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吵吵闹闹地过着,展昭终日躺在病床上也不觉得烦闷无聊。午后的时候,阳光正好,白玉堂拉开病房的窗帘,让暖烘烘的太阳晒到房里来。展昭手里玩着折纸,靠坐在病床上听评书,白玉堂则坐在一旁的桌前画画绘图。当书说到精彩处的时候,两人随意地抬起头闲聊两句,一起笑上几声,或赞叹几句评书中的人物,随后又低下头各做各的。岁月静好。
有时,展昭抬起头,看见旁边专心画画的玉堂,再看看在自己手中变成花鸟鱼虫的玉堂的画纸,不由感叹岁月匆匆,转眼间,玉堂就从那孤单坐在院中的小家伙长成这般精彩的小伙子了。当初想收养玉堂的时候,爷爷和爸妈都说玉堂还要很久才能长大,事情太多,自己照顾不了,他们居然磕磕绊绊地一起也走到了今天。没什么难的,只要牵着彼此的手,一路同行,便没怎么可畏惧。
展昭脸上浅浅地笑着,白玉堂似乎察觉到盯着自己的目光,回头粲然一笑,差点儿便晃花了一双猫眼。
展昭一怔间,白玉堂走了过来,把手里的画纸递给他,“猫儿,你看。”展昭接过一看,纸上画的是自己的画像,只是猫嘴猫胡须猫耳朵,猫的脸庞与人的神情完美融合在一起,俨然是一只展昭猫。展昭苦笑不得,拿着画纸去拍白玉堂的脑袋。白玉堂却哈哈笑着滚在展昭怀里,一边还在问:“猫儿,好看吧?哈哈哈,你看多像你啊,我画的好不好?”
展昭不知道,白玉堂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鬼点子淘气。但只要他高兴,展昭便觉得,一切都好。
除夕前一天,展昭出院回了家,安安稳稳地在家里过了个平静祥和的春节。正月初十,公孙策从老家回到S城,来展昭家看望伤员。他捧着水杯,悠闲地靠在落地窗上,微微侧头打量着歪在榻上的展昭,“了不起啊,个把月不见,展霸王就成了这幅英雄模样。”
展昭见他把大学时的陈年旧事都拿出来挖苦自己,偷偷翻个白眼,只作听不见。朋友们皆知,公孙策一张嘴最是厉害,足能气死诸葛孔明。果然,他摇摇头又讥笑道:“嗯,这模样说成英雄似乎不太合适,倒是狗熊模样更贴切些。玉堂,你说呢?”
白玉堂拿着一条毯子从房里出来,仔细地给展昭盖到腿上,撇撇嘴道:“我说什么啊,猫儿主意那么多,哪管别人说什么。”口气听起来很是阴阳怪气。
展昭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这几年里,伤得这么凶虽是头一次,打打砸砸危险的状况却不少,他们不过都是在为自己担心。虽则无悔,心中却不禁有些愧疚,抬手摸摸玉堂的头,微笑道:“哪有啊?你说什么我没听了?”
公孙策瞧着他们的亲密模样和展昭的轻柔语气,笑得活脱脱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方才的话题眨眼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展昭啊展昭,你说你熬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熬不住。要听我的早些坦白,你俩能省多少事儿,你也少吃多少苦啊。”
展昭听他这话,心中一沉,忙瞪他一眼,不让他继续乱说。白玉堂却立时觉得公孙大哥话有玄机,机灵地赶着说:“公孙大哥,你还不知道猫儿啊,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整天就是心思多。”
“那你是怎么罚他的?跪搓衣板?然后跪断了腿?”公孙策哈哈笑着,只当白玉堂已经知道展昭瞒他的事情,啧啧叹道,“要说我这眼光真不是盖的。当初我说,展昭还死不承认呢。结果怎么样,白折腾这十年,还是在一起。”
十年?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瞥展昭一眼,没再搭言,岔开了话题。展昭被他瞧得一身冷汗,心中忐忑。心想六年多的隐瞒,这下可有的闹了。公孙策这个不省心的,非得捡这会儿说,玉堂闹起脾气来,自己瘸着腿可怎么追啊?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形势不对就装腿疼,玉堂肯定就心疼舍不得了,正好从容过关,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
待到晚上,公孙策一走,白玉堂就变了脸,冷森森地笑着走到展昭身边,盯得他全身冰冷。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叫一声:“玉堂——”
白玉堂抱着胳膊,冲他温柔地一笑:“怎么回事?说说吧。”
瞧着这个温柔至极的笑容,展昭心里霎时一颤,不自觉地便要给自己开脱,磕磕巴巴地说道:“哪,哪有怎么回事啊——”
“没有?”白玉堂声音略略一高,反问道,“那十年是怎么回事?”
“哪有十年啊,就六年。”展昭低声反驳道。
“六年,六年!”白玉堂冷笑一声,“从初中一直到大学,怪不得大老远的非让我读K大,还说什么学校好专业好,都是胡扯!根本就是想躲我!想摆脱我!”
“不是啊,玉堂,不是的。”展昭听白玉堂语气凄凉,显是伤了心,心中一痛,忙从榻上起来,靠着一条好腿蹦到玉堂跟前。他受伤的右腿打着石膏,单脚跳去本就不稳,这下跳得又极为匆忙,刚到玉堂跟前便平衡不住了,歪歪斜斜地就要倒下,慌乱中一把扯住白玉堂,狼狈地摔进了他怀里。白玉堂咬牙忍了忍,终是没忍心把他推开。
“真不是这样的,玉堂。”见白玉堂站着没动,展昭心头略松,得寸进尺地紧紧抱住他,“我若要躲,要瞒着你,你现在也不会知道啊,你说是不是?”
“哼!”白玉堂心头稍缓,却不动声色地冷哼一声,扭开头。
“我让你去K大,为的就是学校专业好,让你能离开我独立,我们的事……只是最最微末的一个小原因,真的。”展昭轻叹口气,回想着苦乐纠缠的那六年,“当初公孙策发现我们不对劲儿,提醒我注意感情变化的时候,你才刚要升初中。你还那么小,见过的世界那么窄,我没办法判断你是爱我,还是仅仅习惯了依赖我。你说我在那样的时候用感情把你圈在身边束缚你,让你去面对那些伤人的风言风语,是不是不对?”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两个人的事,你凭什么自己做决定?”三年前,展昭说两人在一起时他也刚察觉到感情变化不久,白玉堂便丝毫没有怀疑地信了。现在猛然听说他早在近十年前便已知道感情变化,却只字不提,还想尽了法子瞒着自己,甚至坑蒙拐骗地把自己送去了K市,心里就又恼又恨又酸又怕。恼的是展昭竟这般瞒他;恨的是自己笨到那么多年都没发现展昭的秘密,没发现两人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酸的是他们日夜相伴的六年里,展昭该是何等滋味何等难熬;怕的是他和展昭险些阴错阳差地分开,若他们没能在一起,白玉堂已想不出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展昭看白玉堂脸上神色凝重悲伤,没有回答他的质问,却回问道:“玉堂,你知不知晓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
☆、第六十五章 唐明皇与杨贵妃
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拥有闭月羞花之貌;是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她先嫁寿王李瑁,后与唐明皇恩爱多年,最终却惨死马嵬坡,一生传奇;白玉堂自然知道。只是这千年前的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展昭突然扯到他们身上,又是何用意?
展昭也并非真的要他回答,略停片刻便要再说,正在这时,榻前小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两人俱是没理,电话那边的人却十分执着,响完一遍又开始响第二遍。白玉堂淡淡地瞥展昭一眼,把他扶回榻上。展昭连忙一拽,把白玉堂拽到自己身边坐下,紧紧握住他的手,这才摸起手机。
刚一接起,智化哈哈笑着的欢快声音便传了过来,“小展啊,你猜我现在跟谁在一起?”智化小两口趁春节假期随一队驴友去了云南,展昭是知道的,只是他遇见了谁,却从何猜起?展昭此时又哪有这份心思?简单应了一声,便让他快说。
原来智化在云南偶遇了赵祯。开心之余,打电话来问问展昭的伤腿怎么样了,顺便分享一下他乡遇故知的美好心情。他们却不知道展昭此刻被公孙策这个故知给害惨了,正忙着给耗子顺毛。
耐着性子听智化和赵祯天南海北闲扯了一通,挂上电话,展昭又继续说道:“734年的时候,出身官宦之家的杨玉环被册立为寿王妃。三年后的737年,她被自己的公爹唐明皇看中。又是三年后,她离开寿王府前往骊山,奉唐明皇之命出家为女道士。五年后,唐玄宗为寿王李瑁册立新妃,然后迎杨玉环入宫,封为贵妃,形同皇后。此后恩爱十余年,直至马嵬之变。”
白玉堂听展昭三年又五年的说了一大通,似乎隐隐有些明白,却又觉他东拉西扯,让人抓不住他要说的意思。展昭见他面露迷茫之色,拥住他问道:“玉堂,你说唐明皇他是皇上,想要一个女人易如反掌,却为何要把杨玉环送到骊山去,等待那么多年,还要先册立新的寿王妃,才迎她入宫为贵妃呢?”
白玉堂一怔,心里当真有些明白过来。只听展昭又说:“当时,杨玉环年方二十,唐明皇却已五十出头。他时间已然不多,却还是先解除了杨玉环和寿王的关系,然后送她前去骊山,整整等待八年之后,待到一切风平浪静,才接她回宫两相厮守。并不是八年的时间不想去珍惜,只是因为心中盼的是长相厮守,而不是一时取乐,才必须把一切的障碍都先扫除,让杨玉环不用承受那个尴尬的身份,不用那样尴尬地活着,两人可以名正言顺地长相厮守。”
说到这里,展昭轻轻叹了口气,“玉堂,我们可以在你十二岁的时候就在一起。可是当时我们都小,我没毕业你未成年,思想与感情都不成熟,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会把我们分开,我们能不能坚持到现在都是未知。而我自从被公孙点醒,想的就是爱你一辈子,我们永远都在一起,求的是一份长久。若不是这样,我宁愿咱们做一世最好的兄弟,互相关心彼此扶持。我不希望不成熟的感情,伤害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我宁愿多等几年,让那些该处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