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看到一张有些受了惊讶的脸,微微侧着头躲着突如其来的亮光,还有什么?亮光下闪着的,泪痕,不错,是泪痕。
她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然后看向我,在我的眼里寻着什么,我不知道当时我的眼睛传递给了她什么信息,我想,总有怜惜吧。
“你是不是去他那里了?”她劈头便问。
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谁,“没有啊!”
“没有吗?他为你做了什么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沉默了,原来她的气还没消,这样记仇,有史以来第一次。
“听着,如果你还要在他和我之间摇摆不定,那么就离开这座房子吧,不要再回来,不要再折磨我。”她见我不吱声又继续说道。
委屈,她从没给过我的委屈,我究竟犯了什么大错,要如此这般?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下了床,“你终于赶我走了!”我抓起椅子上的衣服,“我这就走,不过走之前我还想说一句,我没去找他,你信不信没关系,我只是试着阐述事实。”
“你知道我没有赶你走!我只是在说一个假设,如果你还要在我和他之间摇摆不定,便离开。”
我苦笑一下,“我怎么知道你对‘摇摆不定’怎样定义?我怎么知道你的脑子里都有什么幻想?将来他不光是我的前夫,还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你也知道这是个婚生孩子,不是来自某个陌生的捐精人,这就决定了我和孩子父亲之间必然要保持着一种维系,实际上Chris前两天还跟我说将来要申请对这孩子的共同监护权!你看吧,这也是我当初不想要它的原因,可是你坚持要,现在已经开始猜疑了,将来这一辈子我要经历你多少的猜疑和不信任??”
“我以前没有不信任过你,我们和他之间的维系我也没有意见,我可以和他一起陪你去妇产医院,我可以想像将来隔个周末把孩子送到他那里去,这些我都能接受,但是我不能接受你觉得他会比我更爱你们!”她的声音哽咽了。
我心里翻江倒海着,但却不知该怎么办,觉得自己被推入一种进退维谷的境地,我的自尊在跟我说“快走吧,不要赖在她的房子里!”我的情感却在嘶喊“她只是在乎你只是在乎你!”两边力量相当,结果就是我沉默地收拾着床头的东西。
她走向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今天有没有去找他?在你心里,是不是他比我更爱你们?”
我停下动作,看着她,“我没有去找他。你比他更爱我。至于宝宝,我不知道,你很爱宝宝,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但我想他对宝宝的爱也不会比你少。”
她的脸阴晴不定着,内心不知在上演一出怎样的小电影,末了,问我:“感激?所以在你心里这是你和他的孩子,我所做的是要被感激的?就像邻居来给你看两小时孩子你觉得该感激她?”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怒了,在美国即使是母女之间、两口子之间,都是把感激和谢谢常挂在嘴上的,为什么我感激她一下就要惹来这样敏感的责问!“我和Chris之间是怎么回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或者说我以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我不想再说了,宝宝的健康目前对于我来说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明天我也要早起去学校。”我抓起整理出的东西和衣服,边回忆学校附近的旅馆。
“可是我不想让你走!”她抬起手想来拉我又停住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们的爱并不比他少,甚至还要更多!”她的眼睛闪烁着,诚挚和委屈的交织。
我的愤怒消失了,低下头,有点痛苦,一边感动着她的爱,一边又担心她不知还要为Chris的存在纠结多少次,从我们在一起到现在,她流露出很多次这样的感情,虽然她一直努力去大度地接受着,但那种担忧在她内心可能一直是存在的,这一次,表现得尤其突出,当然了,这一次也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吧。
她拉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Tong,你昨晚说的话伤到我了,我从那时到现在都不曾合过眼…你知道吗,在我看来,这就是我们俩的孩子…我昨晚。。就是觉得你想要做的事情很荒谬,并不是我不想为你们做什么…”
她的心跳她的话语触到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这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女人,“对不起,我知道我说的话过分了,因为…你骂我愚蠢…”
她想了一下,“我有那么说过吗?”
“绝对有。”
“哦,那我也欠你一个对不起…不过,你的提议是有一点…愚蠢…”她斜眼看了我一下,有点想笑的意味。
“比你想象我今晚去找Chris了还愚蠢吗?”
“我的推断是有逻辑性的。”
“拓展一下你的逻辑。”
“某孕妇悲哀地认为,孩子的父亲才是真正对她和孩子好的人,第二天晚上,她一晚未归…”
“你当真是学化学和医学的?”
“嗨!别想让我怀疑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
我不由笑了,“Luise,有时候一个人适当地缅怀一下她的前任也未尝不可,”我走到枕头边,将那本夹着照片的小说拿出来,“我们所做的该是宽容和理解~”
她楞了一下,然后惊讶地张大嘴巴,接过书看了一眼,我不由盯着她的眼神,想分析出个子丑演卯来,未果。
“这不一样。我从没拿你、Ashley和Jessica三个人比较过,我从没想过谁更好,我只想过自己对你们三个人感觉的不同。”
“哪里不同?”
“恩…对Ashley更多的是校园式的青少年爱恋,”她翻开扉页看了看Ashley的赠言,“那时候她送我这本书鼓励我勇敢些,结果最后出了事,我做到了,她却退缩了…”她把书重新放进我手里。“遇到Jessica时正年轻,那是一个没有爱情都会可惜的年龄,也是一个对未来还没有计划对人生还难以把握的年龄,唯一的想法就是我爱她,我要和她在一起,至于怎么在一起,我不知道。至于你亲爱的,你第一次让我的爱遇到了责任感,这种责任感首先来自我的年龄和阅历,我到了考虑一个人值不值得爱和爱了会怎么样的年纪了,一个单纯的情感碰撞已经不够让我做出行动。其次来自你的婚姻,现在又来自这个宝宝,当爱情碰到责任感,才有内容。这就是我对你们的区别。”
我眨巴着眼睛,她的分析让我很受用,虽然在说到她爱Jessica时也曾让我一时醋意大发。
“顺便问一句,你这两晚上在这里做侦探工作吗?”她转头看向那两橱书。
说来也奇,让人烦心的早孕反应在几天之后自行消失了,吐啊干呕啊都消失了,精神也好了起来,不似之前那样懒洋洋的,就连那些曾给我们带来麻烦的奇怪的胃口好像也转为正常了。就在整个人轻松起来时,得知父母的签证也拿到了,他们因为之前来过,有过良好记录,所以那趟签证办得特别顺利。
有了这两桩好事,Luise便想着要办个烧烤爬踢庆祝一下,她的想法说成地道的中文就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天气好心情好,我自然也很想热闹一番,只是在想这爬踢都请谁呢,Luise那边没问题,我这边虽然同学一堆,中国人谈得来的也有几个,但是没人知道我现在和女人一起过啊,最后请的全是她那个圈子里的人,基本都是LES或者支持LES的朋友,因为我们想搞得轻松些,即使在众目睽睽下接吻也不会有人惊讶的那种。
“你介意Kayla过来吗?”她一边准备在她们网页发布消息一边问我。我们正躺在草坪的躺椅上,傍晚的微风挠得人轻飘飘,蛐蛐在草丛中、角落里鸣奏着,让我想起小时候和爸妈在外边乘凉的时光。
我想了想,“不叫她会奇怪吗?”
“也不会,如果你不喜欢就不叫了。她只是在圈子里很活跃很受欢迎,一般活动都少不了她。”
“那就叫上吧…”我想我该学着和美国人一样不去介意彼此认识之前的前任,更何况这连前任都不算。“你们有过几次?”算了,我还是中国人。
“那啥,”她合上电脑,“不叫她了吧,我给其他人发短信。”
“别别~”我赶紧从椅子上爬起来,爬到她身上,椅子发出吱吱的声音,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慢慢把椅背放倒,边说“我可不想爬踢前坏个椅子~”
“这帮朋友里除了她你还和谁有过?”我不死心又问起来。
“没有了~”她也不生气,就那样笑笑地看着我。
“这么说你就看上Kayla了?”
她大笑起来,好像这很有趣,“你好像真对她有意见?”
“没意见,我还感谢她呢!”
“哦?为什么?”
“当初要不是她说你‘在床上很棒’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女人呢~”
Luise愣了一下,继而又笑起来,“她这么说我~”
我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周日呼呼啦啦来了十四五个人,本来只有不到十人,但有伴的都把女朋友带来了,一下子热闹非常,后院草坪给塞得满满的。大家都带了些小礼物来,知道我们要有BB,自然很多礼物都和这有关,我最喜欢的是一对喂奶时用的围嘴儿,一个朋友专门定做的,大人戴的,一个上面印着“桐妈妈”,另一个印着“Luise妈妈”,可爱至极!更让我高兴的是,有个朋友的老婆Rachel也怀孕五个多月了,她们俩做的人工受孕,其实那会儿已经能知道性别了,但两个人特意让医生不要告知,想到时候有个惊喜。我惊讶于短短两个多月肚子的涨幅,因为大家把我们俩拉到一块儿让我们秀肚子,Rachel已经明显一副大肚婆的样子了,从后面撑着个腰,自豪不已,跟她一比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孕妇,怎么挺也挺不出什么来,觉得很失败,Luise从后面抱着我,轻轻在我耳边说“我能看出来”,大伙儿看她跟我说悄悄话,便转而开始盘问她,是不是没做中餐给我吃,在她们看来,中国人和中餐是孪生的,Lu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