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打过招呼,吴邪在床沿默默坐了一会,既觉得出言打扰不合适,又为这份沉默感到不自在,想了半天,歪头在肩膀上闻了闻,嫌弃起自己来,于是收拾衣裤,特意拿了长裤,进到浴室洗澡。
把衣服都脱了,打开水阀淋浴,吴邪突然就觉得庆幸,张起灵在下午刚来就洗过澡,浴室收拾得干净整齐,进来的时候没有前一个人留下的水珠和热气,这让他没法产生更多的歪念。
但是“歪念”这个词一浮现在脑子里,具体的场景就不可避免地涌了上来,这些场景他都不陌生,念头一动,身上的温度也跟着上来了,乘着微醺的酒意,勉强也克制不住。吴邪觉出不妙,正在思考可不可行,猛然就想起他下午听到的那些声音,就在这道墙外面。
他对着这面墙发了很久呆,站在下午张起灵站的位置上,看到了墙外用耳朵窥伺的自己。当时的心情是舒心熨帖的,但是在现在这个方位,只要想到张起灵可能也能听到他干坏事的声音,自慰带来的畅快舒爽,立马现出了它猥琐难堪的原型。
这下半点绮念都不敢有了,吴邪匆忙把自己洗干净,衣服穿好,吹干头发,走出浴室。
吴邪待在房里无所事事,连笔电也没带,用手机上了会网,实在无趣得很,只好撩开被子躺上床,他酒喝得不多,只能提神,头脑还十分清明,半点睡意也没有。
偏偏张起灵还来问他:
“要不要关灯。”
吴邪连忙摇头,张起灵仔细看了看他的样子,沉吟片刻:
“明天有活动,我是主讲人,今天把资料梳理一遍,要晚睡,你如果觉得灯太亮,就说。”
吴邪默默听了,一字一句都进了脑子,开口嗓音有点哑:
“我小时候怕鬼,要开灯才能睡着,住校读书的时候学校不熄灯,舍友开大灯刷夜,我照样睡得很香,你放心看吧。”
他不自觉就把之前用的“您”换成了“你”,说完往那边看过去,张起灵没什么反应,回头接着看资料去了。吴邪喉咙堵着,嘴里一股牙膏味,把酒气都遮住了,不过倒正好借此想起一件事,酝酿了酝酿:
“那什么,我室友说我喝了酒睡觉,就爱说梦话,他听见过好几次了,还骂过人,晚上要是吵到你了,你就把我叫醒。”
张起灵闻言抬起头来看他,似乎还想了一想,说着梦话破口大骂的场景,面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眼里居然闪过一丝笑:
“这不算什么,你睡你的。”
吴邪盯着张起灵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口干舌燥,生怕再看下去就要暴露,只好安安分分转过身,背对他躺好,回味刚刚的对话,还有张起灵最后那个笑,他这一天得到的福利,比过去五年加起来的都多,吴邪没忍住傻乐一声,觉得自己还没睡着就已经开始做梦了。
吴邪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半夜醒来,姿势由侧躺变成了仰面朝天,一只脚伸在外面,被子也斜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多扭曲的睡相。
灯已经关了,窗帘也拉上了,房间里黑乎乎的,吴邪转头去看另一张床,只隐约看见一个后脑勺,张起灵是背对他睡的。
都说睡颜是一个人私底下最放松的样子,如果能看到张起灵睡着时候的样子,那这一趟赚得够他直接升天了,吴邪还在半梦半醒间,恍惚着似乎撑了很久,可最终也没见张起灵动上一动。
他终于重新睡过去,心里并不感到遗憾,这个他放在心底五年的男人,现在就睡在他旁边,不足两米的地方。
这已经足够他回味多少个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了一次分量足点的……呼呼!
☆、07
07
第二天早上,吴邪闷头睡到闹钟响。他的手机扔在被子里,震起来的时候嗡嗡声离得很近,一时半刻又摸不到,让人不免焦躁。吴邪听得烦极了,猛地直起身撩起被子大幅度用力一甩,手机被甩了出来,啪摔到地上。
张起灵听到声音,从浴室走出来,他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随时可以出门了。吴邪蹲坐在枕头上,攥着手机,神志不清,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看他:
“早上好。”
张起灵冷漠地点个头,走到书桌旁,把桌上已经归置整齐的资料收进公文包里,从包里拿出个U盘,放进西装外套的口袋。
吴邪眯着眼睛用视线追了一阵,把头扭回来,慢吞吞爬起来穿衣服。牙刷到一半的时候,张起灵提着公文包,脚步停在浴室门口,吴邪偏过头,听张起灵淡淡道:
“我先走了。”
吴邪默默点头,他嘴里塞着牙刷,含着满满一嘴牙膏沫子,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静了片刻,回过头来接着刷。
胖子开车到酒店来接吴邪,把他带到会场。他今天同样没什么正事,在H市的工作已经交接好了,这一趟是纯带着吴邪来认识认识人。
吴邪昨晚还想着今天见了面要叮嘱胖子一声,让他别在外人面前叫自己天真,怪不好意思。他睡得不好,早上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等胖子在那边叫他一声“小吴”才记起来,心道胖子也算靠谱一回。
与会的作家,吴邪认识几个,招呼一轮,胖子喊他过去,他旁边站着一位男士,年纪不大,沉稳儒雅的模样,正微笑着看着他这边,冲他点点头。吴邪走过去,胖子介绍道,这位是侦案类作家的个中翘楚,吴邪的大前辈,名叫齐羽。
吴邪当然听说过齐羽的大名,他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看齐羽写的探案录,一直觉得这位大家是深扎系统里的大人物,十分崇拜,以前没有机会接触,今天见到了,有些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寒暄过后,他们就着作品聊了起来,齐羽为人谦和,让人很有亲切感,他手里拿了胖子给他的书,对吴邪道:
“我看了连载,第四部跟前三部很不相同,之前的案子,场景大多在外面,外警现场、走访,追凶,到了这一部,在局子里面走程序的记录比较多了……”
齐羽笑着说,这种探案类的故事,作者绝大部分都是业外的,所以喜欢围着现场写,局子里的东西写多了就不靠谱了,看你这本写的意思,不会进局子当警察了吧?
吴邪心里打突,面上不动声色,咧开嘴笑起来,含糊道:“没,我有认识的哥们儿,披着制服呢。”
齐羽一听就有些心领神会:“是人物原型吧?”
吴邪惊得一愣,还没答话,胖子跟人打完招呼走回来,听见这话:
“还真有原型?胖爷我就说了,没原型怎么撑得起这么厚的书。”
吴邪道:“那可不一定,谁规定没原型就写不出长故事,你看那谁谁。”
齐羽和胖子都笑了,吴邪一看话题没成功转移,想了想,半真半假顺着做出一副承认的样子:
“我一兄弟,跟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后来去当警察了,偶尔听他跟我说道点事儿。”
齐羽问:“他一直干这行吗?”
吴邪点头。
胖子听完“啧”地一声,齐羽笑着不说话了。
出版社的董事长在台上讲话,吴邪听得要睡,非常无聊。他的座位靠后,周围也没有摄像机,旁边的人直接埋着头开始玩手机。吴邪想起一件事,于是也摸出手机。
他用手机刷进了酒店附近那所高校的官网,翻到学科会的会议专题,上面有简单的日程安排列示,除了这个,居然还有现场报道,这可太贴心了。吴邪笑了笑。
开幕式结束后,有各高校的优势学科现场考察。吴邪翻到自己学校,排在第二组,分别是金融学学科和经济法学科,主讲人应该就是张起灵和陈文锦。
他刷了一会,所谓现场报道也不及时,栏目下面空荡荡的,让人看着干着急,不过估计主办方也想不到有他这么稀奇古怪的人,守着页面等实时更新,追星似的。
吴邪百无聊赖,抬起头看台上讲话的那位,是个中年谢顶的男人,他出了神,打个哈欠,困倦中把角色替换了,觉得自己在听张起灵讲课。
大三下学期的时候,吴邪把自己课表上的知识产权法整个划掉,那堂课上总是待在西教一,偌大的两百人教室,他坐在最后一排,跟当堂的学生一起听课。
吴邪听过刚进校的年轻老师讲课,女老师总要腼腆秀气一些,男老师大多十分有活力,带着初来乍到的新鲜与激情,上课的时候,恨不得把脑子里所有的知识都掏出来,神采飞扬,激情澎湃,惹人喜欢。
张起灵跟他们不太一样,他站在讲台上,就像一名已经上了几十年课的老教授,讲课时蕴着一股让人看不到底的厚重感,表情冷淡不热切,有条不紊,信手拈来。这个人似乎跳过了别的老师随授课生涯积攒底气和魅力的过程,吴邪第一次听他讲课,就觉得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不免感叹,注意力总不放在课上,而在讲课的人身上,如果自己是张起灵的学生,怕是要惹他头疼了,看起来明明听得很认真,实际上却总是目光呆滞,魂不守舍,像已经神游出七里八里,十足的坏学生,决计不会是讨老师喜欢的人。
吴邪属于无组织人员,开完会以后就没他的事了,胖子带着他见过出版社几位高层,就被人找去办事,再顾不上招呼他。齐羽之后有签售会,吴邪先黑箱捞走一本,就不再逗留,跟他们告别,坐地铁回了酒店。
张起灵还没有回来,吴邪在房间里坐了一会,他已经可以撤了,不过这时候回去简直是傻子,他自认品德不高,做不到推开与喜欢的人相处的机会。
何况他没有开车,坐长途汽车或者火车多折磨人啊。他给自己找借口。
吴邪做好决定,就想先睡一会了,等脱了鞋,突然生出个想法。他站起来,走到张起灵睡过的那张床上坐下。
心理斗争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吴邪算了算时间——现在才上午,老师们中午要在学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