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无痕送回去。看着两个孩子慢慢远去，无欢叹气，勉强站直脊背想要缓解疼痛。流朱一死线头断了之后，无欢就把怀疑目标转移到子静身边的近臣身上。那些知道说些什么话他会听的人，应该就是杜确派来的最适合潜伏的人。
无欢甚至想着，等到这段被圈禁的日子过去一些，风头小一点之后，再把那么近臣，一个一个除掉。她已然想好了，对于子静这样怀疑自己怀疑的毫无道理的皇帝，要么控制他的臣子，要么直接把他架空。
还来不及她和子凝多弥合一下，温存一天，圈禁不过十天，夏天刚刚要热起来，太后一口痰噎在喉咙里，一副马上要驾鹤西去的样子。子凝急忙进宫，无欢送她到门口，二人紧紧拥抱过后，被关起来的无欢只好目送着爱人离去。
太后在床上咳嗽的要死要活，不知道为什么，弥留之际的老母亲看着儿子就是分外不顺眼。乱七八糟的儿媳妇们更是个顶个讨厌。直到子凝来了，太后才一边顶着因为咳嗽而通红的脸一边摇手，众人这才退去。
“母后。。。”子凝觉得进来实在很不好过，鲜血淋漓的屠杀和别离纷纷上演，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才能好过一些。自幼时以来，子凝一家三口在宫中并不受重视，自己努力讨好父皇，才能保全一家人。哥哥登基至今，母后似乎也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不是在病中，就是在和媳妇们闹腾，要不就是忙着张罗照顾孩子。
“子凝啊。。。”太后一副马上要咽气的样子，子凝于是对母亲的每句话都听得分外认真。“女儿在。”“你和无欢。。。的事情啊，哀家早就知道了。。。可是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改呢？哀家要是。。。不能把你嫁出去。。。哀家怎么。。甘心啊。。。”
要死不活的人说完这么长的话，不咳嗽半天怎么可能。子凝听闻此语，心里轰然裂开一个口子。她对和无欢的这份感情最担心的莫过于来自家族的反对。也许她可以和哥哥大吵大闹，也许可以不顾朝臣目光非议，可是她不想伤害母亲的心。
“母后。。。女儿有愧。。。”
“不要再做。。。苟且之事。。。一定要找个好人。。。嫁了。。。听见没有。。。”
浓痰已经快要把太后给憋死，潮状呼吸开始了。“女儿知道了。。。”子凝流着眼泪，握着太后的手，只得心痛着点头，“女儿遵命。”
“子凝啊。。。子凝。。。”
抚摸在头发上的手落了下来。太监不久后大声宣布，“太后驾崩！”门外听闻此语便哭声震天，子静则一言不发，慢慢走了进去。他拿起母亲落在一旁悬空了的手，轻轻抚摸之后放在床上。随即从一边的桌上拿起一折黄纸，“你看吧。母后的遗诏，把你许给了鲍武烈的儿子鲍远扬。”
一声惊雷劈裂心脏之后，这一声要劈裂现实。“而今你想怎么办？还要抗拒遗诏吗？回去和无欢继续苟且？”一字一句说的冰冷，子凝心里痛苦万分，不知如何抉择。
你的母亲刚刚在你面前死去，你难道可以立刻违背她对你最后的希望和要求一意孤行吗？
“你可知道，那三个言官是怎么死的？又或者，你可知道朕的卫队长是怎么死的？难道无欢都没有告诉你？”子静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着他在看见遗诏时就想好的话。
“哥哥，你又何必逼她逼的那么狠。无琰无痕只是孩子。”良久，子凝停止抽泣，声音黯哑的说。既然子静可以这么说，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那天来的刺客害的无琰失去眼睛的此刻，就是哥哥派来的。
“朕逼她？是她在逼朕！”听闻子凝的话，子静似乎想要把心里的所有话全部倒出来。“从登基以来，多少人说，要是没有她，朕绝对不可能成为皇帝。多少人说，北宫爵无欢是国家肱股，栋梁之臣，没有她南齐早晚要亡国。多少人说，皇上，北宫爵无欢在北地又干了什么什么，陛下可以学习。学习？！朕是皇帝！在他们眼里，朕还不如她吗？！是不是再多两年，她就要爬到朕的头上来，告诉朕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你以为她当初削藩的时候做的是什么公正之事，啊？藩王们的心都被她收买走了。往北还有浑邪王的支持。满朝文武都墙头草。要有有机会，她是不是迟早要聚天下民意改朝换代？！”
子凝只是闭目不语，任由哥哥发泄他过度的妒忌和怀疑。子静见她不说话，传令让外面的太监把黄子澄准备好的东西送进来。
“你跟她干的那些苟且之事，你以为她就对你忠心不二吗？这些书信你看看。”
子凝心里全不相信，却控制不住的拿过来看了。那不是别的，是玄芳和无欢的书信。说是如此，对于哥哥的手段有所认识的子凝，很难不去怀疑这是伪造的。即使无欢的笔迹伪造的极为逼真，她也不相信这里面说的情爱缱绻都是真的。
可是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字字句句还是刺痛了她的心和眼睛。
子静见妹妹只是看了两三页之后便沮丧的放下。正想说什么，子凝却说，“玄芳你也一定抓来了吧？带给我见见。。。我差人回去拿些东西，母后这边。。。我来守灵吧。”
侍女回来的时候很是着急的告诉子凝：一如子静坏心眼儿会做的那样，他已经把太后的遗诏传到无欢耳朵里了；而无欢已经吐血晕倒，“奴婢离开公主府的时候殿下还没醒过来！”
子凝心里难过，想要说些什么话让带回去给无欢，千回百转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回去带话给她：等我回来。等我想个办法，等我带她秋田。”
八十七
其实无欢晕倒，不是因为听到那份太监宣读的遗诏，而是因为听到子凝那句“女儿遵命”。子凝一出门，她就有不好的预感。装作昏睡，无宣召不许任何人进来。旋即悄悄翻墙出来，忍着伤口的疼，一路飞奔，生生尾随子凝到了太后的寝宫。
太后寝宫后方并无护卫，她自然而然的趴在面北的房顶上偷听。心里一边听，一把刀就在心口一刀一刀的剜，在子凝回答出那句话之前她一直在乞求子凝不要说出那个她猜到的答案。亲耳听见的效果犹如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心，呼吸停滞，心跳骤停，似乎马上就要从房顶滑落。
未免真的因为伤心而被抓住，她选择了立刻起身逃离。心中郁结经脉之中有一股气乱走，她强撑着回到公主府的时候，为了把戏演足，推开屋门出去，却正好赶上太监走到大门，全身的力气散尽，立刻晕倒。宫里的御医被叫来的时候，杜确的那一刀造成的狰狞伤口已经肿了起来，犹如红色毒蛇攀爬其上，甚至骇人。
太后驾崩后的第三天，玄芳几乎是被绑着送到了子凝的面前。看见一身缟素的子凝，面庞带泪，而无欢被圈禁，不在此地。她忽然就觉得事有蹊跷。此行不是宣召不是密召，是绑架来的。那还能有什么好事。
“玄芳，辛苦了。这么多年，麻烦你照顾无欢了。”子凝说着摇手退去左右，只剩这情敌二人相对。子凝转身拿出那些信件，递给有些憔悴的跪在那里的玄芳。“你看完，再回答我的问题。”
玄芳看着那字字惊心，知道子凝要么已经怀疑了，要么就根本不疑，却肯定有别的目的。字迹仿造的不错，不论子凝怎么想，对她的伤害肯定已经造成。玄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在路上遇见无琰一行，所有的纠缠的事她一概不知。她现下固执的认为，如果是子凝怀疑无欢，那么真是辜负了无欢对她的一往情深。
“奴婢看完了。”
“可有此事？”
“没有。奴婢没有与殿下苟且。”
“那，”子凝转过身来，“你可喜欢她或者说，你如我一般爱慕她？”
玄芳看着站在数丈之外眼神清冷的子凝，曾经她规劝子凝时就担心自己的小心机会被识破，那时何等紧张。而今太后驾崩，子凝很可能在太后的逼迫之下选择了出嫁，而一旦她嫁人，玄芳不敢想无欢会怎么样。如果此刻自己坦白，子凝会不会横生一种绝不拱手他人的激情从而选择回到无欢身边？抑或是，她选择隐瞒，子凝就会放下对无欢的怀疑然后安然相守？不论如何，玄芳考虑的事只有，无欢的幸福。
“你和她一样，喜欢用沉默来表示。而我，有时候把沉默当做默认。”玄芳思忖之间，子凝在她脸上看见和无欢一样的表情。便转过身去，心里哀叹不已。
“公主，奴婢的确倾心殿下已久。从殿下刚刚袭了爵位回到王府的那一天就开始了。”子凝的动作一滞，她猜得到玄芳可能真的喜欢无欢，但是没想到是那么早之前就开始了。快七年了。而自己和无欢相识相恋，也就八年。
我们一起竞争，这么多年了是吗？还是你一直站在那无人知晓的地方，一直在牺牲？
“原来是这样。。。”“但是殿下一直不知情，殿下心中，只有公主一人。”子凝默默走过去给太后上香，动作缓慢端庄，“这，我不怀疑。”“公主，你可知这么多年，殿下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受了多少苦多少罪？她做那么多事，都是为了你。多少次旧伤复发多少次，痛的辗转难眠死死攥着你送她的那块玉坠子。。。”
子凝并未回头，任由玄芳一个人在哪里诉说所有有她的影子却不知道的事。大概那些无欢样子，她都可以想象得到，虽然此刻由玄芳说来都是字字锥心。其实一个人的落寞伤感与她想着的那个人未必有什么关系：对方倘若知道了，心有愧疚，也不枉为了你伤春悲秋自我虐待一场；对方倘若不知道，抑或知道了不在意，那又有什么用。
说到最后，玄芳已然自己痛哭起来。诚然她哭的不止是无欢，还有自己一腔深情付流水的韶华。子凝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捂着嘴抽噎的玄芳身边。她仔细端详这个知书达理恭顺温和的婢女的脸，“玄芳。。。这么多年，我不在，无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