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日初的两位师父把全副心血都放在她身上。在良师着力栽培下,日初的唱做功夫不觉又向前跨了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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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宋星寒 。。。
有一个晚上…………
“日初,你上妆给师父看看吧!”大师父温媚道。
“是。”日初马上动手。
二师父王侣一边看一边加以指点 : “这里,眉尖尽处,你的手要向下微微一挫,轻力便好,然后再往上一剔,对了,是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添了三分英气?”
“还有,把这件「小靠」穿起来吧!”
“这……是二师父的私伙呢!日初怎么可以……”
“你尽管穿起来试试吧!”王侣道。
日初只好乖乖听命。
新妆初成,日初看着镜中人,剎那间,几乎认不出自己来。
王侣点着头: “你这一身小武装扮,尚算不错,只不知是否中看不中用,来,练几场老排场吧!喳督督撑……”
日初连忙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在王侣口哼叮板下,把那几套排场戏如「一捧雪」﹑ 「三官堂」、「十二道金牌」等一一演来。
“好!好!你果然是下了一番苦功。”王侣道。
“日初倘有些微进步,也全仗师父们指导有方。”
王侣转头向温媚道:“怎么了?总算放心让她去梧县当小武了吧?”
“小……小武?”日初大惊,忙不迭道:”日初经验太浅,不成的!”
日初就是再笨,也知道小武没三五七年不成气候,自己入行两年还不到,台板也还未踏熟,怎能担大旗当小武?要是错戴了大帽子,自己出丑不打紧,只怕玷辱了师父们的名声。
王侣微笑:“我刚才看你演出,步法娴熟,运腔圆润,当小武是绰绰有余了。”温媚接着道:
“「小武王」说你可以便可以了,你还怕什么?”
得到师父们的鼓励,日初不觉涨红了两颊,胸怀里豪气顿生,彷佛己有足够勇气面对往后的挑战。
“当正印,总要有一个压得场的名字,宋日初不是不好,只嫌不够男子气慨,最好改一改……”
王侣沉吟了一会:“……日初;日初……日,星,星……星寒,宋星寒,这名字可好?”
“星寒……星寒,这名字可不错,好听、响亮,又不带俗气。日初,你觉得怎么样?”
“全凭师父作主。”
“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宋星寒了。”温媚道。
“星寒,你的路不错是走得比别人顺,但千万不可骄矜自满,要力求上进,否则,只怕你爬得越高越快,跌得越痛越惨!”王侣这一番语重心长的勉励语一直存在星寒心里,主导着她往后的演艺生涯。
最后,王侣还送了星寒两套私伙戏服,以壮行色。
…………完全不容置疑,如果当年没有师父们的戮力提携,也就没有宋星寒日后的风光岁月。
到梧县登台,是星寒入行以来,第一次单人匹马在异乡挣扎。不管是夜场配角客串,还是天光戏担纲演出,只要一踏上台板,她便倾尽全力做好每埸戏。万幸的是,总算叫当地戏迷受落了,班主很高兴,把星寒的工资加了又加,班约续了一期又一期,两年光阴彷佛一眨眼便过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日初的事业虽说顺利,但心里实在很想念家中父母弟妹,尤其是知道妈妈生病了,自己却不能侍奉左右,心中很是难过。
所以一待班约期满,星寒便婉拒了班主续约要求,收拾行装回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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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遇蝶 。。。
这个家,一别便是四年。爸爸的白发多了很多,幸好身子还算硬朗;妈妈是消瘦了,精神还可以;弟妹们都长高了,偏还像以往一般爱缠人。
“日初,辛苦你了!”爸爸拍着星寒的肩。
星寒眼浅得很,泪水竟哗啦哗啦的落了一地。
休息了十来天,星寒又再出门跑落乡班。
就在那时候,星寒遇上了玉蝶儿。
玉蝶儿清楚记得,那天星寒在台上翻斛斗,一个、两个、五个,台下本来是喧闹不堪的,观众对这种名不经传的新人根本全不在意,但她一径儿的翻了又翻,浑然不知疲倦地翻着,众人不觉都给吸引着。
“好!”不知谁这么吆喝了一声,大家开始为她鼓掌加油……
说老实话,玉蝶儿觉得星寒一点也不漂亮,作为一个女孩子,星寒的身段太高也太瘦,要很用心才看得出一点女孩子应有的体态。而且,星寒没有花心思打扮,彻头彻尾一个乡村姑娘。
但当星寒一上了妆,踏上了台板,便变成了另一个人。台上的她,另有一番摄人的神采。她的古装扮相极清俊,做手也干净利落,简单如一个“七星步”,就走得翩若惊鸿,挥洒自如。
那时候的戏班是没有所谓剧本的,只有开戏师爷写的「提纲戏」,写上很简单的剧情人物道具布景及锣鼓点,让各大小主角配角临场自由发挥。好演员必须做到恰如其份,能吸引观众却又不刻意抢戏。
玉蝶儿只知道星寒很用功,不单是自己的对白做手,就连一整个戏班的「提纲簿」及各个角色惯常的对白说词,她都能倒背如流。从早到晚,不是在「跳大架」,就是在吊嗓子。
那天清早,在那片山坡上,玉蝶儿看着星寒一个人在练功。
星寒的脸颊红似朝阳,满额子的汗,薄薄的衣裳都被汗水沾湿了。
“宋星寒。”玉蝶儿唤她。
星寒停下了动作,转脸便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女孩子,悄生生的站在眼前。女孩很年轻,眼晴又圆又亮,嘴角微微向上翘,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
“……师姐,你在叫我么?”
“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不是叫你,叫谁?”玉蝶儿哼了一声。
“是。”星寒嗫嚅的道:“对不起,师姐找我是……”
“我不是你的师姐,我比你还小。”玉蝶儿道:“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蝶儿,我本名是谢蝶儿,艺名是玉蝶儿。”
星寒迟疑着:“蝶儿,你找我有事么?”
“没事不能找你?”
“我不是这意思,其实……”
“你已练了差不多两小时,不累么?”
“我么?不累。”
“不累也可以歇一歇吧?先休息一会,这个给你。”蝶儿递给星寒一个苹果。
“这怎么可以?”
“你这人真不爽快。”蝶儿佯装生气:“左右不过是一个苹果,你还怕我落毒不成?”
“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星寒伸手接了苹果:“谢谢了。”
蝶儿坐到树荫下,然后向星寒招招手。
星寒迟迟疑疑的,离她远远的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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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共枕 。。。
“你很怕我么?”蝶儿真有点生气。“我又不吃人。”
“不…”星寒连连摆手:“…是我身上的汗味儿很大,对不起。”
蝶儿「噗嗤」的笑了出来:“你坐过来一点,这边有树荫,有点风。”
终于,星寒坐到蝶儿身畔。
蝶儿偷眼望去,只见星寒那长长的眼睫毛在那边微微颤动着,犹如蝴蝶翅膀般婉约。
星寒身上的汗气儿轻轻传了过去,一向爱洁净的蝶儿,却也没有半丝讨厌的感觉。
星寒静静的吃着苹果,额上的汗水还是小涓般沿她脸庞滚下。
蝶儿从怀里掏出手帕,在星寒的额角轻轻印下去。
星寒如遭火灼般缩了开去。但见蝶儿瞪了瞪眼,星寒便乖乖的不敢乱动,任由她替自己擦汗。
星寒只觉脑袋有点混沌了,连谢谢也忘了说。
蝶儿低下头来,轻轻笑了笑。
两人都没有说话,耳边只有一丝丝风声和一阵阵虫鸣。
在以后的日子里,蝶儿每天也为星寒准备一个苹果,一方手帕。
星寒隐约也知道蝶儿对自己不只是一般的好,她心里欣喜之余,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以前和林菁同班时,林菁对自己也是殷殷照顾,相信这不过是姐妹淘间的互相提携罢了。
事实上,星寒的人缘真的很好,在戏班里,大家都喜欢她。因为她不计较,肯吃亏,别人让她背包袱、搬箱子、修理小首饰什么的,她都没说半句不。按道理,星寒是班中的小武,这些杂务用不着她来做,但只要那些人说两句辛苦,她就马上把别人的工夫都扛下来。
蝶儿很看不过去,她常向星寒抱怨,星寒总是笑笑便算。
蝶儿觉得,这全因为别人都当星寒是一个人,好欺负,她决心要让别人知道,星寒身边有自己。只要有她玉蝶儿在,就没有人可以混水摸鱼。
…………可以欺负星寒的,就只有她自己一个。
那天,戏班来到一处乡村演出。乡主会把她们安置在一间丢空了很久,有点阴森的大宅里。听戏班前辈说,乡下人认为戏班有煞气,总爱安排她们住在闹鬼的屋子里,说是可以为他们驱邪赶鬼。
蝶儿问星寒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星寒说相信,但不害怕,因为她没有做过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
蝶儿不由失笑,星寒这个人,没念过什么书,但满脑子都是忠孝仁义,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戏曲世界里走出来的,教人又好气又好笑。
蝶儿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就是有,她也不怕。
“……星寒,我很害怕,你不要走。”蝶儿颤声道。
“我已坐在这里大半晚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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