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一壶浊酒,一腔热肠,人生于世壮志满怀,择能者而栖之。女座大殿之上武艺超群者辈出,却终少了一个运筹帷幄之人不是吗?”那人却不闪不避,幽深眼瞳直对女戎试探目光。
“你想加入我邪灵?”闻言纵然一贯从容的邪中女皇亦不免惊奇了,“素闻苦境之人自诩天道正义,尊驾此举,倒让本座不解了。”
“哈,两刃相迎俱伤,两雄相敌俱败,枫岫不愿伤也不愿败,何不转而两刃同进出,与君并肩行?”微顿,那人复又笑起,眼中邪锐再不掩藏,“况吾理念之中并无正邪之分,只有孰强孰弱。这条江湖血路,不是杀人便是人杀,倒不如抛开所谓正邪虚妄之念,寻一个有力的靠山。方能随心所欲,一展抱负宏图。”
“嗯……所言不差,但就凭你轻轻松松几句话,便想要本座重你用你么?你非我邪灵之身,不足信任呐。”冷眼旁观,却仍辨不清此人真假。爱祸女戎不禁暗暗蹙眉,眼前之人果真不简单啊。
那人似乎早料到有此一言,微微一笑,道:“当然,枫岫不求女座一时三刻便全心信任于吾,但若吾再奉上一礼,不知女座是否能明白枫岫投效邪灵之诚心。”
言毕,俯身上前凑至爱祸女戎耳边,羽扇下薄唇微启,轻吐数字,随后飘然而退,只余眼中一抹笑意依然。“如何?”
酒红眼眸亮了亮,转瞬荡漾如波,“若阁下真能献上此礼,或许你我还有一谈空间。”
紫瞳转冷,笑容反是犹深数分,“那么,下次见面之前,吾会期待。”
语音未落,紫色人形笑着纵退数步,旋身化作光点消失在妖世浮屠之外。
爱祸女戎斜卧于王座之上,单手杵额,眼神冷冷落定那人消失方向。半响,方对着那虚无之处缓缓问道:“你看他如何?”
原本空无一人的邪殿上,忽响起一阵温雅男声,“女座既允他下次会谈,岂非已是动心?”
爱祸女戎微微弯了唇角,“这般耀眼夺目的人才自动找上门,本座想不动心也难呐。”
那男声似笑,又道:“女座心中既有定论,又何须再问吾?况邪灵内部之事,也不容吾等外人置喙呐。”
“俗语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是要借你这外人之眼,方更能比我看得清楚明晰不是?——此人正邪难辨,心机深沉,若能为我所用自然好,却只怕养虎为患。”眼眸轻眯,邪中女皇不禁沉思。
“是危险,却也是助力,但看女座如何掌控局势——”声音微顿,又起,“吾言尽于此,希望他下次前来时,能带来女座希望的好消息。”
枫岫主人步入琉璃仙境时,一群人正围着小桌喝茶。
看见他,熟悉的笑语声响起,“哎呀……又来了一个。”
这么热闹?他微笑摇扇,“没想到好友也来了——”
粉红人影捧了茶,望着他笑道:“既言说要与素还真合谋,早晚也该来商量出对策才是。”
——自从那一晚闹了场不大不小的尴尬闹剧后,他二人各自回房安睡半晚,早上睡醒时却似都把前事当作黄粱一梦了。依旧神色如常的谈天说笑,品茶斗嘴,仿佛那一夜的失态全与自己无关。然而单单只这两人对那晚之事绝口不提的态度,就彼此知晓神态自若不过表象,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揣着些心虚遮蔽。
素还真虽未见过人,声却是曾耳闻的。于是笑着站起,拂了拂雪白佛尘,“原来是先生。”
他还了一礼,微笑入座,“如此说来,不知诸位商量出何种对策了?”
“当事人未到,吾这被拖下水之人有心无力啊。”拂樱斋主眨了眨琥珀眼珠,“当初吾之所以让素还真前来寒光一舍,便是因为我们对邪灵之事无半分了解。若无你这知情者相助,根本无从下手。”
“既如此。”一面从素还真手中接过素贤人亲手泡的茶,枫岫主人接着续道:“苦境正道现所烦恼者,其一是不知妖世浮屠之确切方位,其二是不知爱祸女戎不灭功体之破绽。而后者又因前者未明,是以更无法探得邪灵根本虚实。素还真,若吾告知你妖世浮屠确实地点,你可愿随吾前往一探?”
“嗯——”素衣道者眼眸半合,稍一思量,随即应道:“如今正道对于妖世浮屠知之甚少,先生既知详情,敌我情况未明之际,素某该当同先生走一趟。”
智者相谈无需多话,寥寥数语已是心领神会。他安然喝茶,茶味浓苦,饮下却是回甜。一杯饮尽,眼眸微张,“那么——”
“今夜子时,素某与先生同行。”
他微微笑起,“好,子时西南方二十里,枫岫恭候。”
然此时身旁那位好友忽然凑过头来,“吾也与你们同行可好?”
他不慌不忙转了眼眸,淡淡道:“此去不宜人多,只怕打草惊邪。有吾与素还真即可,好友还是回拂樱斋等消息罢。”
拂樱斋主皱了眉头,面上一丝忧虑神色不似作假,“可有危险?”
“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只是,以枫岫与素贤人之实力,纵然失败被人发现,想脱身亦是不难。”
那样与生俱来的骄傲还是不改啊,拂樱斋主盯住那人看看,不由微微一笑,“的确,是吾多虑了。”
他放下茶盏,“吾有事先行一步,素还真,今晚再见罢。”
西南二十里,子午夜时。
他记得那晚天冷异常,北风呼啸,云层厚重堆压在头顶。
素还真到的时候,他正仰首默默感叹:快变天了啊。
道者莲香淡淡传来,回头,见那迎风而立的清香白莲——以及身后忽现出的意外人影。紫瞳微的扑闪,“叶小钗也来了?”
“是。”温雅淡泊的道者此时略显歉意与窘迫,“叶小钗言说不放心,定要随吾一同。素某劝之再三也不听,只好一道前来。”
精心布置的网,计划中的大鱼已然入钩,却不期望意料外的鱼也跟着闯入。他眼神轻动,女座呀,这也算是……买一送一罢,一举铲除苦境两大顶梁支挑,正好让你怀疑的双眼看清枫岫真实的能为。
嘴角扬起,却不显山露水,“无妨,我们走罢。”
那一路似乎并不多话,三个人却只有两张能言说的口。然或许聪明人之间太过于默契,每每一人方说出数字另一人便已知全意,是以一来二去,竟成无话可说。
一路北风刮得猛烈,呼呼声灌入耳内如虎豹嘶吼,风若刀霜刮得脸颊微痛,他却浑不在意,一人行至最前,紫衣紫发尽皆翻飞,但未乱丝毫。
事后他依稀记得自己曾问过身后人,“不曾相交,便能如此信任吾么?”
回应之声一如往常温和,轻柔却盖过天地风声,“因为素某相信,先生始终是先生。”
他微笑,“你这是在赌。”
那人似也同笑,“不错,素某平生难得赌上几次,但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便换得苦境中原一线生机。赌输了,便赔了你自己——以及叶小钗的性命。”他笑意更浓,紫瞳中已现冷光凛冽,然身后之人看不到。“值得么?”
“值得。但——”言及于此终是犹豫,不复往常伶俐谈辩,而后又似轻声自叹,“吾一人便值得,却不该赌上叶小钗。”
沉默的刀剑者始终无言,只安静伴在道者身侧。片刻犹豫之人随即笑起,“但愿素某这一局并未赌错。”
紫发纷飞,那人一步踏落,顺势转身,三千紫魅竟化邪丝,掩不尽优美面目中寒意杀机。
原本慵懒的唇形无一丝温度地挑起,弯成阴冷笑意,半是讥嘲半是冷漠,“可惜,你输了。”
挥手自兹去,莫问世途殊(中)
四周忽降下数条黑影,全是邪灵一等一高手。
方位早已算得精准,顿成合围之势。而一直沉默的刀剑者倏忽身动,转身护住道者后方,两人形成背心相抵的姿势。
莲衣道者却是未动,只望着身前杀意渐浓的人影,终是那漩涡眉峰掩不住失望之意,“这条路,当真是先生的选择么?”
身前人道:“天命天道,你我人生所求之差,注定道不同不相为谋。”
余光扫过四周黑影,素还真淡淡一笑,“先生还真看得起素某啊——”
身前人微微摇头,“其余的人只是用来对付叶小钗。”
言下之意已是明显,面具一旦揭破,再无多余可说。北风凄然,百草摧折,吹乱数不尽紫发与苍丝,只见那风雅绝伦之人扬起羽扇,迅速挥下,冷冷口中吐出二字,“动手!”
瞬间,包围之人动了,被包围之人也动了
刀剑铿然出鞘,入手已是绵绵之招,蓝衣翻飞入战局,叶小钗一人独对邪灵数高手。刀剑齐出半守半攻,探?自谦?必胜唰唰数招,逼退同时近身的刀枪棍棒,随即翻身避过那黑夜中无形无声的夺命暗器。
而另一头,佛尘扫荡气流,银丝卷上迎面而来的紫白羽扇。执扇的手却是轻灵,穿过扫面而来的丝丝气劲,扬指并点素还真腕心。
素还真身形蓦的斜飞而起,人在空中接连变招,佛尘甩得笔直挽出数朵飞花。紫衣人轻一冷笑,身转若翩舞,却是鬼魅异常,转瞬便分花拂叶,任那真气激荡四方。
素还真退步立身,佛尘飞插后背,双掌间两股儒道真气并行,足尖扫地画沙成圆。随即柔和浩然之气运掌而出,掌化两仪,莲华大作。只闻“轰隆”巨响,浑沌之圆破风而出,袭向纵身上前的枫岫主人。
此招来势汹汹,枫岫主人却是嘴角微扬,旋身翻跃而起,优美中邪气更甚。一招还语东风,紫袍顿作风化之势,枫影流窜周身,羽扇脱手疾旋荡开真气,四周顿成无形气压。只见那踏风之人双掌齐出,一化儒一破道,天地两仪竟不敌那人邪纵之舞,自内而外纷纷破碎。
两招相对,轰然沙石乱飞。烟尘中,一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