等对孩子十分好奇,本是剑拔弩张气氛,被孩子柔和掉。
司空摘星叫出大伙儿心里话,“好你个西门,什么时候背着花满楼偷情,把孩子都搞出来了?”
小童那张脸活脱脱便是西门的翻版,说两人没有血缘关系,都没人信。
西门当下黑了脸,冷冰冰道:“李头儿给我解释,这孩子哪里来的?”
李寻欢眼神从小童身上移开,从西门面上掠到陆小凤面上,再掠到花满楼面上,轻飘飘道:“小童不是叫你爸爸么?你怎么问我?”低了头捏孩子鼻头,道,“小童没有认爸爸么,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的?”
小童嘟起嘴来,清清脆脆道:“爸爸好凶。”童言无忌,众人哄笑,小童接道,“不过叔叔是好人哦,答应小童保守秘密。”
李寻欢道:“什么秘密?”
小童“呀”的一声,捂了嘴巴,再不开口。
彼此落了座,遣人领了孩子出门玩耍,李寻欢才解释,“小童是去年在菲律宾遇上的,孩子先天心肺有些毛病,被家人抛弃街头,我瞧着这长相觉得有意思,便收养了,我知道花满楼喜欢孩子,或许愿意养他,小童吵着要父母的时候便给了他西门的照片,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完全担得起抚养他的费用。”
花满楼十分欢喜,打死他也说不出个不字,乍然获宝,患得患失,“心肺上有些毛病,要紧么?”
李寻欢笑,“当然要紧,不过仔细调养,没有大问题。”
楚留香摇头道:“李倾注心力,小童做过三次手术,没有意外不会再有生命危险,要不然也不敢往你们手里送。”
李寻欢无奈,“说这个做什么,都已经过去。”
楚留香淡淡道:“做人该懂得感恩,你付出心血固然不求回报,他们却该知道。”
花满楼没有表示感恩,因为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是对陆小凤说的。
陆小凤直视楚留香眼睛,没有躲闪,没有愧疚,勾起嘴角挑起眉毛,一惯的不羁之色,“楚老大对我的栽培,我心中铭记,不敢或忘。”
楚留香笑道:“是你自身能力过人,楚天交到你手里,我一向放心。”
陆小凤道:“能力过人不是好事,或许我还用这能力做了些在楚老大眼里认为罪不可恕的事情,既然到此地步,不妨把话摊开了说,相关公文花满楼都已交付,楚老大如何裁决,我都坦然接受,毫无怨言。”
楚留香道:“楚天在你手里蒸蒸日上,不曾有亏我之处,我有什么好裁决?若说你犯过什么错,不妨问候问候祖师爷如何裁决,不妨问问你们李头儿意见。”
陆小凤倒吃了一惊,“你的意思……”
李寻欢道:“我早不是古龙会里人,在座还愿意喊我一声李头儿,是给我脸面,凑着这脸面,我多些口舌,以老人身份说几句话,听与不听,全在你们。”
花费好大劲把他弄回来,等的便是这句话,岂有不听之理?
李寻欢道:“古龙会能有今日之威,楚天能有今日之盛,在座诸位功不可没,我古龙会人才济济,在座哪一个不是能人?自古才高天妒,咱内部出了些麻烦,大伙儿协商解决,各自说出意见算作集思广益。”
东方挑眉,“不必妄自菲薄,不必说这些客套话,决定权交到你手里,当下宣布结果便是。”
李寻欢道:“当初在祖师爷跟前磕头盟誓,自觉自愿加入古龙会,在座诸位都走过这一遭,都不会忘了会里规矩。若要我拿出昔日头儿架子来,第一个要责备的人,便是你东方。”
东方愣了愣,冷笑一声,“李头儿尽管教训。”
李寻欢道:“我哪里能教训你,你是我前辈,是我恩人,当初会里规矩是你一字一字敲定的,正因如此,规矩被荒废到这地步,你头一个脱不了责任。”
东方点烟,吐烟圈,点了点头,没说话。
李寻欢看陆小凤,“刚才你说罪不可恕,你说说自己罪在何处?你是会里元老,古龙会与楚天如何相互扶持着走到当下,你比谁都清楚。我不知你是以怎样一副有恃无恐心态着意损毁弟兄多年的拼斗心血,我只问你一句话,会里规矩你还能记住多少,需不需要我背一遍给你听。”
陆小凤眉毛没动,勾着的嘴角都没收,平平静静道:“李头儿尽管责罚,我认罚。”
李寻欢点头,“只要你认,一切好说。”转头看东方,“刑罚权在你东方,你说如何处置便是。”
东方笑一声,“就是这句话,不管是谁,不管犯过什么错,只要还认祖师爷,还认会里规矩,一切好说。”
李寻欢再转头看花满楼,花满楼道:“不必李头儿开口,陆小凤受什么责罚,我们几个同样受了便是。”
西门司空摘星等,都是以陆小凤马首是瞻的,自然表态。
东方冷笑一声,“李头儿怎不说你天神降临一般,小崽子今日里一个个的都这般乖觉。”
令狐冲叹口气,“这不正如你的意么,说什么风凉话。”
东方道:“这便算了结?”
李寻欢道:“卓东来当今是会里一把手,我本不该多说什么,我只问你一句话,今日里你自认不是古龙会的人,算什么道理?我不管当初你与东方签下什么条约,既然接下这千斤重担,岂容任性儿戏,一句领俸禄,解君忧,该让多少弟兄寒心。”
卓东来不说话,喝酒,连喝两杯酒,瞧向李寻欢的眼中不再有讥嘲,淡淡道:“李头儿教训的是,回头我向东方领罚便是。”
李寻欢道:“你必然心里不服气,却不好驳我的面子,单从会里来说,你是一把手,陆小凤在楚天爬得再高,也是古龙会的人,说你一句律下不严,不算过分吧?”
高渐飞忍不住道:“楚天经营与会里丝毫不相干,我们……”
卓东来皱眉,“小高闭嘴,李头儿有什么不明白,听他说下去。”
李寻欢道:“这句话对得很,楚天与古龙会本就没必然联系,为什么非要捆绑到一块儿去?昔日我与楚留香联手是有利可图,今日有害无益,何妨分道扬镳,自此路归路桥归桥?”
楚留香道:“当初楚天备案之时,便考虑过这一层,故意规避了,花满楼想必是熟知的。”
楚天所有档案都在花满楼手里,其他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事,李寻欢这句话,依旧让在场之人悉数变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