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难为情,程蝶衣脸色通红,也不说话,使劲儿扯着自己的腿。
正当宋濂心急如焚时,院门口传来一个略带苍老的男声:“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地怎么会走水呢!你们都是吃什么的!!”
程蝶衣一听这声音,理智也回来了,虽然依旧不理会宋濂,但也没再给他难堪。宋濂爬起身来,就看到宋老爷子拄着手杖走进了院子,看到那满目的疮痍,嘴巴张得老大。他一个回头就看到了宋濂和程蝶衣,以及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万氏,眉头皱起,虽然没有问程蝶衣“你怎么在这儿”,可那目光真真切切就是这个意思。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唯一的儿子,见他除了有些狼狈,没受什么伤,心里定了定。
不一会儿,火势被压了下去,可是二姨太的院子也毁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大事儿,曹氏和姜氏也赶来看看。姜氏挺着肚子一来,宋老爷子就连忙过去搀扶着,责怪地说:“你有了身子,来这里干嘛,也不怕儿子受了惊吓!”
姜氏道:“老爷,我心中实在担心二姐,不过来看看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虽然心里还有些火气,可是冷静下来的程蝶衣马上就接到了宋濂意味深长地眼神。一直清心寡欲冷冷淡淡的姜氏如今变成了个关心姐妹的人,“担心二姐”,她是在担心万氏死了,还是担心万氏没死。就连一向跋扈张扬的曹氏此刻也变得异常沉默,从进了院子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去的路上,宋濂说道:“好了,君越,你就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这样冒险的!”
程蝶衣虽能理解他,但想到敏之这么不顾及自己和女儿,心里就来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道:“你若真能做到我就要烧高香了!”
宋濂讨好地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今天倒是颇有收获啊!”
程蝶衣被他岔开了心思,回想着今天的事道:“的确。那人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有些急了,他/她想杀人灭口,却不知道越做越错。”
“不错。今天咱们刚到的时候只是有一小股黑烟,可见火势并不算大,可是接着就猛了起来,再加上我刚才进院子的时候,屋子里那股浓重的气味,绝对是有人故意放火,撒了汽油!”宋濂说道。
程蝶衣接着说:“而且二姨太也非常奇怪,没有人听到她呼喊求救的声音,总不可能一开始就被火给熏晕过去了吧。我刚才偷偷观察了她一下,呼吸非常平稳,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是昏过去,而是一直保持了睡着的状态,是有人要烧死她!”
宋濂听到这一点,赞同地凑过去搂住程蝶衣亲亲耳朵,被程蝶衣冷着脸猛地推开,尴尬地继续说道:“那人这么做就说明咱们离真相很近了,虽然二姨太没死,只是有点烧伤,可人毕竟还没醒过来。再加上,咱们要找的东西恐怕已经被付之一炬了……”
☆、证据
因为上次宋濂不管不顾冲进大火的事;程蝶衣冷脸相待了好些天;但终究还是心软了。
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往坏里说;似乎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可是往好里说,能有动机杀害宋濂母亲和二姨太的统共不过几人;事情正在一步一步明朗化。
为了保证二姨太的安全,宋濂安排万海棠住进了最好的病房让他好好静养。
医院病房。
“二姨娘;看看这个。”宋濂递过去一张化验单,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的万氏结果之后,看了许久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一脸迟疑地看向宋濂道:“这;这有什么问题?”
程蝶衣虽然也看不懂那张写满了化学成分的化验单子,可是他之前已经听医生说过,便开口解释道:“之前给你做验血检查的时候,发现血液中的安定成分超标,所以这么大的火你都没醒……”
万氏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声音尖利起来,“我,我记得,昨天晚上睡前我喝了碗安神汤!!有人要害我!!!桃子,那个吃里扒外的小贱蹄子!……”
宋濂接口道:“姨娘,冷静。你说的那个桃子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吧,前几天就叫大火一把烧死了。”
对手下手果断且狠辣,多条人命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万氏一听小桃已经死了,下意识地就觉得是被人灭口,一把抓住了靠自己很近的程蝶衣的手,把人吓了一跳。她自己没注意,但下手实在不轻,宋濂微皱着眉不着痕迹地拉回了程蝶衣的手臂,只听万海棠说道:“他们还会来的,他们一定还会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果然涉及的人不少!宋濂出口问道:“你说的他们都有谁?”
万海棠想一下子被噎住了一样,想说但不敢说的模样让两人都觉得有些头大。现在物证没了,若是万氏这个人证也不肯开口,那一切工作都前功尽弃了。
程蝶衣知道现在该下一剂猛药了,万海棠明显是想说出来的,可似乎在畏惧别的什么东西,“二姨娘,别说蝶衣我说话难听。那些人摆明了是要让你变成不能再开口说话的死人,你又何必还帮他们隐瞒?您还年轻,大好的日子在后头呢,犯得着为了别人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吗?”
万海棠听了还是沉默,神色有些动摇。
是夜,万海棠睡得正熟。
一个黑色的身影矫健地从医院外墙爬入二姨娘在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双脚落地,竟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趁着夜色,慢慢摸近病床上鼓起的地方,抽出腰间的匕首就是毫不留情地一刺。
但那人很快就察觉到扎进去的质感不大对头,惊疑地掀开被子,里面竟然已经被换了芯子,露在枕头外面的黑色头发不过是套在荞麦枕头上的假发,被褥之中是棉花做的假人!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可以被放低声音的脚步声,那人狠狠甩掉手中的假发套,时间来不及了,猛地撞穿了玻璃窗。
尖锐地破裂声吵醒了隔壁的万氏,她惊得做起来爬到床边,就看见一个有些矮小的黑影子从她原本房间的窗户里跳了出来,吓得把脑袋一缩,不敢叫他看见!
程蝶衣和宋濂就等着他来呢,一下子冲进房间,那人的身影刚出玻璃窗。抄起手枪,打开保险,程蝶衣在黑暗中又准又稳地就是朝着那人右肩膀来了一枪:要留活口!
漆黑安静的夜里,枪声和子弹入肉的声音任凭谁都能听得见。黑衣人的脚步软了软,捂住伤处继续跑,他的身法有些奇特,三两下就没了踪影。程蝶衣反倒有些懊恼了,早知道应该射他腿,让他走动不得!
宋濂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再等长一点时间,你已经让他受了伤,查起来应该也能轻松些,咱们去看看万氏。”
万海棠一看见那两个人进来,就拼命地爬过去,披头散发的样子哪还能称得上漂亮,她惊恐地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我不想死!!”
宋濂放松自己坐在床边,手指敲击着床沿,道:“二姨娘早些就这么做的话也不至于受今晚这惊吓了。”他抬了抬下巴,“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万氏结结巴巴地把事情一气都交代了一遍,当年的事情府里所有的姨娘都下了手。也不只是谁先起的头,总之朱砂是曹氏托自己弟弟搞来的;大夫是被姜氏买通的,大夫人死后这个郎中就被灭了口;她自己无意中看到了曹氏的丫头在大夫人的药里放东西,但也没声张,反而帮忙掩饰了起来。另外两个已经死了的姨娘也都是参与其中的,虽然作用不大,但也帮忙抹掉了些痕迹。
万氏说完,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宋濂,黑夜中随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那双丹凤的眼睛亮的就像猛虎,发出凶光。她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去,道:“就是这样了,大少爷。”
一室沉默,正当万海棠心跳的快要蹦出胸口的时候,程蝶衣缓缓开口,“事情是你们做的,但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万海棠跪趴着,颤抖着嘴唇说:“大少爷恕罪,我实在是猪油蒙了心。我也不知道是谁主谋的此事……我,我只是想着大夫人没了,于我有益而无害……这,这才一直没有说……”
宋濂越是不开口说话,她越是害怕。若是疾风暴雨之怒,大不了承受了就是了,人唯独恐惧的就是未知!
为了让自己更加有筹码,万海棠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瞪大眼睛,喊道:“大少爷!我,我还有证据!!只求你保住我这条贱命啊大少爷!”
她这一说倒让两人都提起了兴趣,宋濂冷着声音道:“证据?你的东西不都在那场大火中烧光了吗?”
万海棠万分庆幸自己的选择,舒了一口气,宋濂开了口事情就有了转机。她稍稍镇定了一下,说:“我喜欢把最重要的东西存在银行……我就是怕到时候被反咬一口,所以当年的日记我一直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过来了重庆之后,我又把保险箱转了过来!这个保险箱光有钥匙都没用,一定要我本人去,对上指印才可以的!!”
宋濂撩了撩眼皮,母亲在天有灵,天助我也!本以为东西已经被烧毁了,只剩下万海棠一个证人,没想到竟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沉默半晌,冷冷淡淡地说道:“想必姨娘的病也修养地差不多了,我看明天就出院吧,怎么样?”
万氏如今自身难保,根本就没有何人谈条件的资格。她自己也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她手里的证据,大少爷根本不可能答应保全她的性命。当下只能称是,至于想逃走的念头,更是一丝一毫不敢有了。
“唔!!”黑暗中一个影子闷哼了一声,给他取出子弹的女人皱起纤细的眉,道:“真是没用!忍住了!”
那个黑影一句话都不敢说,在那个女人面前只能低着头,任她处理伤口。
女人包扎完成之后冷着脸净了手,骂道:“这点小事都办不了,这下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