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憾,而已。
不过,迟早的事,耐心,撒加从来不缺。
☆、【尾声】
【尾声】
京城重回,两人走过那宽街长巷、石头拱桥、丽衣香粉拂过一阵阵暖香。
绣铺中女子粉面含春、三三两两挑着绣线彩丝,见一个蓝衣锦男子进来,纷纷都退开,忍不住偷眼看他,他目不斜视挑着五光十色的绣布,抿紧双唇,面容冷峻。
有一少女慌张出来,不想径直撞进了一个怀抱,即刻被扶住。
抬头一看,却另一个金褐短发的男子,风尘仆仆,英气逼人。少女迭声道歉,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男子微微一笑,少女满脸绯红,眼皮晕上了粉胭脂。
擦肩而过,粉香轻掠,短发男子低头,手中多了一条鹅黄色的方巾,一时茫然。
蓝锦衣男子斜眼一皱眉,也不挑了,随手一指,银子一扔,卷了一堆绣布绣线饰片飞快出了门。短发男子急忙追了上去:“撒加,怎么挑也不挑,我娘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哼!”
艾俄洛斯嘻嘻一笑:“都是上品,我娘会高兴死的。”
“男女授受不亲,没事你扶她做什么?撞就撞怎么还塞了这么一个绮丽的信物?”随风一扬,软软的鹅黄色方巾飘飘悠悠飞入桥下。
艾俄洛斯无奈:“扶她是本能,你也全看在眼里。”
“哼,别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不塞给我偏偏塞给你?”咄咄逼人,恼火非常,“你要不先传情她能达意?”
“哪能比啊,你这气质,贵公子高不可攀;我这一身打扮,寻常人家遍身灰尘。”
好勾搭?
撒加兀自气了一气,眼珠子上下转悠,忽又笑了,笑得艾俄洛斯全身发毛:“这事我一直想问你:这两年,你就没个相好?老实说,找没找过?”
果然老实,思量了下,慎重地说:“找过。”
撒加眉尖一蹙。
“可惜没一个合心的。”艾俄洛斯收敛了脸上的不正经,瞅着撒加的眼睛,“长枪耍得好的太粗鲁;书画写得好的太文弱;能文能武的,却没一人能让我当街看得忘了自己是谁的。”
眉间略展,目光移开,唇边的笑若有若无。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什么都凑合的,却又对我百般的顺、百般的好——没劲,唉!”
呃?啊?
这话怎么听得……怪?
撒加半含愠怒,脱口而出:“谁对你不好了?”
艾俄洛斯噗的笑了,把他的手拽在掌中:“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谁还这么爱醋?不过,也好,你这样我很高兴也很安心,至少,你心里有我……”
看着撒加嘴角翘起的笑,艾俄洛斯也狡黠地笑了。
真的没找,不过撒加永远不会信。
唯有顺着他的话“老实的坦白”,撒加心里的疑虑恼怒反而会豁然解开。
老实吗?
艾俄洛斯笑了笑,两年前他曾那么努力去辩解,为各种命运的捉弄。却换来了撒加的重重质疑不信任,
那时的他真的太老实了,反而让两人陷入了水火不容的状态——其实,撒加要的永远不是解释,而是认错的态度、坦白的心意而已。
明白迟了,还好,也不是太迟。
皇宫依旧,见了帝王归来,一阵微澜般喧嚣之后复归沉寂——一个“礼”压得所有人不知表达情绪,都偷觑年轻的帝王和他身旁的男子,看两眼,又纷纷低下头。
熟悉又陌生,故地重回,长廊还是苍翠欲滴,攀了红色白色的花,艾俄洛斯有些恍惚,往事铺天盖地涌上来。
病床前先帝伸出了削瘦的手:“真像啊,太傅,他和将军年轻时长得一样!”皇后挥了一巴掌骂:“不知廉耻?回来干什么!”满脸愧疚的父亲目视苍鸦:“以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不,永远不要进那个地方。”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踏进了这里——而且是心甘情愿、满心雀跃。
艾俄洛斯无法忘记病榻上削瘦的先帝,那样虚弱,全然不是想象中铁血无情的君主。再不能挽回的结局徒留下悔恨交加。
“当初就不该让他……”父亲心中的憾留了一辈子。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兜兜转转既然还是走回了这里,那些路就绝对不能重复,握紧了撒加的双手,艾俄洛斯笑着亲了亲:“你呢?这两年有没有找谁?老实说,不能骗我。”
撒加不屑:“谁都和你一样?”
他是新登基的皇帝,这两年一定忙得团团转,想来也是没空的。艾俄洛斯笑了笑,将贡酒满上,琼浆玉液浓香飘散,只一闻都叫人醉上三天。
艾俄洛斯目不转睛地看着撒加,从进皇宫他就没有停下,连坐的功夫都没有,只把衣服换了一身。
就传侍卫长觐见。
不经意地回头对上了侍卫长的双眼——砰,酒杯一顿,艾俄洛斯猛然灌下一杯,压惊。
再传带刀侍卫。
一个个,英姿飒爽,果然——砰,酒杯一顿,艾俄洛斯又灌下一杯,压惊。
好容易都退下。
酒坛空了,艾俄洛斯醉了三分,心被这一惊又一惊,惊得已经失常了,跳得一漏一漏的:“撒加,这两年,你是怎么过的?老实说!”
尾音高高挑起,如同询问,醋意横生。
撒加一愣,笑得尴尬。
“哼,我倒是忘了,九五之尊是不需要找的,刚才那一拨一拨的人自己就上来了。”艾俄洛斯紧紧抱住了撒加,鼻翼皱了起来,语气恨恨的、痒痒的。
“说什么呢,堂堂一国之君,难不成连个侍卫都没有?”
“狡辩!谁的侍卫都长得一个样?那些侍卫分明、分明长得跟……跟艾欧一样!”艾欧又长得像谁,这不是昭然若揭么,艾俄洛斯一把掐紧了撒加的腰,又气又急,“我这两年就光想你了,你却……!”
被掐得生疼,撒加瞪了他一眼:“胡想什么呢?哪有!”
有没有,到底有没有呢?
自己编的那些全是没影没边的,眼前这一个个大活人,那眉、那眼、那一溜子金褐短发,触目惊心,难不成为了看着整齐?艾俄洛斯大叫:“哪里没有,我又没瞎,现在就解散了去!留我一个就够了!”
撒加好笑推了推。
十指紧紧交叉,腰身贴得紧了,声音低了下来,百般的委屈:“你有三宫六院,还有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侍卫,我只有你一个。”
谁把情话说得这样可怜兮兮,只把人耳朵都听麻了半边,哑口无言。
“我喜欢你,我一辈子也只喜欢你一个,你呢?”
情话如醋,泡一泡心就软了,何况一波一波打上来,撒加把袖子往上提了提、衣服整了整,移开眼睛掩饰涨红的脸。
双手拢上慢慢抱紧,覆在耳边艾俄洛斯固执的问:“你呢?撒加?”
怀抱很暖,暖到稍微离开一分,脊背都会凉到心透,撒加目光回到他的脸上:“我,只想要一个……”
撒加曾那么期待一个恋人,温婉也好、体贴也好,一生只一个。
可是,人生不如意十之□,或者说上天总爱开玩笑,他欢天喜地终于等来了一个,却一点儿也不温婉、不体贴——只会这样一遍一遍,干巴巴地逼着自己回答。
艾俄洛斯满怀期待,听得迟迟疑疑一句:“想要一个……皇后,一辈子一个皇后。”
心叭嗒碎了。
既然只要皇后,为何却要对自己施以颜色,原来,他对自己,跟对姬慕也是一样的——不进、不退,澹然地看着自己为他意乱情迷,如顽皮的锦鲤戏弄水波。
艾俄洛斯松开了手,眼睛闪着琉璃一样的波纹。
下一刻,左手却被拽住了,抚摩由手背滑向指节,慢慢勾住:“不知,男皇后,会不会破了我朝的规矩。”
艾俄洛斯一呆,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咧嘴痴笑着揽入怀中:“你可是说真的?不破不立,有些规矩就是用来坏的么!”
撒加绷着脸不出声的笑。
亲了两下,忽然又觉得不对劲,立起眉毛质问:“男皇后?莫非还有七十二男妃?这也是不行的!”
高兴时的质问也是外强中干,半是威吓半是可爱的醋意,叫人越看越忍俊不禁。
撒加打趣说:“和婉之德、贤惠之道,你有哪样?皇后最重要的就是母仪天下,掌管后宫,‘去妒’为首,你这样独断专宠怎么当得了……”
一语未完,嘴巴已被堵得实实的。
连亲带啃轻咬了几口,在脊背腰间上乱摸了几把,艾俄洛斯低低的继续‘要挟’:“不行!我可不能忍受与别人一同分享——宁愿不要,也不能分享——一想你从别人床上爬下来的样子,就想杀人。明天,把那一排侍卫什么的赶紧散了,看着伤眼。”
如同撒娇一样的鼻音,蹭得撒加忍不住又笑。
艾俄洛斯双手抚上,由手臂抚上肩膀,捧着撒加的脸颊,指尖慢慢地划过弧线,正色的说:“我是说真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一认真,就有点哀伤——娶妻生子然后牵扯不清,想想都叫人挠心。
撒加也不逗了,睫毛抖了抖:“嗯……”
尾音长长的,眼神也是坚定的,这算是同意?还是不放心,执着追问:“撒加,我要你一句准话。”
又是咄咄逼人之势,撒加瞪了一眼:“谁一天缠着我,哪有经历爬别人的床?”
“撒加,这是暗示么?也对,天天上供,让你没有一丁点儿余粮到爬不动才行。一辈子,只有我一个人。”喜不自禁,顺势扑倒在床,嘴唇啪的一声粘在一起,热情如火,抵死缠绵后恋恋不舍分开:“撒加,六皇子阿布罗狄娶妃了没?”
“嗯?他啊,淑妃天天催呢。”
亲了亲流光的唇,比蜜还甜,艾俄洛斯正色:“自家弟弟的婚姻大事啊,怎么能这么不上心?京城不知多少好女子待字闺中,选个好日子赶紧赐婚——我的侄子都出世了。”
撒加笑了,修长的腿惬意地伸展,细长细长的蓝眸映得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