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对手指,嘟着小嘴的鹿嘉嘟囔着说道:“我之前不知道嘛……我觉得它长得漂亮,从爷爷的书房里拿出来看看的……”
程蝶衣又气又尴尬,女儿这才几岁啊,又埋怨宋老爷子为老不尊,你要看春宫图把它藏藏好不行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鹿嘉尖着嗓子大叫了一声:“范汉杰!!!你给我过来来来来!!!”
范汉杰刚走下来,摸不着头脑地看到一大一小都瞪着圆眼睛看着他,刚想问怎么了,就被鹿嘉往手臂上咬了一口。
“我们不是立好了字据,不许把这事儿说出去的吗?!你怎么出尔反尔?!”鹿嘉咬了一口,都觉得自己牙齿根在对方硬邦邦的肌肉上咯得慌。
范汉杰心里直骂|娘,我|他|妈这是招谁惹谁了,我是那种告密的人吗我,“我没!……”
程蝶衣走过来猛地抓住鹿嘉的肩膀,道:“你刚刚说什么?”
鹿嘉被反常的爸爸弄得愣了一下,不确定地轻声说道:“你怎么出尔反尔?”这个成语还是范汉杰才交她的。
程蝶衣皱着眉:“不是,再上一句!”
鹿嘉睁着圆眼睛,可怜巴巴的说:“我们不是立好了字据……”
“对!就是这个,没错……”程蝶衣仿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一把将那本春宫图扔在了脚下,转身就要走。
正当鹿嘉觉得爸爸要放她一马,松了口气的时候,程蝶衣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指着范汉杰说道:“孩子交给你了。”又对着鹿嘉冷冷地说:“回来再收拾你。”
“敏之,我想到了,我想到了!!”程蝶衣略带激动地跑到书房,看到那张前几天半夜他们……的椅子,脸也顾不上红了,大声喊道。
宋濂被他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拉着坐下,喂了一口水,帮他顺了顺气,“慢慢说,不着急的。”
程蝶衣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的气息,抬起眼睛,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两个的猜测?”
“就是我母亲是被几个人一起联手害死的?”宋濂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况且,这些都只是他们的猜测……
程蝶衣点点头,“没错,你想想,能有什么人要害你娘呢?不外乎就是宅子里那些女人。所以害人的就在这几个人里头。五姨太、六姨太已经死了,剩下的三个姨太一定都有瓜葛。当年府里的人已经被换的差不多了,母亲去世时在场或者有接触的,现在除了你们下一辈、老爷子,就只剩这三个人。就连死掉的那两个人,不也是在你母亲去世之后没的吗?”
宋濂神经慢慢紧绷起来,程蝶衣说得不无道理。
“就咱们今天见到的这三个人里头,二姨娘给我的感觉一直很奇怪。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进行时间排序,什么时候做的事都有记录。”程蝶衣接着说。
“不错,我注意了一下,她书架上的东西不是按照普通的类别安放,而是根据书籍买回来的时间进行排序,就连墙上的照片也是如此!而且她屋里极有调理,我发现她就连丫鬟上茶茶杯没有放到垫子中间都要自己动手调整过来,所有的摆件都是经常打扫的,非常有秩序。”宋濂回忆着今天的情形说道。
程蝶衣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推测道:“对!假设她们都参与了当年害你母亲的事,那按照四姨娘性子,你觉得她会什么都不做吗?她也许肤浅愚蠢,但这么多年生存下来,肯定也有心眼。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有记录的习惯,另一方面可能是是为了留作证据……”
“你是说如果真如我们所想的,这三人都参与了投毒的事情,她会留下日记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作为凭证,以防到时候被别人狗咬狗?!”宋濂一下子就会了意,坐正了,凤眼倒竖。
☆、偷人
宁可错杀一万不可错放一个;也许宋濂全方位监视府里动静的举动有些过分;但他依然这么做了。程蝶衣的那个猜测然两人都觉得第一次这么接近事情的中心;仿佛之前那道通向真相的大门被遮掩起来;一旦解开了掩着的幕布,一切都将在门后呈现。
宋濂手中把玩着一个略显粗糙的福包;修长的手指捋过流苏,眼神晦涩不明。
程蝶衣手中扇着玉扇走下楼;坐进车里,杏眼瞟过对方手中的福包,手上扇风的动作停了停;“你把她的福包偷出来了?”
宋濂凑过去,让他给扇扇风,重庆这个大火炉,夏天竟比南京更热些,说:“在查清楚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不过,你也觉得这东西眼熟?”
程蝶衣看了看,除了成色比二姨太挂在窗口的那个新一点,其他的倒真一模一样,道:“不是那个?那……”
“她说这东西‘开过光’,我就让秋明跑了几趟城中的寺庙,结果还真发现了其中的一个有卖福包,很是便宜。今天,我带你看场好戏。”转过头对秋明说道:“开车吧。”
他们到的地方是个小酒楼,规模不大,装修看上去也很一般。时间正好赶上吃午饭,所以坐着吃饭的人也不少,多是很多一看就是干活的人搭伙的。程蝶衣正好奇宋濂这是卖什么关子就被对方推着上了楼,坐在了一个僻静的小包厢里。
宋濂给他倒了杯水,叫来小二点了几道寻常饭菜,说道:“吃菜,别出声。”
很快的,隔壁就开始嘈杂起来,只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马老弟,快坐快坐,想吃什么就点,别跟哥哥客气,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程蝶衣眼皮抬了抬,看向稳坐不动的宋濂:竟是秋明?
宋濂微微颔首,这事儿放给谁做他都不放心。
程蝶衣眉头微皱:可是秋明经常跟在宋濂身后,见过的他的人绝对不少,让他去会不会……
宋濂笑:难道你忘了他的本事?
程蝶衣突然间明白了,那次他在北平的火车站上,连秋明的人都没认出来。若是他想,任凭谁都不能知道他是谁。
宋濂见他明白了,动作闲适地给对方夹了一筷子菜。战术易容的最高境界并不是变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而是让那人觉得你很面熟、有亲切感,却不把你当成曾经想出过的人。而秋明的本事,在国军中都可以排排位置!
隔壁那边已经喝将起来,酒杯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里面除了秋明似乎还有三四个人,几人喝了一会儿,酒劲就上来了。几个大男人在一起,又带了些醉意,自然是嘴里荤段子不停的。秋明的声音响起,带着非常自然地抱怨道:“你说这现在的婆娘怎么都这副德行,我他妈每天回去累的跟够一样,大洋往家挣,也不出去鬼混。她还老是说我不关心她,不跟她说话!你们说说!要是没我养家,她能过得这么舒服?!”
程蝶衣和宋濂默……秋副官,你什么时候有了“婆娘”……
他这一番抱怨正好说到各个爷们心坎里去了,纷纷碰杯称是。那边又传来一个喝多了舌头有点打结的年轻男声:“几,几位大哥,你们都太太太实诚……嗯,好酒。这女人嘛,你得给她实实虚虚地来……嗝!”
一群男人起哄起来,要他接下去讲,怎么个实实虚虚法。那个年轻男人带着点得意地说:“你们总给她来实的,钱往家里挣……时间长,长了她能稀罕吗……”他停了停又喝了一口酒,道:“咱们弄点虚的东西哄哄她,保管,保管她晚上乖得跟猫儿似的嘿嘿嘿……”
秋明问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怎么个哄法,老弟你给我们举举例子呀。一群大老爷们谁懂这套!”
恰如其分地马屁拍的年轻男子很是舒服,爽快地说:“好!其实很简单,嗝!采一把漂亮的花送送,到城南庙里求个平安符啊,福包什么的送给她……咱们买不起金银珠宝,弄点这种小玩意儿,她保管觉得你心里有她!”
“马老弟,你还没成家就这么有本事儿,要是成了亲那还了得?!来,咱们哥儿几个敬敬他!”
那姓马的男子已经醉了,大笑两声道:“哈哈哈,能有,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伺候个老娘们儿……喝!”
听到这儿,程蝶衣已经完全明白了,原来宋濂这些天在做的就是这个!联想到他上车前手上的那个福包,程蝶衣小声问道:“这个姓马的和二姨太……?!”
宋濂的食指敲击着桌面,薄唇轻启:“恐怕是错不了的。”
哗啦!被一桶冰凉的井水浇醒的马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头还有些晕晕的,使劲张开眼皮,进入眼帘的就是阴暗房间中一双噌亮的皮鞋,顺着那人笔直的裤缝往上看,吓得酒醒了一大半,“大,大,大少爷?!!!”
宋濂摩挲着手指,眼帘低垂,安稳地坐着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这个男子。马盛是府里的一个花匠,年纪轻,脸蛋长得也还算不错。直到把马盛看得发毛,他才缓慢地开口道:“知道我找你干什么么?”
不知是因为井水太凉还是自己太害怕,马盛只觉得浑身发冷,他小心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似乎是个很隐秘的房间,四周墙体灰黑,就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唯一的光源来自大少爷头顶的那盏灯。因为呛光的原因,他看不清宋濂的神情,但下意识地因为对方的姿态而感到害怕,“小的,小的没干什么啊……”
“呵,是吗?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宋濂轻笑了一声,将一个东西抛到了马盛面前。
趴跪着的马盛见了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这个福包,不就是自己送出去的!!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就什么都完了,只是趴跪着什么都不说。
宋濂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轻描淡写地道:“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既然找到了你这儿,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走过去,跨过颤抖的马盛走向房门口,敲了两下,嘴角微扬道:“把人带进来。”
很快,外面的人就打开门带进来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马盛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