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幻觉——又不像幻觉,因为那样真切。
见他气得眼睛发红,米罗满不在乎地嘟囔:“日夜盼你醒,早知这样还是不要醒的好,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混蛋!”禽兽不如!迅速扫了几眼,被子枕头窗幔看上去被都极为奢侈,全是恶心的宝蓝色,看着就眩晕。手铐很粗,就现在的力气逃是不太可能。既然自己都还活着,那么艾俄洛斯肯定也不会有事的。卡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米罗也不恼,嘴角一翘,又黏又腻的眼神让卡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将军,你可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滚!”恶心。
米罗一乐,开始像钓鱼一样逗卡妙:“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
跟米罗在战场周旋一两个月,卡妙也知道米罗这人不正派,最喜的就是占口头便宜。越理会他越来劲,若不理会他还能老实一点、该打的打该战的战。忍住爆发的情绪、抑下恶心,卡妙紧皱着眉由着米罗从眉骨摸到下巴再滑下颈弯。
米罗用手指灵巧地圈着,却再听不到卡妙的任何声音,亲亲脸颊、亲亲鼻尖、亲亲嘴唇,卡妙都是紧闭着眼。
跟冰块一样,米罗觉得没意思了。该不会人活了、心死了吧?将军战败就咬舌自尽的屡见不鲜。
米罗不逗了,环住卡妙的肩膀语气也柔了:“你占我火冥国土,杀我火冥国人,按理说本王该把你斩了才能泄愤……镇国大将军名动西疆,火冥国最惜良将,若你愿意成为我国一员猛将,本王会向父王求情的……”
卡妙置若罔闻,米罗也没当回事,劝降这种事,急不得。
“沙场谁能常胜?不过,本王更愿意、你跟着本王。”说着米罗在卡妙脸上重重啄了一下。
怒火上来卡妙挣了挣手,被铐紧了无济于事。又怒又急,想不到自己竟落得被人肆意侮辱的地步,卡妙立刻嫌恶地甩了甩脸。米罗更就乐了,手指径直滑进卡妙的衣襟。卡妙睁眼一急、正要骂、蓦然冷下来,复作闭目心灰意冷状。
米罗也恼了,若不是看在卡妙大病初醒的份上他早就想硬来了:“本王把你辛辛苦苦救回来,可不是来看你脸色的。”琢磨着来几个刑罚,杀杀他的傲气。
“救又如何,身为一国之将,全军覆没,颜面何存,要性命何用!”开口,声音低沉。
如此文绉绉的话让米罗一愣,原以为他必然又会破口大骂什么廉耻什么禽兽之类的。该不是心如死灰吧,作为一国之将岂能如此刚而易折。不过也难怪,“艾俄洛斯”素来在其父的护佑之下顺风顺水,忽然落得如此下场难免要想不开的。
“怎么是全军覆没?本王若没记错,你可是将几万大军引回了圣域的。”真让围追堵截的米罗恨得咬牙切齿。
侍女来报,御医已把药熬好了,并一如以往亲自喂药。谁知醒来后的卡妙可不好伺候,死不开口。药才送到嘴边,头一扭,勺子上的药汁悉数倒被子上了。
折腾大半天,药全喂被子了,御医气得满头大汗,看得一旁的米罗乐不可支:“好了,御医你出去吧,明天再来,反正一次的药也不算什么。”
御医瞅了幸灾乐祸的九王子一眼,忽然道:“王子,臣还有一事要与你一说。”
屋外的院子多石少树,站哪里都是呼呼的冷风。御医也不拐弯抹角:“王子,大将军的这个病根子还没去呢。”
米罗立刻吊起了剑眉有些发狠:“怎么回事?不是醒来了吗!早让你熬上等的好药还留什么病根?”
御医心内腹诽:方才说漏一次药没什么要紧是谁,深深呼吸一口气:“他之前染上重病后又吸入毒气,故心、脏、肺均俱受损。最须于无人处静养,而动怒最损肺……”
“直话直说!”
“王子需离开三至四日,让将军静养。臣以性命担保,绝不落病根!”还真是直接明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米罗没勃然大怒,只拿吊梢眉挑了挑御医。
“没错,最好见也不要见,清心静养,方能万无一失。”如今哪能静养,将军连一刻安静也不得。
说这话时御医有点忐忑:病根之说,子虚乌有。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御医又不是神仙下凡,就算猛药下去也不是立刻能活蹦乱跳的,何况九王子是早也看、晚也摸、连身上长了个红点就了如指掌——还天天对自己吼“治不好他,你也别想活了”。找个幌子让九王子离开个三四日,一则将军静养大有好处,二则自己不用无端受气。
手脚也慢慢回过力气来。听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卡妙的思绪也清醒无比。
难得清静,越清晰、想的越多、越煎熬。
米罗的纠缠还在其次,他顾及卡妙的伤势也就是动动嘴皮揩揩油,临走眸光灿灿:“本王过三四天再来,你可要养得胖胖的、白白的、软软的。”
难道那混蛋真的不来?卡妙刚试图打探打探,才开口侍女就红着脸使劲摇头:“王子吩咐过了,不能与将军说话。”
你这句不是说话啊,卡妙慢慢拱进被子里气结不已。除了侍女、除了米罗、也再见不到别人……忽然灵机一动,御医呢?才想着就听见门钹一响,门页吱嘎一声开了,身着蓝袍子的御医进来了。
御医极年轻,二十余岁模样,手脚灵活但言语木讷,做事认真但又愣愣的,经常被米罗的调笑噎得脸通红通红的。
几碗徐徐冒热气的药摆上,将长长尖尖的喂药勺搁好备用。
以往都是九王子在场,如今只有两人御医还不太适应,何况躺着的将军正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隔了两丈远,御医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将军,该喝药了!”
浓眉大眼,看人的时候分外认真、还有点儿紧张,卡妙心想这人倒还有趣,说不定能问出个什么。
以为卡妙依旧会像昨天那么抗拒喝药,御医先摆道理:“将军,因我的建议王子暂时不会来这里了,你可以慢慢调养。再说了,没病了才有力气是不是?”
再有力气也挣不多这些锁铐啊。 果然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御医是个善心的人。
“将军若是还不愿意喝药,我可就只能请九王子来劝了。”想了想御医又很认真地威胁。
仿佛劝不愿意喝药的小王子公主一样,要么吃糖、要么皇帝拿着鞭子伺候。难怪御医在米罗面前瞠目结舌,这样的实在人怎能说得过那个痞子。
御医端了一碗药踱步上前,见卡妙微微勾了一个笑立刻欢喜:“将军早些把药喝了吧,说不定明天就能出去呢,才有力气走路。”
这话才是画空饼呢,真正病好了恐怕要大刑伺候,难为他苦口婆心,卡妙一口一口把药喝得一干二净。
“御医哪里人?”因是躺着,卡妙的声音略微绵柔。
难得听他开口,御医迟疑了下没吭声。
“终日躺着,我的背部极不舒服,不知御医可有什么方子?”
“那个没有办法,你躺了近半个月了,起来晒晒太阳一切就好了。”当然这也是不现实的,敌将只能锁着,御医想了想,“改天我向九王子提一提,若是背上长疮就麻烦了。”
又停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道:“将军,我是于戎人,母亲也是圣域人。”
难怪御医看自己时总含怜悯,既是半个圣域人卡妙立刻亲切了:“不知为何却在火冥?”
“小时就在你们受伤的那个峡谷旁住着,父母早亡,流浪至火冥,火冥老御医见我可怜,遂收为养子。”一字一句,说得颇为认真,毫不含糊。
大约他生性淳朴,又常年在医馆学医,少那些圆滑城府,卡妙揣测着:“原来如此,这些日子多谢御医精心照料。”
火冥人大多豪放粗犷,极少见如此文质彬彬的人,尤其是脸色苍白,御医见之生怜:“一切都是天意,多亏那天下雪将毒气冻住,你们又都疲乏不堪才免于吸入更多毒雾,若非如此,家父说菩萨也回天乏力。”
毒?
“毒雾?我只记得进了山谷,若是有毒雾,必然伤了不少人吧?”卡妙笑笑。
“可不是么,你们俩还算幸运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漫谈开来。聊了多半个时辰,御医才起身告辞,末了极慎重地说:“将军无需多虑,我一定努力让九王子换种方式,不要总铐在床上。”
竟然一点儿不知婉转。卡妙轻松地说:“多谢,还请御医带些膏药来,我的手腕和脚腕破皮了。”
掀开被子,果然鲜血蹭得狼藉。
第五卷●第一章●道男儿、到死心如铁【下】
“醒过来比闭着眼还好,跟我想象中一样。”御医喜上眉梢,“说话有礼又温和。”
御医的好友史官笼着青袖在炉边烤火,歪头看御医将雪拂掉——习惯了他要么蹙眉要么苦脸要么怒不可遏,难得拨开云雾见青天,不以为然道:“他如今被囚禁,有求于人,你又是大夫,当然温和了。”
“不但性子好,长得也俊,比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好看。”
一个将军,竟然长得好看?轮到史官蹙眉了。
“笑一笑更俊,难怪九王子喜欢他,就算是我……”一不小心说漏嘴。
史官瞅着御医的脸一下子烧成了蒸熟的红薯皮:“就算是你又怎么样?跟九王子一样据为己有还是……”
“嘘……哪敢啊。”御医气急败坏要捂住他的嘴,“九王子说了不许别人知道他在这里。”
史官掰开他的手,好笑地说:“你平时就给小皇子小公主们看个伤风咳嗽,没救过大活人,好不容易救了一个当然就跟母鸡护仔一样,一门心思扑上去。”
爱屋及乌,自然会倍加怜惜这个病人。御医紧张地点头称是:“这种事你千万别胡说,不然九王子非杀了我不可。”
“你这会儿干什么呢?”
“给他弄些治伤口的膏药,唉,人力怎能挣脱那些镣铐,不是自讨苦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