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看上去干瘦而爱笑,两眼下垂,目光却分外精明,他脸上的笑容真假难辨,在看到林平之时无限放大:“那位角斗士也在这儿,他值几个第纳尔?”他的话让女主人笑起来,。看向林平之的眼神轻蔑无比。
林平之本能地抬头看向说话人,他听不懂语言,但对方的神情显而易见。
这个衣着华贵的女人看不起他。
心中莫名地就燃起一团怒火,他厌恶所有看不起他的人,甚至想将其全部一一斩杀。他眼中的火光让女主人眼色骤冷吸了口气,拗口的语言一连串的抛出来,随后男主人和他交谈着,不一会儿两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出声。
“这位角斗士是个哑巴吗?”男主人讽刺意味地问。
奥提罗斯派来的交涉员解释道:“他是主人刚从集市拍卖得来的,他虽不通语言但品种难得,擅于舞蹈,主人花了大价钱购得,甚至保留了他身上所有的服饰装扮。”
“他看起来确实与众不同,但似乎缺少作为奴隶的基本常识。”女主人挑剔道
“不管如何他让奥提罗斯家蒙羞,这就够物超所值的了。”
男主人慷慨地差人拿来钱袋:“三个女奴两个男奴五十第纳尔,两个角斗士六十第纳尔,这个人同样六十第纳尔,一共二百五十,希望奥提罗斯能用它暂解燃眉之急。”
巴蒂塔斯出的价码已经高出了预期,前来交涉的人喜形于色,不再多费唇舌地爽快答应。
“他远远值不了这么多钱,巴蒂塔斯!”
“我当然知道。”男主人巴蒂塔斯看了眼自己的妻子然后笑着亲吻他的嘴唇,打发了了奥提罗斯家的人后道:“把他们都带下去训练,通过考验的换上巴蒂塔斯家的印记,剩下的送去矿区。”
当看到那位男主人交给带他们来的男人一袋银币时,林平之才明白他们正在进行一场交易,而自己正是交易品之一。
“现在带他下去,让他换上符合他身份的装束。”
“你要如何处置他?”
“他不是个角斗士吗?自然是去训练场。”男主人一锤定音。
林平之和另外的三个强壮男人被带领着走下楼梯,打开铁门迎面扑来一片黄沙,呼喝厮打的声音随着里面正两两对打的人影传来。
这是一群体格强壮皮肤晒得发亮的男人,他们的身量仿佛万里挑一般清一色的刚猛,肌肉发达的身材鼓胀有力,全身上下只在腰间用一块布将□绕两圈包起来。他们手里拿着宽而短的木剑、木盾或者长矛,凶狠而野蛮地击倒对方,看起来比外面的守卫更加嗜血而好斗。一边的十字木桩上都是刻痕,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很快就被黄沙掩埋。
这块方形的沙地三面是建筑,剩下一面则是悬崖,边上没有任何防护,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林平之望着眼前场景猜想这应该是一座教军场,因为右侧一排矮房的墙边摆着各种木质的兵器。
那他们就是受训的护院了?
林平之这么猜着,发现他们四人的到来让那些人停下动作,一个个像狼一样盯着他们,随即露出不屑的目光。其中一人昂着下巴冲他们边笑边大叫,然后再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其他人见状立刻跟着起哄。
“垃圾!这群废物只配来喝我的尿!”
“主人给我们送了堆娘们。”
“哈哈哈哈……”
林平之扫了眼兴高采烈的那些人,又看看和自己一道的无动于衷的三个人便也不做声。他若是知道那群人喊得是什么意思,最不惯受辱的他大约会立即冲上去拼命。
忽然一声响亮的鞭笞声,一名皮肤黝黑比抹了油还光亮的光头男人执鞭走来。他穿着深赭色的皮甲,贴合得就像他本身的肌肉,脸上有一道狭长的疤,那一下鞭甩得虎虎生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四人,细长坚韧的鞭子一圈圈绕在手上,脚步几乎没在林平之面前停留。
然后,一个穿着轻纱的少女走过来,林平之认出那是方才那些侍女的装扮。她将一一叠衣物和皮质的绳带递给他。林平之自知要入乡随俗,何况这里的天气也确实让人热得受不了。
他回过身背向其他人,将腰封系带一一除下,脱去外袍中衣,只剩素色亵衣亵裤。然后他抖开那衣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衣服严格来说那只是一块不大的薄布而已,而且还是用过的。
林平之完全不知这东西该如何使用。因为背对着大家,他看不到身后打量他的目光。他的体型几乎只有这些壮汉的一半宽,白皙修长的身材就像入了狼群的小羊,粗壮老树间的一片新叶般新鲜脆弱。
又是一鞭子甩在地上的回响,激起的沙土拂过脚腕。林平之知道那是催促自己的意思,但他万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裸|体,最终将那方布匆匆在腰间绕了几圈一系了事。接着,那黑得连包青天都要自叹弗如的高大男人瞥了他一眼,脸色严肃地开始训话。
他的语速缓慢而透着庄严。林平之看着他走来走去,然后停在他们其中一人面前,似乎问了一句话,对方简短地回答了一句什么,引发一阵大笑,那人随即显出懊恼的神色。
但那位黑人并没有显出不满的神色,片刻后发出号令,另三人便转身向某个方向走去。林平之正欲跟着他们一块走,黑人却抬手拦住他说了句什么。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林平之说道,后者亦听不懂他的话,随即了然。他走到那墙边把一个装满木剑的桶拎到他面前,然后朝那几个正在木桩前待命的人瞥一眼。
他是要自己给他们分发武器的意思?林平之很快领会道,但他一接过那木桶旁边的人就哄笑起来。他并不知道他的举动在他们眼中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打杂的奴隶,这里的任何一人都能随便指使他。
林平之心思敏感,他们的鄙视和嘲笑如此如此赤|裸,他们的嘴脸和在华山上被那些因为自己武功低微而看不起自己的师兄师姐们重合在一起,在他心中烧起了屈辱的怒火。
看来无论在哪里欺生的惯例总是一成不变。林平之一向心高气傲,他们狗眼看人低他就偏不要他们小瞧自己。既然在这里有实力才能占得一席之地,那他就凭自己来争。
林平之提着木桶慢慢走向那几人,待第三人拿到武器后他也从中挑了一把。那木剑宽而短,与他曾用过的长剑断然不同。他执起剑柄挽了个剑花,随即剑刃直指对方,眉清目秀却是目光凌厉。
第4章
对方似乎惊讶于林平之出乎意料的举动。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比这里的任何一名角斗士都清瘦柔弱的异族男子,然后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林平之见状眉峰一敛,口中低喝,右手直直刺出一剑,对方快速用盾牌挡开。见一剑未中,林平之脚下一拧又反身刺去。他的身法美妙,姿态极尽优雅,犹如飞舞动作行云流水看似无害却杀招尽显,和这些人猛扎实打的打法不尽相同。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甚至开始赌这细皮嫩肉长得像个女人一样的小子能经得起那角斗士的一拳还是一脚。
被挑衅的男人也来了火气,他双目圆瞪,大喝一声朝林平之刺去,只待对方向旁躲闪之时看准时机一脚命中要害。但林平之却并未如他所料。兴致勃勃围观的人只看到那身影轻巧地跃起,在空中做了个空翻,而后一脚顺势狠踢对方后背,但终是他力量太小,对方身形仅仅不稳了一下,然后趁机抓着他踢出的那条腿摔在地上。
林平之只感觉身体猛地失控,口中轻啊一声后背便重重与地面接触,手中木剑脱出,闷闷地在地上跳了两下不动了。
看来不止他的身体回到了几年前,连武功也一并还回去了。脑中的华山玉女剑和辟邪剑谱虽仍记得一字不差,但要使出来却总是不得要领。
他仰面朝天,耀眼的白日激得他几乎流下泪来。随即一片阴影挡在他上面,林平之心中一凛刚想翻身拿剑,只觉脖子上一紧整个人都被提起来,他只看清对方用力咬合的牙齿就又被狠狠摔回地上。这次是面朝大地,心肺都被震得隐隐作痛起来。
他就像个小孩子被对方翻过身钳住下巴:“快求饶!别等到我把老|二塞到你喉咙里再说话!”
他又变回了那个弱小的任人可欺的林平之。
对方还想再杀杀他的锐气,拳头刚举起来手臂却被鞭子缠住,一直观看的黑人教练走过来对他简短地说了句话,后者对林平之骂了句什么离开了。
林平之低声咳嗽着站起来,就见黑人拾起木剑抛给自己,再指指边上一根空着的木桩,遂回身冲看热闹的人吼了一声,其他人立刻作鸟兽散,各自练习去了。
虽然输得这般难看,但看来至少不用当杂役了。林平之边走边想,他必须要勤练武功,让这些人刮目相看才行。
“巴尔卡,对战克斯莱斯,斯巴达克斯,对战维罗!”黑人教练指挥着角斗士的训练,林平之却脚步一顿。
斯巴达克斯?那个他刚来时无数人在呐喊的就是这个词语。林平之心中一动,看向两组对打的男人,一共四个男人,各个看起来都骁勇善战,锐不可当。当时站在他对面的是哪个?
其中一个持双剑双臂带护甲的短发男人看了眼林平之,他的双眼苍蓝,整个人透出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和他对打的金卷短发的白皮肤男人望向他:“怎么,你认识他?”
“一面之缘,我在竞技场见过他。”倏地一剑刺向对方后腰,他笑道:“你的弱点还是毫无长进,维罗。”
“什么?他就是那个还没开打就晕过去的废物?奥提罗斯居然还把他卖了过来。”被打趴在地上的维罗不可思议的说道,搭上对方伸过来的手站起来然后大笑着打趣他的好友:“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斯巴达克斯对战而存活下来也算是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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