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自惊愕的张大了嘴巴站在那里,莫严君已经笑得是东倒西歪了。
李铭宇被她笑得涨红了一张脸,半天才吭声:“恩师,你这是拿我取笑了。恩师真的是太过份了,这两年里,学生日思夜想着恩师。好不容易恩师‘死而复生’,却是这般拿学生寻开心。”他的嘴撅得老高,颇为哀怨的看着莫严君。
在莫严君眼中,他俨然是一副怨妇模样,又听他所说的‘日思夜想’四个字,觉得实在是好笑,‘扑嗤’一声,再度笑了出来。
“恩师——”
“哦,对不起,对不起。”莫严君忍住笑,道:“铭宇,亏你还自认饱读诗书呢,‘日思夜想’也能用在我身上?还是说,为师并不知道,其实铭宇你早已经爱慕为师已经,这才稍不留意便将心中所想顺口溜了出来?可是这样,铭宇?”她强忍着笑,继续调侃他道。
如果说先前那一句如石头一般砸来,那么这一句便是晴空里的一道乍雷在他头顶炸开。击得他头晕目眩,结结巴巴的瞪着莫严君,不知道说什么。
“恩—恩—师,你—你—”
“怎么,舌头被猫给咬了?”莫严君止住笑,吐出口中被含得已经淡了味道的梅干,又丢了一粒入口。
“恩师,恩师实在是,实在是。。。。。。”李铭宇斟酌着用词。
“实在是出乎你的意料之外,是吗?”
“是!”李铭宇点了点头。
“铭宇啊,说句老实话,你认为此刻的我和两年前身处朝堂中的我相比,哪一个更开心,更快活?”莫严君嘴边含笑,目光灼灼的瞅向李铭宇。
李铭宇略微想一下,诚恳道:“自然是此时的恩师要开心快活些。在朝堂时,恩师时刻怀着龙陵的安危兴盛,日思夜劳,呕心沥血。常常是为了繁锁的政务,眉宇深锁,身心疲累。有时候,看得学生心疼不已。那时的恩师,又哪里会轻松得同学生开这般的玩笑。所以,学生刚才才会那般的吃惊。”
“铭宇你也看出来了是吗?”莫严君继续不动声色的问下去。
“是,如此明显的差别,学生又哪里会看不出来。”李铭宇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铭宇既然你也看出来我此刻要比身处朝堂之时来得开心快活,那么,想必你也是不愿为师再回朝堂过那劳心劳力的日子了吧?”
李铭宇直到听到她此问,心中方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恩师他抛下诱,一步一步引他入‘圈套’,目地便是让他自已堵上自已的嘴巴。恩师这一招可真是够绝的。
恩师就是恩师,他便是学上一辈子也不及恩师一根手指头。
李铭宇心中那崇拜的情绪,又如同滔滔黄河之水,汹涌泛滥成灾。
他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莫严君全当那是一种默认,继续说道:“我就说吗,铭宇最是心疼为师我了,自然是不会忍心见我再度为国事操劳,也自然不会再同朝中同僚提及遇见我之事,是吧,铭宇?”最主要是不能跟子毅说,她含了含口中的梅干,在心中暗自加了句,等着呆立着的人点头。
李铭宇呆站在那时半晌,硬是没吭声,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在想着心思。
莫严君倒也不急,吃完了口中的梅子,在她拿起第三颗正想往嘴里送的时候,李铭宇突然曲膝‘扑通’一声,冲她跪了下来。
“恩师,请恕学生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第十四章内情(四)
莫严君举着梅干的手,停在了嘴边。
“铭宇,你这是做什么?”
李铭宇双膝跪地,挺直腰身,直直望了过来,言道:“求恩师随我回朝,以挽救吾皇的江山社稷,免龙陵陷于危难之中。”
“铭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朝廷里出了什么大事吗?”
“正是!”
李铭宇重重的点了点头。
莫严君神色微凛,将梅干放回碟内。起身向前,欠身道:“你先起来,坐下详细说于我听。”伸手扶起李铭宇,各自落坐。
李铭宇微做思索,面色有些沉重的开口道:“恩师离朝日久,朝中情形已非昨日可比了。”说罢,做一声长叹。
莫严君也感染到了他的这份凝重,面色沉沉的听他细说。
“两年前,恩师的死,让朝堂上下无不震惊哀痛。皇上他更是当场吐血晕厥,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又是大病一场。龙体也因此染疾,每每逢及有人提起恩师的名讳时,便是心中绞痛难忍。宫中御医们用尽了所有方法,都不能根治。就是因为这样,朝中众臣再也无人敢在皇上面前提及恩师的名讳。后宫里也是如此,上至皇后下至宫女太监们,也都三箴其口。恩师名讳,俨然已成朝朝后宫中,一大——禁忌。”李铭宇说到后两个字时,侧过头,颇为谨慎的看了一眼莫严君的表情。
莫严君似乎并未特别在意,端坐的身形一直维持不变。只是眉宇之间似乎多了一些忧虑之色。
本已苍白憔悴的面容,更加的无血色。
“恩师——?”李铭宇有些迟疑。
“说下去!”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惜波动。只是内心里,却已经凌乱不堪,就如同那翻江倒海一般。
料想的是一回事,亲耳听见的则又是一回事。
当场吐血昏厥?
子毅啊,我当真是伤你至深啊!
“恩师走后大约半年的时间里,皇上时常被病痛所扰,整个人瘦得几乎脱形。那时,朝廷上下宫妃众臣,无不为皇上的龙体担忧不已。直到后来,皇上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一纸秘方,开始迷恋上了炼丹之术。也是从那时起,皇上的心疾病痛,开始慢慢好转。”
“炼丹之术?”莫严君眉头微蹙。
“淬炼那长生不老的仙丹妙药。”李铭宇解释道。
“长生不老药,本就是无稽之谈。生就凡身肉躯,又有哪个可以长生不死?如此荒谬毫无边际之事,朝臣们竟无人出面劝阻皇上吗?”
看来,穹栌国的齐军师倒也没说假话,果真有炼丹之事。
只是,以子毅的个性又怎么会相信长生不老这样的荒谬之说呢?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吗?
‘朝中众人虽然觉得此事甚为不妥,但眼见皇上的病情是一日比一日好转,虽心有疑虑,但顾及皇上龙体安危,也就压了下来。不曾想,后来皇上越发变得痴迷起来了。一度连早朝都不上了,就只为了守在丹炉旁,等着丹药出来。那时,朝中真的是人人惶恐不安,生怕皇上便会因此沉溺于此术,而无法自拨。所幸,这样的情形并没有维持多久,皇上便自行醒悟过来,不再迷恋此术。众人久悬的心,也总算落了地,一切又恢复如初。只是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莫约半年前,皇上再度不临早朝,政务也开始荒淡。有一日,突然告知朝臣,要微服出宫,同行只带了二十几名护从,朝中众臣未允一人随行。这一去,便是近月余的时间。回朝之时,龙驾内却多出一名昏睡的女子。恩师,你猜怎得,那女子竟然同恩师相貌一般无二。”
莫严君听及此处,却不惊讶,只是微一颌首,道“天下之大,长相近似之人也大有人在,既便是真有那一两人样貌无差,说来,倒也不足为奇。”
李铭宇同意的点了点头,又道:“正如恩师所言,众人因见到当日恩师烧焦的尸体,所以无人怀疑她与恩师有何关系。只当是皇上念及恩师,所以便在途中将这与恩师相貌近似之人带回宫中。只是,皇上却似同着魔了一般,全然认定此女便是恩师。每日流连于后宫之中,与此女相守,痴迷忘返。”
“皇上如此迷恋此女,皇后可曾出面干预?”高皇后素来贤德聪慧,知晓此事后,必然会以后宫之主的身份,向此女晓以宫妇之德。
李铭宇谓然长叹,道:“皇上亲下口旨,不许任何人踏进‘君颜阁’半步,便是皇后娘娘也不例外。所以,除了皇上以外,没有人能接近此女,更别说出面规劝了。”
“‘君颜阁’?”莫严君一怔。
君颜,君颜,子毅,你念得可是我的容颜吗?
“哦,便是此女所居之处。”
莫严君明了的点了点头,思索着他此番言语中出现的矛盾之处,便开口问道:“依你所言,任何之人不得靠近‘君颜阁’半步,那便是宫女太监们出不例外喽。可是,日常起居、饮食所需之处,又有谁来负责?”
是人便都得吃喝拉撒睡,这些是避免不了的问题,依照铭宇的意思,此女身边没有任何人服侍,那么这些个问题又有谁来解决?
还是说,这些全数尽有天子之尊的子毅亲手代劳。
便是光用想的,都觉得这不太可能。
一想到子毅亲手为她端荼送水,更衣梳洗,侍候饮食,她整个头皮乃至于连着头心,都跟着发麻。
接受一朝的天子亲手服侍,还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李铭宇听她问及此处,也是满脸不解,说道:“不光是恩师有此疑惑,众人也甚为不解。按理说,皇上当真是宠爱此女,便应该给其封号,赐其荣耀。怎么能将她锁在后宫中,不充许旁人接触呢?更加奇怪的是,从未曾见到皇上拿什么吃食入阁,此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抗不住啊。”
“还有,此女入宫时,听皇上提及她身染重病,可是却未见皇上传御医相诊。问及随行护从,却是无人敢吐露只言片语。恩师,你说,此事可是蹊跷?”
莫严君神情凝重,并未回答他问话,开口另问道:“朝在众臣可有什么议论?”
“此事在朝中和后宫传得沸沸扬扬,都说皇上带回个会幻化之术的妖女,化做恩师样貌,前来迷惑皇上。意图便是动摇龙氏天下,惑乱龙陵。”
莫严君闻言,略微吃惊的一抬头,言道:“何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散布此等谣言?莫不是嫌颈上的头颅长得太过结实了吧?”
受前朝国君妖言狐惑之说灭国之鉴,龙陵国法,明文有云,胆敢在朝堂之上,后宫之中散布妖言惑众者,当诛九族。
一向视此为禁忌的龙陵朝宫,也会传出此等谣言来。
师傅他老人家也不会想到此举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吧?
“也莫怪有此谣言传出,实在是此事太过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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