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他。。。。。。他咬得很坚决,但是。。。。。。但是他体内似乎还有一股力量在强烈求生,才会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后还能支持着活着。现在,只有他自己意念不倒,让他非常想活下去,才有生存的希望。〃
〃强烈求生?〃松语敛眉思忖,他忽然想起鹤心自尽之前曾经说想见什么人来着,他走到鹤心床前,抓住他手,〃喂,你不是有想见的人吗?你好起来,我让你回去,和你最想见的人见面,好不好?〃
半昏迷中的鹤心轻轻地动了一下,口中吐出两个字:〃厉忱。。。。。。〃
残阳如血,厉忱独立风中,俯瞰着万里河山。
人总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大业牺牲个把人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为什么,自那个贱奴去了,自己的心里总是不安宁呢?他的眼前总会闪着那人黯然的眼睛,轻声恳求自己无论是生是死,都要接他回来。。。。。。〃鹤心。。。。。。对不起。。。。。。〃厉忱无声地忏悔着。
〃陛下!〃未等通报,惜暮就上了楼来。
〃有事吗,这么急?刚回来,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一下,也压压惊。〃
〃陛下!我想起来了,他。。。。。。他是鹤心!他是鹤心对不对!〃惜暮脸色通红,似是刚刚一路急奔而来。
〃是。。。。。。是又怎样?〃
〃您。。。。。。陛下!为什么要让鹤心去换我!不行!我要去把他救回来!〃
〃鹤心鹤心!你一个将军,将那贱奴的名字叫得如此亲热,成何体统?!〃厉忱也不知道为什么,提到鹤心这个名字,自己就特别容易愤怒。
〃陛下,在您心里鹤心不过是个贱奴而已,可是。。。。。。可是我始终不相信他会做出背叛您的事情!当年,若不是边寨狼烟四起,我和父亲一起去戍边,我只以为鹤心已经不在了,否则,我一定会查仔细了,为他讨个公道。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他还活着,又被您送进了火坑!我一定。。。。。。一定要把他从甄松语手里抢回来!〃
〃沉惜暮,鹤心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厉忱生气地一拂衣袖。
〃用不着我操心?那陛下,您说谁来操心呢?谁来为鹤心操心呢。。。。。。〃惜暮咬住了嘴唇,眼睛里已经闪出微微泪光。
〃明日我自有打算,你退下,回去好生休息吧。切不可违令出城,否则,休怪我翻脸!〃厉忱沉下脸来,虽然与惜暮一起长大,不习惯用官腔拍他,但这几句话已经说得颇重,让惜暮僵立在原地。
厉忱本来想连夜去探听鹤心的情况,但被惜暮一闹,心中有气,也就没有派探子。
处理了一些杂事,松语只觉得心里烦乱,不由自主地又度到鹤心所在的营盘。虽然已经派了个军医照看鹤心,但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怎么样了?〃松语看着鹤心惨白的脸,问道。
〃他还是有求生意识的,虽然他自己可能已经绝望,但他潜意识还在努力生存,也许还有好转的希望。熬过今夜子时,他应该就性命无忧了。〃
正说着,鹤心咳了一声,醒了过来。
松语坐到床边,轻声问:〃觉得怎么样?〃
〃疼。。。。。。〃鹤心的意识仿佛还没有完全恢复,口中竟喃喃着,〃厉忱。。。。。。〃
松语皱起眉头,凑过去握住了鹤心的手。鹤心却忽然甩开松语,含糊不清地叫着:〃走开!别碰我。。。。。。别。。。。。。〃松语一愣,心头竟是一疼,他将鹤心抱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道:〃别怕,没事了。。。。。。〃
鹤心似乎明白过来,呆呆地坐在那里。松语回头吩咐人去拿些吃的,还特别关照鹤心的嘴巴受伤了,要弄点软的淡的。
不一会儿一碗香油水蒸蛋就端了上来,松语特意看了看,发现旁边还有一小碗粥,是将蔬菜打成细细的汁,跟上好的香米小肉糜一起炖得烂烂的,松语亲自尝了尝,发现味道不错,满意地点点头,军医擦了擦汗,王子特意关照的饮食,这人是他的上宾么?如果是上宾,又怎么会搞成这样?松语却没心思理他,只劝鹤心多少吃一些。
鹤心看看碗里的饭,又看了看松语,伸手去接碗,松语却说:〃你歇着吧,我来喂你。〃说着,已经舀了一勺,吹了吹气,又用唇试了试凉热,发现温温的正好了,才将勺子小心地喂到鹤心口中。
鹤心吞了那蛋,眉头一皱,想是又碰到了伤口,痛到了。松语关心地问:〃很疼么?〃鹤心摇了摇头。这样吃了几口,看得出鹤心很痛苦,但却仿佛在尽力地吞咽,几次,鹤心都好象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终于,鹤心摇了摇头,表示他不吃了,松语刚想起身,让他休息一下,鹤心却抓住了松语的衣袖:〃有人。。。。。。来接我吗?〃松语听了两遍才听明白他的话,他在鹤心的手上拍了拍,柔声道:〃你睡会儿吧,现在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离开,如果你好些了,我一定送你走。〃
〃你是说。。。。。。没有人来接我?〃鹤心的手无力地滑了下去。。。。。。
〃你不要多想,我答应了放你走的,你身子允许了,我自然让你离开。我还有事,等晚上我歇下来,再来看你,希望你那会儿能好些。〃
看着松语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记忆里,鹤心的眼睛失去了焦距,他喃喃自语道:〃厉忱。。。。。。没来。。。。。。〃
傍晚时分,松语正在帐中与几个军士议事,忽然一个兵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王子!禀报王子,那个贱奴好象不行了,军医让我来请您。。。。。。〃
〃什么?!〃未等兵丁说完,松语起身朝鹤心的帐中奔去。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能挺过去的吗?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松语看着鹤心垂危面容,怒视着军医。
〃王子息怒,他的情况很奇怪。他体内本来有一股很强烈的求生欲望,但现在。。。。。。现在他似乎一心求死,所以才会一点生机也没有了。下官也非常奇怪,他怎么会忽然失去了生望。。。。。。〃
〃哦?〃松语俯身去看,鹤心脸色已经灰败,虽然不说命在顷刻,但总也就一两天了。
〃喂。。。。。。你。。。。。。你醒醒。。。。。。〃松语此时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鹤心的名字。
呼唤了几声,鹤心勉强睁开眼睛,但这一次,他没有叫厉忱的名字,而是空洞地看着松语,眼睛里的那点倔强已经消磨殆尽。
〃你。。。。。。想回青龙城吗?我送你回去。〃明显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松语的声音有些微颤抖。
鹤心似乎想了想,考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松语备下车马,软软地垫了好几层,但移动鹤心的时候,鹤心还是痛得直吸气。松语吩咐军士一定要将鹤心交给青龙国的人才能回来复命,几个军士齐声答应。
车子将行,松语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冲到鹤心车前,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金鹤心。。。。。。〃
〃鹤心?〃松语只觉得这个名字竟是从哪里听说过的。顾不得其它,松语抓住鹤心的手:〃鹤心,你听好了,麻烦你回去转告悯亭,我会再去找他的!〃鹤心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着车马远行,松语忽然想起,原来。。。。。。是他。。。。。。低叹了一声,松语心中暗道:只盼这一丝托付能让你撑到。。。。。。见到你想见到的人为止。
鸡栖于埘,君子勿劳。酉时,厉忱只因心思烦乱,想去悯亭那里坐坐,也顺便将两人的疙瘩解释解释。但到了悯亭宫里,却见悯亭匆匆地从外面回来。
〃你去哪了?〃厉忱的声音甚为温柔。
〃鹤心回来了。〃悯亭淡淡一句让厉忱呼吸一窒。
〃什么?〃
〃我是说鹤心回来了。你想不想去看看他呢?〃
〃他。。。。。。他还好么?〃厉忱只觉得一种恐惧攫住了他的心,总有些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徘徊。
〃他啊。。。。。。不好,不过他好不好着实与陛下没有任何干系吧。〃悯亭依旧恬淡,但尾音已经发颤了。
〃悯亭,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也许还有一口气吧。惜暮在小暖阁照顾他呢。〃虽然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但想到鹤心的惨状和他含着鲜血还要偷偷告诉自己松语在等自己的消息时,悯亭却怎么也克制不住心痛。
〃陛下,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要回去拿那个白虎进贡的软枕给鹤心,他。。。。。。他身子很疼,我想。。。。。。我想让他走得舒服一点。〃悯亭说完,从厉忱身边擦过,转身进屋,拿了厉忱给他的一个天鹅羽毛填的靠枕,对厉忱行了个礼,匆匆去了。
厉忱呆立在原地,好半天都无法理解悯亭话语的意思。鹤心。。。。。。鹤心不好是什么意思?鹤心很疼。。。。。。他挨打了吗?他。。。。。。他也许还有一口气。。。。。。等等,他是说。。。。。。悯亭他是说鹤心。。。。。。要死了吗?
厉忱激灵一下,才从懵懂中醒来,他顾不得吩咐他人,一路朝小暖阁奔去。
〃陛下来了?〃惜暮的眼睛里不知道是些什么样的情绪,他的嘴角还带着一抹奇怪的微笑,眼睛却红得要滴出血来。
〃惜暮,鹤心他。。。。。。〃
〃你去看看他吧。〃惜暮说着走出了门。厉忱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不在这守着了?顾不得多想,厉忱进了门,却见悯亭呆呆地坐在鹤心床前,怀里还抱着那个天鹅羽毛的枕头。
〃悯亭。。。。。。〃厉忱叫了悯亭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喉咙被哽住了,因为他一眼看到了床上的那个人。
鹤心安静地躺着,面色苍白,神色中却没有一丝苦楚,口边有干结的一点血渍,脸上还有几块淤伤。这时,惜暮端了一盆水进来,静静地搅了个毛巾,轻轻地帮鹤心擦着嘴边的血。
〃陛下,您上哪去了啊。〃惜暮的声音平静冰冷得能滴出水来,〃您一个人闷了吧,到处走了走是吧,鹤心有话跟您说呢。他说您答应了好好照顾他的父母,您一定不会食言的吧。还有。。。。。。鹤心还想着要见见您呢。。。。。。〃细细地擦掉鹤心脸上的血,又开始帮他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