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抚摸着他的后颈,柔声说道:"我可算是饿坏了,叫上那个来找你的女人一起吃饭吧。"
带着愉悦而又柔顺地神情,程蝶衣嘴角上扬,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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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蝶衣仔细打量着这个有些局促地坐在餐桌前的女子,再一次确定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印象。这女人,不,说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更加合适。洗漱干净之后倒也算清秀,缴在一起的手指说明她之前家境应该还算不错,白白净净,不像是干活的一双手。身量有些单薄,五官温和却显得有些执拗。刚刚一番狼吞虎咽之后,现在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别的都还好,但那闪闪躲躲却又有些炽热的眼神让程蝶衣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对着宋濂微微摇了摇头递过去一个眼神,宋濂好看的眉毛也皱起,开口说道:"这位小姐,您不是想见程老板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那女子张了张嘴,踟蹰地说道:"您就是宋濂宋将军吧?"
宋濂心里有些不耐,这个女人好生奇怪,答非所问。皱着眉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程蝶衣也觉得整件事都透着古怪,接过话头说道:"这位小姐,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你是和家人走散了还是遭了难?"
那个女人听见程蝶衣和她说话,一下子变得激动非常,说:"蝶衣!我是白银啊!在北平时我给您送过好多花篮横幅的,您不记得了吗?"
白银。对这个名字程蝶衣总算是有了点印象,不认识这个人,却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自己的戏迷里边儿是有这个人物。可是听着女孩儿的口音也是北平人,怎么就上这儿来了呢?程蝶衣说道:"哦,对对,我是记得白银这个人。白小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重庆?还是那副样子?。。。"
这个白银听到程蝶衣说对她有印象,眼睛晶晶亮,更加激动地说:"听说您不在北平了,我就上龙凤楼打听了好久,这才知道您跟着宋将军。。。来了重庆。所以我就跟来了!"
宋濂被白银有些幽怨的一眼弄得鸡皮疙瘩一身,心里面却觉得有些不妙。
"你,跟来?。。。为什么?"程蝶衣和宋濂对视一眼,也觉得这个女孩儿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白银对程蝶衣有些不太自在的表情浑然不觉,有些语无伦次,语速很快地说道:"您怎么能不在北平唱戏了呢?我最喜欢听您唱戏了!您不管演谁都演的一等一的好!所以我就从家里出来,不管您去哪儿我都想听您唱戏!再说,您师哥段老板不也成亲了嘛,我觉得您也。。。"说到这儿,那白银竟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没再往下讲。
☆、一个月
第五十三章
白银说话前后颠三倒四,但她话语间的意思却让程蝶衣和宋濂非常清楚。接下去的谈话中,这个叫白银的女子对程蝶衣的喜好、生活习惯可以说是了解得甚至比程蝶衣自己都清楚。甚至从她对宋濂略带敌意的表现来看,北平城里关于这二人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她也清爽的很。宋濂都觉得,他已经被这小姑娘定性为胁迫欺压良家民男的花花公子了。。。
程蝶衣虽然很高兴自己有这样的忠实戏迷,但其实也觉得有些违和。他想了想问道:"白小姐,你家里人知道你来重庆的事吗?"
白银身上的那种执拗的感觉越发浓重起来,说:"我自己跑出来的。父亲不同意,但我觉得我已经是大人了,又受过教育,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况且喜欢什么就要去追求,何必在乎那么多。"
程宋二人对视一眼,心沉到谷底,最坏的那个猜测成了真。宋濂接口说道:"白小姐,听你说自己受过教育。。。。。。"
白银微微抬起了下巴,抢过话头对着程蝶衣说道:"我是光辉女中的学生。"
这事儿还真难办了,这个白银她已经接受过那些激进的所谓的西方先进思想,做事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成熟可靠,父母的意见那全是老思想。如果是没受过教育的那还好些,如今这样反而难以改过来。就像一个人从小跟一个印度人学英语,那长大了不管怎么纠正,还是会带着印度口音。
程蝶衣想的却是另一点,问道:"白小姐,既然你受过教育,家境一定也还不错。为何来的时候那副打扮?。。。"
提到这个白银又有些羞涩尴尬了,绞着手指,支支吾吾地说:"来的时候被人骗去了一些钱。。火车半路被截住了,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这究竟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说她运气好吧,她被人骗了钱财,如此才这幅叫花子模样出现在宋公馆门前;说她运气不好吧,火车被日本人截住,这样必死的情况她居然还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
看她这尴尬的模样宋濂也可以理解,不管是谁都不希望给自己在乎的那个对象留下个脏乱差的印象。这也正是为什么一开始这个白银吵着要见君越,但正是要见了却又不敢见,一定要梳洗妥当地原因。
"那白小姐来重庆赵程老板有什么事儿吗?"宋濂问。
那白银似乎对宋濂不太友善,直截了当地说道:"段老板都成亲了,程老板身边没有女人照顾肯定也是不行的。"
程蝶衣简直觉得凌乱了。这世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放了?!他程蝶衣有没有女人、成没成亲也是一个不熟悉的小姑娘可以说道的了。这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却不能更明显了。需要女人照顾,那摆明了不就是指她白银吗?提到师哥成了亲,那不就是说他程蝶衣也要成亲吗?而那个成亲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白银!
宋濂刚才温润友善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像起宋沨来。开什么玩笑!这个白银的身份也立刻从戏迷变成了情敌。虽然知道现在他和君越已经正式成婚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姑娘跟本不足为惧,但君越被人觊觎的感觉真的让宋濂很不舒服。
别说宋濂,就连程蝶衣也觉得困扰。这个白银未免也太自说自话了,她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没错,但不代表他也要全力配合,赌上自己一生的幸福!更何况他如今和敏之情意相通,根本容不得第三个人,他程蝶衣已经结婚了,对象就是宋濂,更不需要女人的照顾!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敏之,他也不会接受白银。因为他很明白,戏迷爱的不过是台上的那个程蝶衣,那个永远鲜活、光鲜亮丽而又戏剧化的他,爱的是虞姬,是贵妃,是杜丽娘。。。却独独不是那个真实的台下的他!这样的爱只是迷恋和崇拜,当不得真作不得数!
沉吟了许久,时间久的就连白银都觉得有些冷场,程蝶衣默默开口,声音清冷,说道:"不知白小姐有何打算,在重庆又住在哪里。或者我可以让宋将军帮个忙,让人送你回北平。"
白银一听就完全愣住了,她来找程蝶衣就是觉得蝶衣一定会收留她的,如此一来自己也好照顾他,继而。。。但现在听程蝶衣的语气,不是把自己送到"重庆的住处",就是把自己弄回北平。这,完全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白银有些急切,说道:"不!我不想。。。"
"白银!"程蝶衣打断了她的话,神色不容置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也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你所想的绝对不可能。"
女孩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程蝶衣自动和她见面到现在,一直都是礼貌有加、语气温和的。一下子变得有些疾言厉色,和她心目中的那个永远微笑着朝他们招手的蝶衣完全不同。白银略带哭腔,声音尖细地问:"为什么?!我喜欢你没错啊!为什么我不能留在你身边?!"
"白小姐,你可以喜欢我,我也觉得很荣幸,但这不代表我也需要回应你的这份喜欢。恕我直言,除了我平日的喜好习惯,你对我又有多少了解呢?你了解的只是那个叫程蝶衣的人,只是他,而不是小豆子,也不是宋君越。"程蝶衣说道。
白银对他说出口的后面两个名字表现得一脸茫然,她不是听不出来,程蝶衣这是在告诉她,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人,而是那个戏台上演绎着各种人生的青衣!如果说被人这么直接地拒绝之后,她还可以坚持自己的执拗的话,那么程蝶衣接下去的一句话仿佛是一到惊雷让她不得不醒过来!
程蝶衣看向宋濂,和那人四目相接,漾出一个白银从未见到过的微笑,温情而缱绻,"况且,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要和他相守一生了。"
白银那厢是惊痛,但宋濂这厢却是十足十的惊喜。其实他求婚和拿回结婚证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想过君越可能是出于其他种种原因才答应了自己的,但现在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在一个外人面前,毫不避讳地说出了对自己的心意!那种讯息仿佛让自己的灵魂重新组合修复,舒适感不言而喻。
宋濂并不在意有其他人在场,伸出手去和程蝶衣十指紧扣,白银见状惊痛之余仍然不死心,倔强地说道:"宋将军!我一直听说你是义薄云天的爱国将领,怎么如今也做起这欺男霸女的事情来了?!一定是你逼蝶衣的,对不对?!"
宋濂轻蔑的笑了笑,已经得知了程蝶衣心意的他还有什么好担心害怕的,冷冷地说道:"白小姐,你说出这种话,还敢说自己了解君越吗?以君越的为人,也不是我谁相逼就可以得到的!"
白银气结,"如果让我和蝶衣相处一段时间,我也一定可以完全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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