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与心合在一起跳动,很亲近、很温暖、很舒服。
“撒加,我要死了。”空空的房间,艾俄洛斯的声音也有些空旷。
撒加睁大了眼:“怎么了?”
一点儿也不像要死的样子,还一脸的陶醉痴迷,握住撒加的手放在心口,噗通噗通跳出胸腔一样快:“你摸,跳得这么厉害,比打战时都厉害——大概要死了。”
不跳那才是要死了。
撒加按了按,嗤的一声笑了。
咚咚、咚咚——
撒加背后一凛,屏住呼吸,响起了姬慕彬彬有礼的声音:“撒加兄,荷糯糕买好了尝一下吧。”
恋恋不舍地放开,艾俄洛斯覆在他耳边轻声道:“撒加,我想你。”
姬慕嘴半张后退两步,惊讶大过惊喜,比撒加房间跳出只老虎还惊讶:“艾俄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姬慕微倾身,渐渐笑了:“真是太好了,这两天你没在,冷清得很。”
“哪里。”明明你俩乐呵得不像话,又牵手又戴戒。
“不知道令尊身体如何?令弟的孩子出世没有?”眼底澄澈,姬慕不失礼节地欣喜,句句道来比自家人还关心。
“家父家母一切都好,侄儿也生了,一出世就这么长的头发。”
“真好,小孩是不是肉乎乎的、整天睡觉又好玩?就像……”姬慕托起了手中雪白荷糯糕,笑意荡漾,“这样一捏就软乎乎的?”
艾俄洛斯啃了口苹果,苦的;又拿了个梨,酸的;杏,被姬慕当贡品一样奉给了撒加,一定也是酸不拉唧的。
姬慕笑吟吟,一双杏眼荡漾着玉佩一样的流光。
一看就是水性的人,艾俄洛斯腹诽。
谁想撒加接过咬了一口,又拣了一个最大的递姬慕,笑眯眯:“这个好吃,符山的符杏也比不过。”
小家碧玉的,吃个东西还这么细细致致。一口血没怄出来,艾俄洛斯拍案而起,不由分说托起酒坛一人一碗:“荀州的酒,壮阳,是男人就先喝上三碗。”
姬慕依旧微微地笑,笑得如水中青莲,拂了拂衣摆,口中道不能喝,却将碗端在手中。
存心要灌谁都劝不住,何况艾俄洛斯挑衅的劝法,一圈下来酒坛空了六七个。
姬慕果然不胜酒量,脸皮里透出橘红来,酒气迷蒙蒸得青莲成了红莲。撒加端的好酒量,脸泛薄红,眼睛却还清明。
竟然都还没倒,艾俄洛斯不服气再要。
店小二满脸无辜:“客官,客栈店小,不曾多备。”
这是客栈、不是酒楼。
下楼,右转,穿花街、过窄巷,花团锦簇的一家挂了大大的金边褐底牌匾:荀州第一酒。酒坛一开,九天神仙闻着酒香下凡来。
艾俄洛斯一气要了十坛,心道不信灌不醉他,也不管脚底下踉踉跄跄。
劝酒的买酒去了,喝酒的可以歇一歇了。姬慕按住空碗,覆在桌子上,平日的温和竟然多了一丝妖冶——学一个人久了,怕连本性都移了。
“艾俄兄真是豪气,海量啊,大碗大碗喝酒我是第一次。”喝酒喝到呛,双颊灿若云锦,暧昧许多。
撒加笑道:“他就是气势扎得足,醉得也快。”
“他对你可真是……真是……尽心,叫我羡慕得很。”
哑然失笑:“尽心?他要是能尽上三分心都谢天谢地,以前能把我气死。”
“以前?那现在呢?”
撒加摇摇头:“现在勉勉强强算个中庸,不算好,也谈不上坏……扶你回房吧,不把你灌晕艾俄是不会罢休的。”
姬慕早都腿脚发软,还好不逞强,手搭撒加臂上,腿却不停使唤如踩祥云的软,撑了撑才泄气,闭目笑:“让你见笑了,我喝不了酒。”
蓦然,眼前一空,双腿离地,衣襟被人拽起。
“我力气大,我来。”
连扶带拽把姬慕扔到床上,艾俄洛斯自己也半醉,累得够呛,气呼呼要下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折回。
上前摇了摇,没反应,酒蒸气萦,姬慕闭眼不语。
索性站到床边问:“你是不是喜欢撒加?”
姬慕醉了七分,明霞长裳略敞,眼底一亮,笑上双颊,虽温和,却坦荡,:“是……又如何?他眼睛好看得很……”
才说完,眼一闭,已呼呼大睡。
艾俄洛斯没好气:“哼,胆子不小,还敢对皇帝起色心——趁早消了这种念头,让他知道这个邪念明天就给你满门抄斩的罪。”
呃,满门也就他一人。
“腰斩、五马分尸,够你受的。”舌头不听使唤,吓小孩的话都说出来了。
越想越不甘。
“撒加,姬慕说你的眼睛好看——让我仔细瞧瞧哪里长得好叫他惦记上了?”
“他长得更好!”
“倘若,咳,倘若姬慕真喜欢你,怎么办?”
“君子坦荡荡,他若能说出来必是心无杂芜,总比那藏着掖着包藏祸心的好。宫中缺一司书虚职——阁楼几千斤的废弃奏折欠人打理,他正好。”
“……还缺御前侍卫么?”一坛闷酒下肚,脱口而出。
“奥路菲从上次武举中挑了上百个机灵的,还有上百个候选着呢,足足的——再说御前侍卫,姬慕也不适合……”
酒意朦胧中,撒加高高在上眉眼上挑,笑开了。
愤恨交加中,艾俄洛斯趴倒在空坛上,醉死了。
荀州好,山好水好酒更好。日上三竿,艾俄洛斯揉揉额头,忽跳起来。
三步两步窜进撒加房里,无人;姬慕房中,无人。
表白,然后私奔?又不是演的张生和崔莺莺,手脚不至于这般快吧?艾俄洛斯背后幽幽一股冷风袭过。
“竟然真是假的!”
转身,那人在翩翩而来;狂喜,冷风落定!
撒加手中一锭银子,分成两半,外边是银,中间灌的是铅,好技术:“艾俄,你给的银子,让我们受好一顿羞辱。”
当时卖鸭子的小贩尖嘴猴腮,举着银子看了半天,脸色一变:“呦!关公面前耍大刀,二位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好意思耍弄我这个小本买卖的……”
姬慕掂了掂成色,无异,辩了两句。那鸭贩立刻嚷嚷开来,一时看的人围成了一堵墙。
短剑一挥,银开铅现,假的。
两人傻眼了。
自认倒霉就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开了店铺若干,艾俄洛斯手底也曾过过假银子。
撒加摇头:“我原本也这么想,一打听才知前些日子荀州出了个事,忽然铺铺都出现了假银两,小本经营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一时人人自危。”
艾俄洛斯想起艾欧里亚说起的一个蹊跷事:前两年菱州城里一个镖局运镖,满登登几十大箱官银。到了地方箱子一开,还是白花花的。拿起来一瞧,愣了,个个灌了一半铅……后来此事不知如何了结的。
知晓的人并不多,也有人说是杜撰的。都是同行,作个警醒,遇上运钱,十二分小心就是。
镖局、假银、触目惊心的数量……
艾俄洛斯抬起眼,开口,满是狐疑:“你们,为何去买鸭子?”
玉也好、砚也好,算是风雅之物,不知买傻不愣愣的鸭子做什么。
“听闻此地专有人用鸭架、糊上蜡、充做香喷喷的烧鸭卖给外乡人。你说得多巧妙才能糊弄过去,我便好奇,问了小二……”原来那人卖的是假鸭,谁想碰上了给假银的人。
艾俄洛斯好笑,头次见人专门找当上的,斜一眼,撒加竟是笑吟吟——这天下就是他的天下,乱了他还高兴?
“有乱才有治,这一趟出来见识了世间百态。”撒加抛着假银锭玩耍。
再看姬慕,好似酒醒后什么都忘了似的,文质彬彬,神情如昔。撒加若笑,他也笑;撒加走到哪,他如影随形——也是稀奇,艾俄洛斯总被轻巧地差遣开来。
抱着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耳侧还响起几个老妪的声音。
“呦,那两位是谁家的少爷,怎么从没见过?”
“没见过怕什么,能在荀州城留的就是缘,哪能逃得了王媒婆您的眼睛……”
嘻嘻哈哈一顿笑,回头看去,顶着青色的头帕、嘴边一颗媒人痣——艾俄洛斯顿脚,真是雁过拔毛,来一趟荀州倒把媒婆都招上门来了!再顿脚,明明一行三人,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跑腿的小厮?
第六卷●第五章●东风似旧,向前度桃花(下)
趁姬慕被打发走,两人倚着栏杆,看江烟舒散,艾俄洛斯才一脸正色地和撒加谈起镖局和假银之事。
“你说,这两者有无关系?”
撒加静静听完,没琢磨出什么,反问:“你觉得现在该如何?”
“在其位、司其职,让该管的人去管,我和你早回京城要紧——不然设衙门做什么用。你在外多日,行程肯定被不少人知道。”提及早回,心中不舍。
撒加点头:“我也不愿越权,当年科考提拔了那么多人,该是发力的时候了。”
不然那么多官饷养那么多知州知县做什么用的。
艾俄洛斯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还好撒加不是事事躬亲,明君也别是天天累到吐血,叫人心悬。
沉默良久艾俄洛斯忽道:“那你为何亲自来易州?”
“想看看我的大好江山到底是什么样,本在菱州有接应,谁想遇上了些波折,便让达狄找个镖局做掩饰……”巧了,遇上艾欧里亚的镖局,撒加语气平平的。
“还以为路过菱州是来看我的。”有过一丝甜丝丝。
很意外撒加没有反唇相讥,瞅着大江翻滚,逝者如斯,神态自若:“我若不来菱州,你就不能去京城么——艾欧说你最怕京城?”
菱州很大找一个人不容易,更别说碰;
京城更大但皇帝只有一个,横着找竖着找躺着找都有人给你指路。
“不是怕,一想京城心口就疼,久而久之连想都不敢想了——我也怕只要去一次,就回不来了……”本来挺深情的话,一到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