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周围都是岗哨。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的微笑,岗哨有什么用?要死的人了,保护起来医治起来不就是让他晚点死生者晚点去面对这个事实吗?不就是舍不得狠不下心而已吗?找什么冠冕的理由,死的时候,舍不舍得都由不得你了。
没有信念的人,活着干什么。无欲无求的人,根本不在乎哪天死,哪天都一样。每天不同的夕阳,有的看当然好;没得看了,那至少之前看过。只要不后悔,抱着一大把的遗憾死去,也没什么不好和稀奇的。
是的,子凝,我现在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把答应你的事做完,然后我就可以抱着我的悲哀和爱死去了。哪怕为此要牺牲在人世间的不多的时间,还有千万将士的生命,以及家族清誉,我也在所不惜。
我在所不惜,我只想证明我始终都爱你。
半个月后。
子清叹着气,和种道济一起练好了今天的药。无欢决定服用混元丹之后,整个北府上下都笼罩着一丝绝望气息。他们现在明白了,无欢的做法就是:牺牲自己的生命时间和质量,追求她最后想做的事情—消灭西羌,让南齐能够天长地久平平安安的发展下去。为此她不愿意做一个躺在床上的废人,她还要领兵打仗,哪怕冒着谋反的罪名。
哪怕,服药等于踏上不归路,最多活五年。
无琰那日躲在滴水阁外和玄芳一样,偷听到了无欢和卜苍万的所有谈话。而今眼睁睁看着抚养自己的无欢吃了混元丹之后一日千里的好起来,能跑能跳,三日可挥剑五日可飞檐;同时,在夜深人静自己前去请安问候的时候,痛的比以前还严重。无琰已经十二岁,执拗的认为虚岁都该十四的自己应该上前线带兵打仗了。无欢坐在卧榻上,满头虚汗,扬扬手让玄芳先下去。
“琰儿。。。你是哥哥唯一的儿子,”“正因为琰儿是北府的世子,现在是承担责任的时候!请姑母委以重任吧!琰儿一定可以的!”无琰跪在地上,脸上满是坚毅和执着,就差马上给他找一身最好的盔甲披挂上阵立刻出征,“你的武功。。。”无欢忍着疼打量着自己的侄子,这么多年,对无琰只有自己总是严厉,而别人对他都温柔宽厚;自己就是望子成龙,多年来肯定也让他受了不少苦。而今这个孩子成长的如此懂事,有担当,明白自己的苦心和肩上的责任。。。哥哥,我没有负了你吧?
“我承认,你已经非常好了。。。好吧,你去吧,我明天安排凡森去找你。琰儿,你记住,姑母活不了多久了,以后,我也不希望你再做什么王爷了,这件事我以后会有安排;但是在你卸下你的重担之前,你不能有什么危险,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妹妹,以后都交给你了。”
看着无琰点头应好的样子,无欢泪眼朦胧,伸出手把侄子揽在怀里。
其实无琰有很多话想对无欢说,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一旦说出来,就会全部回到一点,整个北府都不敢提的,子凝。
或者连她自己也不敢去想。成日里无欢的那副生机勃勃练武不休的样子,在玄芳眼里,都是装出来的,都是药力的作用。她的心还是那么脆弱,为了避免再次被伤害,她筑起无限高的坚强的城墙把自己包裹在里面,自己面对虚空和黑暗的回忆。
每隔五天把药送给无欢吃的时候,玄芳看着她的表情,心里越来越揪心。那是一种狂热的表情,似乎每次吃那些药,都让她更加靠近自己的梦,而那梦只意味着:自己可以死,而且在完成心愿之后,很快死。她看着那药就好像走进死亡的门,她生无可恋,她可以在做完自己的英雄之后立刻死。
觉得自己是被最心爱的人抛弃的,是全世界最可怜的那一个,可以做世界上最凄凉的英雄之后光荣的去死。
她对子凝的苦衷一无所知,在自己的悲剧情结里面慢慢自我沉湎至死。
你混蛋。
樱花就要开了,无欢却因为身体和公务的原因不能移驾到秋田去居住。王府现在已经被来来往往的密探特务们打搅的有些喧哗。无欢一日三发命令,先动用了巨额的银两贿赂南齐与北府交界边境的守将,给钱让你花天酒地,不向上汇报北府的动向,同时监视起来以防有变;又秘密清剿了很多朝廷的眼线,作法简单非常—杀光,让你人间蒸发,灰都不剩;最后在京师大规模作乱,扰乱视线,忙的皇帝最为信任的左都御史黄子澄焦头烂额。
这药真的有效吧,连算计别人的能力都已经步步升级,她亲自设计的杀人手段让人闻风丧胆。第二次服药之后她亲自带着林冲和密探们上演了一出刑讯教学片,把抓来的一个位置较高的朝廷眼线拷打折磨至死:烙铁皮鞭那都不入她眼,先是以数寸长的铁钉把这个人钉在架子上;再将几近融化的红热铁条生生包着那人四肢之上,嘶嘶之声简直把血肉都烤化,这个时候先审,不交代呢就从四肢开始一点一点剥皮,一边剥还一边往血肉上浇滚热的辣油。。。直到最后把这个无关紧要的家伙折磨成了香酥鸭,无欢一直保持着无表情的脸上才展露笑容,“以后就这么办吧,你们都很聪明,自己开发。要是觉得自己的新点子很不错,可以让我看看。不怕残忍,就怕没有效果。而我要的效果嘛,咳。。。”
无欢走过去,看着鲜血都蒸干的尸体,“不要死很多人,但求闻风丧胆,没人敢再来。”
于是她的特务们杀人,云游的弟子们刺探,这群人从来没想过大家一起努力会有这么大威力。吓得整个北府地区没人敢暗中做坏事:一具一具的烙死了铁条的炸的半熟的死尸还不够吓人吗?无欢亲自从宋毅恒留下的亲卫里挑选一批人,亲自训练洗脑,然后秘密的散布出去。除了她自己和林冲,没有任何人知道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当她服药半年之后,开始倾尽家财,招兵买马,调动防务。杜确在自己的大本营满以为无欢重伤活不了多久于是专心练兵的时候,发现自己对南齐的眼线全部被消灭秘密信息通道全部被赌上之后,斥候们回来告诉他无欢把防务都换过一遍现在大军全部对着西羌之后,他才发现,晚了,晚了,又被无欢算计了。还是低估她了。
他看着最后一封秃鹫给自己发来的密信,只等着最后听到这个人的死讯了。果然不出一个月,他听到自己的使节回报说,黄子澄被杀,府邸上下烧得精光,左都御史尸体找不着,只有一堆烧得不知道是哪部分的肉块散落。
杜确把玩着自己的匕首,幽然想起自己才刚刚抵达扬州,背负一身国仇家恨进入铭武宗的时候。在酒肆里遇见黄子澄,得知他也是西羌人。在多年前的战争中幼小的黄子澄随着爷爷和叔叔改名换姓躲到扬州。那时,经历过一场大败西羌皇室早就没有了东进的野心,只剩下这一群在战争中家族覆灭的旧人对往日凌驾天下的梦想念念不忘。两人一见如故成为挚友,黄子澄表示愿意为杜确效力,等到杜确需要的时候,愿为内应效犬马之劳。
直到自己离开南齐回到西羌,两个人再未见过面。依靠黄子澄的力量,他做了多少事啊,这个在南齐一直享有清誉是难得好官的人,却没有人会猜到其实他才是最大的卧底。这一回重创无欢之后,本来意欲在一年半之后大举进攻消灭南齐的杜确,失去的最可靠的力量。杜确揉揉太阳穴,是我的错,是我太优柔寡断的等待无欢死,却不想她挣扎的站了起来反戈一击。
无欢啊无欢,你我命中是死敌,而如今你是不是也学了我,成为一个没有心的人呢?
京城宫中。
“朕就不相信,这件事不是无欢做的!!!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没有一个是能做事的!!”子静气的脸都紫了,若不是在朝堂上他估计会连桌子都掀了。满朝文武,啊呸,他想,除了黄子澄,谁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谁也抓不住无欢的小辫子来证明她就是这一切的幕后真凶。现在这个人也死了,肯定是无欢干的,你们却个个噤声,谁也拿不出点手段来破案!
子静很想再任性一次,罗织个罪名给无欢把她弄死。而今反正也有方啸歌来领兵,正准备提拔这个驸马当大将军。可是他答应了子凝,再不加害无欢,再不给她治罪。“好好,朕答应你,只要她不谋反,朕让她老病而死,满意了吧?”子凝只是转过身去,沉默不语,佛珠在手中流转。老病而死?她也许等不到老,就会死。
“说来,”子静见妹妹不语,想来也是触到她的痛楚。无欢走后子凝便不再有笑容,他看着也伤心。“子璇今天应该就快到了,早上朕已经派人出去迎接这两口子了。你要不要见见?”
子静心里偶尔也会觉得对不起子凝。如果无欢不是拥有那么显赫的地位,没有功高盖主,没有那么多杂音,没有。。。没有被天下人都知道是女儿身,也许他会愿意把妹妹许配给她,说一不二。但是一切都已经是这样,注定是这样,我们都无力改变。
“不见了吧,我。。。”子凝正想说些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她害怕子璇和啸歌会来兴师问罪。“启禀陛下,璇玑公主和驸马已经在勤政殿等候了。”
不,该来的还是要来。
九十四
子璇和啸歌花了大半天和皇帝寒暄,接受褒扬和赏赐,还有子静看起来假惺惺其实真心实意的封赏之后,方才有空来到太后寝宫见子凝。
“六姐。”不等宫女通传,啸歌拉都拉不住,子璇就推门进去了。“你,外面等着。”说完还一把将啸歌推出门去,将门闩上。“你回来了。”子凝转过身看着自己小妹妹,多年不见,子璇已经褪去所有青涩,愈发有些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