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扒拉着眼皮儿拿手电乱照的时候。”展昭微微腼腆的一笑,眼睛还顺便眨了眨,尽管声音极弱,却是一如既往的轻松、清朗。
有那么一瞬,公孙以为之前的几分钟都是他在做梦而已,欣喜的才要开口,却见展昭轻轻蹙起眉,看似极苦恼的申诉:“听不懂呢,血压低的问题么?”
公孙心里一颤,抖着声音,半天才问出口:“看不见么?”
展昭低声回着:“也不是啊,有片阴影在眼前,也许光线亮点会好些吧。”
王老猛地起身,连带着身下的凳子翻了过去,碰撞的声音惊得展昭微微侧过了脸,眉心紧蹙,眼睛睁大,墨色的瞳仁里却已然有了失明之人的茫然,紧着声问:“王伯?”
“不碍事,天黑了,我开灯。”王老忙不迭地解释着,打开了床头的灯,公孙如梦初醒,身手敏捷的窜到门边,打开病房里的顶灯,又觉得不够,顺手将洗手间的灯也打开了。
展昭眯了下眼,微微笑着:“王伯,处长,你们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事。”
公孙才要开口,王老已经点头:“让公孙回去吧,他明天还要上班,我去看看哪里有卖粥的,买碗粥回来,你一直没吃东西,胃受不了。”
不等说完,王老已经离开床边,来到门口,拽着还僵在那里失魂落魄的公孙出了门。转出门口,关紧门,王老才松开公孙,低声叹着:“给他自己消化的时间……”
公孙无言仰面,许久才重重叹出气来:“怎么会出这种岔子!”
“我们都太心急了,若等他身体再恢复恢复……”
“他的伤等不及啊……”
又是相对苦叹,半晌,公孙道:“王老,您回家休息吧,今晚我留在这里。”
“还是你回去吧,我在这里还有法子让他发泄发泄,不然……”王老神态疲惫,却还保留着在他们面前不常有的不怒自威。
“我、再坐坐……”公孙说着,就近坐在休息椅上,手肘撑在腿上,将脸埋进手掌中,反复深呼吸,他也需要消化。
麻药开始慢慢失去效力,隐约的疼痛以后背为中心向四肢百骸蔓延,眼睛也在突突的跳着疼,连带着太阳穴那里都酸胀起来,展昭想抬手揉下额角,却中途转向了胃部,一方面是胃疼似乎来得更猛烈些,一方面,手术后的虚弱也容不得他把胳膊抬得更高一些。
一面睁大眼睛希冀能看透那一大片的阴影,一面在脑海里回忆这房间打开灯时是个什么样的光亮,左面那一团模糊该是什么,头顶那片难得的亮处该是什么,这么回忆着,倦意慢慢席卷而来,陷入沉睡之前,展昭笑了笑。
看,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在不断增强的,不是么?
王老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又睡了过去,站在床边对着那张睡颜苦笑不已,连发泄都没有么?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前一回,他神智刚刚有些清楚,就极礼貌的把所有人赶了出去,他拦在门口,任里面有任何动静都没让包拯他们闯进病房,他以为这一次依旧会是这样,结果呢?
这小子居然睡着了?
劳师动众?
不知道算不算,只是大局长拍了桌子瞪了眼,手底下哪有敢不尽心尽力的,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和慈眉善目的大局长是何关系,但局长很生气,后果自然很严重,所以,已经下班了的眼科专家们就被好说歹说请回了医院。
好在,医者父母心,部队医院的医生们更是如此。
会诊,讨论,确诊,形成治疗方案,一切以战时的速度进行着。
筋疲力尽的展昭早已昏昏睡去,饶是脾气恁般好的人也在昏睡过去之前,不耐地咒了一声,声音虽小,却被他身旁的王老和公孙听进耳朵,公孙目瞪口呆,王老却欣然一笑,极困倦时被人几次三番弄醒,指挥着这样那样问这问那,他能忍到现在已属不易。
似乎,大家都不知道,这孩子困极的时候脾气其实不怎么好呢。
但这样的反应……只怕这会儿他那脑袋里还是混沌的。
33
白玉堂抬起手臂揉着脖颈,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脸狐狸压榨手下上瘾,整天派下来这么多活,想累死谁啊!
看着电脑屏幕变黑,白玉堂这才站起身,狠狠地舒展了一下身体,两天没回家了,呃,假如中心也能叫家的话。想到那个地方,一双温暖澄澈的眼睛突然就映入脑海,白玉堂动作一顿,突然觉得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又愣了半晌,才拿起电话要通丁兆蕙的号码:“喂,我知道有个搏击俱乐部,感兴趣么?”
某类似单细胞动物体一拍即合,白玉堂挂了电话,似是安慰,又似是抱怨,自言自语:“不去想他,又能怎么样!”随即又被自己这话吓了一跳,愤愤握拳:“丁兆蕙,我都快被你这任务弄得神经衰弱了!”
长风俱乐部,说白了就是一培训班,主要课程:散打、跆拳道、拳击。
白玉堂是这里面玩儿的比较高级别的人了,偶尔来跟那些会员们切磋切磋。对别的vip来说,这是认识新朋友、增进旧感情的好地方。可白玉堂性子傲,没几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的,所以能和他练上两下,并且在之后还能保持联系的,寥寥。
丁兆蕙是行家,对前面那些带着小孩子们哼哼哈嘿的,他也只是笑笑,跟在白玉堂身后顺着一条昏暗的楼道七拐八拐,不由取笑:“这地方怎么弄得跟香港电影似的,真假!”
白玉堂不以为意:“人要的是这个氛围!”
“什么氛围?黑社会的?”丁兆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白玉堂笑着揶揄:“怎么?入不了丁小衙内的法眼?还跟你说,这里面兴许真有混黑社会的呢!”
“你经常来?”丁兆蕙闻言皱眉,接着问了句。
“还行,一年也就那么十来回吧。”白玉堂扭头嘻笑着:“怎么,怕我走歪路啊!”昏暗的灯光正在他头顶,反让丁兆蕙觉得他那笑容是最炫目夺人的。
丁兆蕙笑笑:“鱼龙混杂,难保你不惹事事找你!”
“啧啧,丁小衙内啊!”白玉堂大笑:“你干小片警绝对不屈才!”
丁兆蕙立马琢磨出味来,白玉堂这是损自己呢,于是斜着他:“怎么样,一会儿练练?”
“合适,最近很想收拾人啊!”白玉堂翘着嘴角,笑得灿烂。
丁兆蕙一挑眉,一脸等着看你好戏的表情,恣意孟浪跃然眉梢。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稍微活动一下,白玉堂和丁兆蕙便两人一人一沙袋,有一下没一下练着基本的拳法和腿功,更多时候,目光锁在中间被人团团围住的擂台,擂台上红蓝两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台下一片叫好加油声。
“这是干什么?”丁兆蕙瞄着擂台上穿戴蓝色护具的那人,疑惑的问。
“切磋!”白玉堂看着那人虚晃一下左拳,对手本能抬右臂格挡,那人却已经滑步上前,右拳重重击在对手脸颊上。对手踉跄一下,却不等稳住身体,借势跃起弹踢,脚背正冲那人下颔,那人轻盈移步,已经滑到对手身右,干脆利索一个小截腿,正踹在对手落地的支撑腿上,力道虽然看起来不大,对手重心已失,倒在地上,下面顿时一片叫好。
那人摘了护具,明媚的笑容绽放在还显稚嫩的脸上,明显一个未成年小孩儿,身量却已经很足,他对着台下看热闹的人眯眼一乐,两个小虎牙便露出来,把护具往左腋下一夹,伸手过去,要拉对手起来。
白玉堂这里视线所限,能看到的只是那少年伸手拉人的背影。丁兆蕙笑嘻嘻的扭过头来:“白少,这小子挺灵活利索的啊!”话还没说完,就见白玉堂笑意盈盈的脸上骤然变色,一时间杀意暗起。
丁兆蕙随那双怒火渐生的眼睛看去,竟是那少年被一堆人给抬下擂台的场面,擂台上顿时大乱,一伙人上去像是要理论,另一伙人立即蹦上台去,架势倒像是要揍人。
眼见一场斗殴在即,丁兆蕙冷笑一声:“耍阴的?”
白玉堂已经提步过去,丁兆蕙紧跟左右,他虽然怒,却更担心这位大少出点什么不该出的彩来。白玉堂只是凑到那少年身边,看着他身边的人围着他着急嚷嚷,俱乐部的保健师被吵得满脸不耐。
方才他看的不是很分明,却也知道那个人借少年拉他的力气起身后,反而顶了少年一膝,也不知道顶在哪里,少年当即躺下去疼得打滚。
白玉堂眯起眼瞥了一眼擂台上即将陷入混战的两伙人,那个穿着红色护具的家伙躲在人群里,眼神不住的往这边瞟,白玉堂捏了捏拳,冷不防一只手搭上自己肩膀,丁兆蕙素来含着半分笑意的声音从耳边传过去:“我说还是送他去医院看看伤的怎么样了吧,这么叽叽喳喳的能有个什么结果。”
丁兆蕙声音不算大,却清清楚楚,在一片嘈杂中竟格外的响亮。
大家一愣,随即在保健师指挥下把少年抬起来,急匆匆的往外走。从多条胳膊腿的缝隙中,白玉堂看到那个少年大汗淋漓下的笑容,两颗小虎牙呲在那里,说不出的可爱,白玉堂忍不住对着那两颗虎牙笑了。
丁兆蕙扭头见白玉堂冲着那边乐,不由翻个白眼,戳戳他:“白少,怎么着,管还是不管啊?打起来了。”
白玉堂回头,果然台上已经一片混乱,连带着台下的人也各自为战,打得毫无技术可言,纯粹意义上的群殴,反倒是他俩如同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白玉堂笑了笑,问:“你带警官证没有?”
丁兆蕙一怔:“没有。”
“我还没有警官证!”白玉堂说完,窜上了台,找到那个用阴招的家伙,毫不客气一个正蹬,那人就坐着飞了出去。
白玉堂眯起眼藐着他,眼神冰冷,那人的几个同伙围了过来,白玉堂挑着眉,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握了握拳,不等对方动手,一个直拳撂倒正对面的一个家伙。其他人一愣,什么格斗架子全抛开了,一股脑的全挤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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