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苏兰]惜福休修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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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奇谭][苏兰]惜福休修朽-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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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丫鬟啐她:“瞧你说的什么话,少爷今天是新郎,今天最打眼的要不是少爷,三小姐该哭去了。”

  方兰生听了微微笑开,朝着不远处梳妆镜里的自己望过去。大红的吉服恰如其分地贴在身上,金丝暗绣,针脚细密得仿佛图案与衣服浑然一体。这件身上的吉服是三姐做的,三姐的针线活是二姐手把手教的,虽然没有青出于蓝的天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穿好衣服,方兰生又被丫鬟按在板凳上梳头发。他那根平时戴惯了的青发带被折好小心地收进抽屉里,这根发带跟他的时间也算长久了,是他十八岁那日换的,后来戴着它关过翻云寨,走过江都,探过鬼庄,进过始皇陵,游过海底,见过仙山,跑过地底城市……那根发带,也经过另一个人的手,那双手曾经和现在头上的那双手一样细致温柔地把它缠在自己的头发上。……三个月前三姐见它旧了,买了根新的要方兰生换了,他也没舍得换。但是现在他可以毫无心绪波动的看着丫鬟把它折好,放进一个抽屉里,和他的其他新发带呆在一起。

  方兰生眼看着那根大红喜庆的发带在自己头上扎根,紧得几乎和束成一束的头发连为一体。他嘴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为即将到来的喜事由衷地喜悦着。

  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或者说完全没有感觉更为恰当一些。再往深点说,也可能是有了踏实心安的感觉。

  其实人只要还活着,哪有那么多无法解决、挺不过去的事,许多事都是当时以为自己挺不过去,但是睡上几天,日子一天天过去,也就接受了,挺住了。

  二姐的事是这样,少恭的事是这样。

  百里屠苏的事,也是这样。

  伤痛和绞成一团的心绪似乎都已经成为过去时。一年的时间,没有长到让人像失忆一样忘掉所有的事,却也没有短到能让一个人对一年前的事还牵肠挂肚日思夜想。感情这回事,从来都是越去想,就陷得越深,越不可自拔的。强迫自己不去想它,也就慢慢的不会经常想起了。

  和孙小姐的婚礼推迟了一年,因为就算方兰生态度诚恳的去道歉,就算孙小姐自己很乐意,他未来的岳丈孙老爷也老大不乐意,虽然最后总要顺着自己女儿的心意,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么轻易嫁给这个逃婚没担当的小子。

  所以他要方兰生事业有成,要让他看到他真的能在未来照顾好他女儿,才肯把她嫁给他。方兰生当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你逃了人家姑娘的婚,没道理一回来,人家姑娘还要二话不说就嫁给你的。况且,最重要的,方兰生需要用这段时间去缓解一些不该出现在今后的生命中的感情。——既然决定了要娶孙家小姐,往后的日子,定然要一心一意的待她,才算诚心诚意的还了这段隔世情。

  丫鬟给他系上最后一个结,笑着说道:“少爷自打从外面回来,就喜欢这样笑,可是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呢。”

  “怎么,不好吗?”

  “当然好啊,少爷现在看着更可靠了。”那丫鬟平日里就没遮没拦,现下总算自知嘴快失言,禁了声,小心地觑一眼方兰生的脸色。

  方兰生却不见愠色,还是那样浅淡地微笑着,随意地问了一句,“以前我很糟糕吗?”

  丫鬟撅了撅嘴,老实回答,“那倒也不是,只是少爷您以前看着像个孩子,现在看着像个大人,更像是成家的人了。”

  方兰生笑了一下,“本来也是今天才成家……”

  然后他抬眼仔细端详镜里的自己。那个几乎不变的笑容是三分温、三分润、二分柔、二分坚。温润如玉,君子端方。不知不觉中,他已将欧阳少恭的笑容,学了个十成十。

  就在一年多前,方兰生还把欧阳少恭视为兄长,而长兄如父,父是榜样。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模仿欧阳少恭的一些良好秉性。无论是幼时、童年时、还是如今。从小到大,欧阳少恭教会了方兰生很多东西。

  三岁那年,他教会他写第一个字。

  四岁那年,他教会他背完第一篇辞赋。

  六岁那年,他教会他如何哄得自己几位姐姐都开心。

  他总是不断的用最容易让人接受的方式教导他,告诉他那些做人的道理。是了……他教会他这么多。

  欧阳少恭。

  又在他十八岁那一年,教会方兰生,如何像他那样,掩掉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去笑得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仿佛这种将他当做榜样一样的学习已经深入骨髓,抛也抛不开了。

  动辄伤筋动骨。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仅弄得他伤筋动骨的疼,还自以为是给了他天大的恩赐。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是该说一声可笑好,还是一句可悲好。也或许这两句话本质上是一样的,因为它们总是搭伙出现。

  方兰生微闭了眼,听到身旁丫鬟窸窸窣窣的忙碌声,衣料翻动带出一股微弱的风,细小的灰尘肯定会跟着在空中上上下下的浮动。他突然觉得一阵心安。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欧阳少恭了,或者说一年前那帮人他也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

  “少爷,时辰到了,您该出门去迎娶未来少夫人了。”丫鬟略带调笑意味的话把方兰生拉回现实,他有些腼腆的回笑了一下,起身踏出门外。

  方兰生没有刻意的和以前那帮活下来的人断开联系,请柬也送过去了,只是红玉誓不再下山,襄铃说在青丘很忙,这两个都只送了礼来,本人一个没来。

  风晴雪……那天之后方兰生就和她失去联系了。他只知道百里屠苏应该是散了魂,但不知道风晴雪后来的动向了。方兰生没有刻意去打听过风晴雪的消息,就像是逃避一样,他其实根本不想想起这个人,也不想再看到她。因为想起她,就会不可避免的想起另外一个人,然后……就像现在一样,身上某个地方像过电一样抽痛了一下,接着全身麻痹似的无力了一阵,然后方兰生才渐渐回复知觉,继续步伐稳健地往前迈去。

  这是正常现象,方兰生告诉自己。只要不去想,也就无所谓了。

  路过前厅的时候被蔡之义那帮子同窗截住了,他还跟以前一样,喜欢有事没事刺方兰生两句。今天也一样,虽然方兰生大喜了,蔡之义的不痛快仿佛到了极点。“哼!你居然能娶到孙家小姐!真是什么运都被你占尽了!真是、真是……”蔡之义摇头晃脑地端着酒杯,嘴角一撇,言辞间全是不甘不愿,如果不是自矜是个读书人,恐怕要骂两句才能解心头之妒恨。

  “你怎能这么说,今天是兰生大喜……”

  周复才辩了半句,被方兰生伸手一拦,拦住了。

  他脸上仍是温文的笑容,丝毫不见怒气,微笑着答,“确是我运气太好,才能娶到孙家小姐,其实我也常常觉得惶恐,担心日后不能将她照顾好……不如这样,我先自罚三杯,之义兄就不要与我计较了。”

  方兰生说到做到,自顾自斟满三杯酒,就要罚自己。

  蔡之义惯常喜欢与方兰生拌嘴,看他气得跳脚,近一年来方兰生总是一概应承下来,他反倒一直不习惯了,憋红了一张脸,忙摆手说,“别别,算了算了,我就是随口说说,别放在心上,别放在心上。”

  方兰生这才微笑着放下手里的酒杯。

  “兰生……”周复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又吞进了喉咙里。

  方兰生笑着看向周复,问道,“我如何?莫非我说错了什么?若当真有错,致文兄定要告诉我。”

  “不,没有……”周复赶紧摇头,“……你、你做得很好,一点错也没有……”

  周复微垂了头。可是,自打他从外边回来,这一年时间过去,已经没有太多他印象中那个方兰生的影子了。如果是以前,他一定和蔡之义争论一番,争个一二三四五出来,绝不会像这样,轻轻拿话一带,就带过去了。

  方兰生还是笑着,也不再回话。

  笑容是三分温、三分润、二分柔、二分坚。

  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他那些属于少年的棱角、任性和倔强,终于,都藏匿在了这张面皮之下,渐渐泯为尘埃烟土。

  成了过去时光的一个句点,一个标志。

  鲜亮得令人怀念。

  但也仅是怀念。

  终有一天,他也从一个少年,长成一个男子。

  温文尔雅,面若冠玉。

  他的双肩能够承得起娘、姐姐们与妻子柔软的脑袋,也能够担得起重逾泰山的责任。无可推卸的。我们活着,这就是责任。

  从此,他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像是所有人期盼的那样。

  稳重,温柔,有担当。他也希望自己能成为别人所希望的那样。

  最大的幸福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活着,而是这些自己熟识的人,不论喜欢的,还是讨厌的,非常在乎的,一般在乎的,他们都在身边,好好地过着每一天,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怎么能够不知足。

  方兰生神色如常的把婚礼仪式的步骤默想了一遍,就被下人领着带到一匹挂了红绸的马前。

  之后的过程就和别人告诉他的一模一样,方兰生领着孙家小姐的八抬花轿逛了一圈闹市区,才回到自己的方家,然后媒婆领着孙家小姐下了花轿,她手里被塞上红绸的一端——另一端在方兰生手上——方兰生就这样牵着那段红绸,把孙家小姐领到了二老面前。

  婚仪正式开始了。

  大红喜庆,身后是喧闹的宾客与这个鲜活的世界,而爹娘在上首含笑坐着,他爹方太那张圆脸笑成了一朵大号菊花,他娘高兴得差点抹了眼泪。二姐夫也笑着立在一旁。

  方兰生手执红绳,面含微笑接受所有人的祝福,与孙家小姐,他未来的娘子双双拜堂。

  曾经他做过同样的事,手执红绸绳,穿着绣工与面料都不如现在精致的大红衣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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