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币。”约翰华生低声的感叹。
雷斯垂德在他眼前伸手触碰这些钱币,让它们从指间溜过,让约翰华生用视线体会着这种黄色金属的诱人触感,光泽和哗啦啦的脆响,他拿起一枚金币当着约翰华生的面放进嘴里咬了一下,“十足的真金。”他说完,把金币扔回箱子。
“总共一万美金,一枚金币市值二十美金。”雷斯垂德说,“如果不够,我还有两个同样的箱子,我们的存款总数十分可观。”雷斯垂德笑道,“够你拿回去娶妻生子,买个庄园种葡萄,再养上几只狗。”
约翰华生在这片金光前瞪着他。
“噢,难道还不够?”雷斯垂德抓起一把金币,再一次让它们哗啦啦的从指间落下,掉回箱子,“你看,约翰华生,这些小玩意,金光闪闪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衷心赞赏黄金的美丽,你也是凡人,不必在我面前掩饰,看这些金币,多美呀,”雷斯垂德接着说:“这么多的钱,要是被人看见,单单为了一枚金币,那些生活在污水沟里的无赖都会拼尽全力的宰掉你,而你不必杀人也不必抢夺就能得到好几箱子的黄金。只要你保守这列火车上的秘密,回家去,永远不再接近血色重生号。”
“你是说这一整箱全归我?”约翰华生轻声问。
“没错。”雷斯垂德爽快的回答,“钱对我们不重要,如果你搬得动,另外两个箱子也归你。”
“你想用3个箱子的金币来让我在余下的人生里闭嘴并且安生的过活?”约翰华生开口道,他的嘴唇发干,他神经质地舔舔嘴唇,“我收下黄金之后永远不能接近这列火车,也不能再和别人提起?”
“是的,你很识相。”雷斯垂德平静地替他释疑。
“在此之前,我能否再见一眼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不能见你,他需要睡觉,抱歉我不会因你这个要求而去打搅他。”
“他究竟睡哪个房间?我可以自己去找他。”
雷斯垂德固执的拒绝他,“他睡在车尾的最后面,不过我真的不能带你去找他,我并不是嫌麻烦,而是他不喜欢被人在白天打扰。”
“好吧,那替我转达我的告别,这些金币我收下了,收下了你才会放心,拿了你们的钱财,无论如何也得替你们保守秘密。”约翰华生说完,盖上箱子,柔和的黄光在他视线中消失,房间顿时变得封闭而昏暗,“不需要3个箱子,我的确抱不动,有这些就够了。”
“回伦敦去吧,下车后走到外面,不要回头,你会在路上看见马车的。”
约翰华生点点头,一只手臂抱起沉重的箱子,另外一只手臂拄着拐杖,他离开这间会议室,雷斯垂德把他送下车厢,环抱双臂,靠在车门上目送他的离去。
约翰华生踩在隧道中,抬起头,隧道顶端有一群黑压压的蝙蝠倒挂在那里,密密麻麻,场景像地底岩洞般恐怖,他的脊背瞬间漫延上一阵凉意,缩着脖子打了个冷战,约翰华生凝望着那些蝙蝠,成千上万,老老实实的铺满了一百多米长的火车隧道,它们不发一声,像是一群侍卫在守护这条荒野里的火龙,巨硕的火龙此刻静歇在这条长长的隧道里,双目紧闭,鼻息宁静,蜷缩着钢铁铸造的尾巴,沉沉的睡着。
他用拐杖敲击着铁轨旁边的碎石头,走了漫长的一刻钟才走出隧道。
隧道口发出光辉夺目的正午阳光,那光芒万丈和阴寒的隧道截然两样,外面很暖和,绿野如茵,寒气渗人的车厢在又长又暗的隧道里逃避着穹苍顶上的暖阳。
约翰华生整个人笼罩在阳光之中,他转了个弯,靠在隧道外面的砖墙上深呼吸,鬼鬼祟祟的回头看了看他下车的那截车厢,雷斯垂德已然不在门口守望,约翰华生又静静的在这拐角处等了好一会儿,躲藏了整整一分钟,这才重新折回隧道里去,他将沉重的箱子和胡桃木拐杖留在车门底下,双手用力的拉开最后一截火车的车厢门,门上方的转轴轻微的响动,约翰华生紧张的望着车头的位置,担心那名费劲口舌赶他走的乘务长会不会突然间现身,又开始婆婆妈妈的对他念叨。
约翰华生拾起拐杖,那箱能让世人在街道上争个头破血流的金币转瞬间被他遗忘在了车门外面。约翰华生钻进车厢门之间的狭小缝隙,走进昏暗的过道上,这截车厢特别的奢侈,引人瞩目,车顶周边装饰着华丽的木雕,图案如爱尔兰蕾丝般繁复。过道上没有任何窗户,墙上挂着三座燃烧过细小蜡烛的巨型雕花烛台,仿佛使用了上百年,厚度惊人的洁白蜡油钟乳石般悬挂在金属灯架上,此刻安静的熄灭着,墙纸上描绘着绿色溪沼的景致,地板上铺陈着光亮美丽的木头,一扇通往神秘空间的宽大双扇门沉默的伫立在约翰华生眼前,门把手微微发亮。
约翰华生心里有些话必须要和他面对面的说清楚问明白,他有一肚子的疑惑需要彻彻底底的解答,绝不能就这样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从此擦肩而过,管他是不是在睡养生觉,约翰华生踏着重重的步伐,走到门口,下定决心叫醒他,约翰华生用手杖敲打房门。
毫无响应。
约翰华生更重地又敲了几下。“喂!”他大喊道,“起床,福尔摩斯先生,我来和你说再见,顺便跟你问个事!”
夏洛克的厢房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约翰华生试着转动门把手,不出意外上了锁,他开始掼门把手,用拳头捶打紧闭的门板,在外面大吼大叫,“夏洛克福尔摩斯!别装睡了,你睡不了这么沉,别逼我把门敲碎!喂!昨晚的事我得找你算账!”
这些喊叫全都徒劳无功。
再这样下去只会把雷斯垂德给招过来。
“该死,夏洛克福尔摩斯!”他说,“再不起来我就要撞门了!”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声音变软了一些,“福尔摩斯先生?你是不是受伤了下不了床?福尔摩斯先生?”约翰华生低下头,透过黑漆漆的钥匙孔往里面观看,里面一丝光线也没有。
就像一具巨大的棺材,约翰华生心里这样想着,情不自禁的在门外咽了一下口水。
“就算你受伤了,至少隔着房门应我一声,福尔摩斯先生?”约翰华生不耐烦的把拐杖夹在腋下,把肺活量放到最大,将两根小拇指放置在嘴里,发出很宏亮很刺耳的口哨声,像指甲刮过陶瓷内壁,像锐利的尖叫,约翰华生吹了一下口哨,两下口哨,三下口哨,扰人清梦的尖锐长鸣。
“喂,福尔摩斯先生,我会在门口一直烦你,直到你愿意开口和我说上一句话,听见没有?”约翰华生朝门里大喊,他回到夏洛克上锁的门把手上,继续拧动。
房门嘎达一声开了。
一看见夏洛克的双眼,约翰华生不禁张大了嘴巴,差点没叫出声,他连忙从门把手上缩起手,连呼吸都要归于沉寂。
夏洛克将雪白的手臂伸出来,把他拽入房间,“进来。”夏洛克森然低语。
约翰华生被抓进去之后,夏洛克在他背后关上门,只听他重新反锁上了房门。
约翰华生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房门一旦关上,夏洛克的房间便黑得像洞穴,连门缝和拉着帘幕的紧闭窗户都没漏进一丝光线。
约翰华生觉得自己仿佛瞎了。
但他此刻还在不停震撼的心灵之中,一个画面始终挥之不去,那是黑暗的房门彻底笼罩之前约翰华生见到的最后一个景像,夏洛克福尔摩斯站在门前打开门,浑身赤/裸,一如初生婴孩,皮肤死白,仿佛雪花石膏,白岗岩削出来的脸,紧抿的嘴唇带着野兽般的怒意,双眼犹似两道通往地狱的灰色裂口。
刚才这几秒一直让约翰华生处于一种心跳停滞的状态,“福……福尔摩斯先生,”约翰华生说,“能不能点盏灯,或者拉开窗帘什么的?我看不见。”
“我看得很清楚。”夏洛克的声音从他脑后的黑暗中传来。
约翰华生没听见他移动,转过身盲目地想摸索一个支点。
“别动!”夏洛克命令道,声调中的力量和怒气使约翰华生不得不服从,他严厉的怒斥,“快说!这个时候你这个人类为什么来这里?我警告你!最好有个正当的理由!”
约翰华生见他之前就已经一肚子的火气,现在他更生气了。
没人能这样对他说话,没人!
“我听说你受伤了!看在你曾经请我吃过一顿还搭过我一次顺风车的份上,本来想过来慰问你,不过看来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慰问,如果你觉得我吵醒你起床是件非常十恶不赦的事,那你就尽管冲我发脾气,昨晚你对我干的过分行径我还没有跟你计较!你最好注意一下你对我的态度!听见没有?没有人能够不经过我的同意,对我干些乱七八糟的举措!”
“约翰华生……”
约翰华生吃惊的用力握紧拳头,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夏洛克的声音穿过所有的黑暗徘徊在他耳旁,一只冷冰冰没有温度的手心捏住了约翰华生的脉搏,另外一只手从背后穿过他的肩膀,勒紧他的前胸,约翰华生一阵窒息,夏洛克全/裸的身体贴在他后面。
“你这样干很危险,在我睡梦中闯过来!我无意侮辱你,或者恐吓你,你是好意,可你得明白你这样叫醒我是错误的,不管你是否出于善意,绝对不要再这么做!绝不能有第二次!无论是什么理由!”
约翰华生无法推开他,他感到自己的脖子被架在肩膀上的那支手心轻轻的往旁边掰出一个倾斜的弧度,让他的脖颈有更多的空间暴露在黑暗的空气之中,隐约感觉到有锋利的坚硬在他颈动脉附近游走,尖锐的刺勾着他脖颈上脆弱的皮肤,毛茸茸的头发俯下来摩挲着他的脸颊,约翰华生意识到,正在凶险划过他脖子的是夏洛克的牙齿。
“该死……你现在又在对我干什么?!”约翰华生抬起拐杖,夏洛克在后面展开双臂抱住他,勒紧他的手臂不许他动弹。
“我在睡觉的时候胃里什么也没有,这种时候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