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吞下剩下的气,忍着,拿来策划摔在她面前。
“什么时候?”沐未央伸手翻开,问。
“现在。”
“哦。”起身,拎上包出发。
沐未央走进摄影棚,在门口收起伞,伞上积的完好的雪花瞬间化成了水珠子,一滴水珠子渗进她的长发里,沿着头发滴进衣领中。
微凉的感觉自她脖颈上传来,沿着脊椎传遍全身。
她觉得冷,哪有不冷的道理,外面是冰天雪地的零下,却还穿着短裙丝袜和高跟鞋。看一尘不染的镜子里所映照出来的美丽女人,跟一只野猫一样,把全部的力气都花在好看地方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仰起高傲的脖子和尖锐的下巴,表现出桀骜不驯的一面,越是这样越是觉得舒服。
她在脑子里想着躲被窝里把暖气开到最大缩成一团睡得昏天暗地,但是她把脑子里的慵懒的自己藏起来,把脚上的高跟鞋踩得跟野兽的蹄子一样,一步步走向聚光灯打量的摄影棚里。
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团团忙碌的人像一只只的工蜂,而中间被众人包围的也不是女王蜂,也是任劳任怨的出卖色相的女人。
卖身体的年轻女人都已经笑一个上午,聚光灯自四面八方打开,把她们眼睑上的弯曲假睫毛照出了黑影,她们或笑或冷酷,年轻的脸庞如雕塑一般精雕细琢。
沐未央在化妆室里排队,一群人挤在化妆室外面的走廊上,镜头前公主一样娇贵或是圣女般纯洁的女人现在裹着简单的布料抽烟跟人聊天,脸上上了些粉底,等着化妆师过来叫她们。
里面的人更多,沐未央没兴趣在里面等,空气不流通,化学物质的味道浓重,跟进了染料工厂一样。
等着的人中有人从人群里认出了沐未央,抬手招呼她过来。
“e,未央,过来。”lizy嗓子因为吸烟而沙哑低沉,是法国女人味道的性感。沐未央走过去,那人帮忙挪了一点屁股。
沐未央走过去,勉强沾了点位置,lizy掏出烟给她:“你吃什么药了,精神那么好?”
沐未央抽了一根出来,咬在嘴边,与她的烟头相对,借火,吐出烟雾后,才说:“我只是把你玩乐的时间拿来睡觉了。”
“切。”lizy推了她一下,又拉着她的衣服把她拉过来,在她耳边说:“有更对胃口的地方,要去么?”
“以后再说。”沐未央显得意兴阑珊,一根烟几口就抽到头了,起身把烟头丢在垃圾桶里。走到对面垃圾桶,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摄影棚,好像是换了一个组在拍,全黑的幕布背静,一个穿着白色长婚纱的长发模特坐在椅子上,那件婚纱长得过分,光是裙摆就有数十米长,散开以后就是一大圈的涟漪,上面点缀了无数蝴蝶结花边等小东西,好几个工作人员分散在四周为她把裙摆弄好,中间的模特眨眼一看像是洋娃娃。
沐未央咬着香烟,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灯光太强,她刹那之间被这光芒刺疼了眼睛。
模特有着天然的黑色长发,直到腰际,肌肤雪白无暇,光打在上面,如照在瓷器上。
五官表情什么的都看不清楚,只记得那种感觉,那里好像是坐着一尊美丽的中国瓷娃娃,一群人非常高兴的按自己所希望看到的样子去打扮她。
“在看什么?”lizy也走了过来,她让开的位置很快被人抢占,看着自己失去的位置,lizy发出抱怨。
沐未央指指那边方向,说:“那里是什么人?”
“那些是公司请过来的零散模特,有需要的时候过来帮忙一下。”lizy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失去的地方。
沐未央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个,她聚精会神看中间的模特,可是总是不能如意,总有人挡在她面前,来来往往,自她视线里进出,这些人都很忙乱,为她整理服装,补妆,摆放道具。
而她呢,却好似木偶,与这个忙碌的世界隔离开来,毫无关系。就好像她住在玻璃柜台里的小小世界,任由外人参观她,她视若无睹。
拍摄很快开始。
他们一下子找了两个摄影师,从各方面开始拍,拍摄开始的瞬间,好像人偶的开关被按下,这尊无情无欲的木偶瞬间充满了感情,她的感情从眼睛里冒出来,被冰雪冻住的身体悄然融化,肢体语言是不可思议的丰富。
“那个模特你认识么?”沐未央拉来lizy,问她。
lizy这才专心去看,看了几眼,说:“你不知道她是谁么?”
“为什么你会那么问?”沐未央奇怪的反问,她不知道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么?
lizy说:“人家都叫她瓷娃娃,从她出道开始每个人都在传她的名字,你居然会不知道。”
沐未央叹一口气,说:“我真不知道。”
“ok……那也别抓狂,不是你的错,我明白我体谅。”lizy先躲一边去了。这时候化妆师的助手出来叫下一批的人进去,沐未央不在其中。
她趁着空隙看她拍照。她很美,越是走近越发觉得漂亮,她的五官玲珑精致,是流行人宠爱的那种样貌,天生就是做模特的料,在镜头前毫不胆怯。
看她的眼神,舒展的身体,甚至是一根头发的末梢都在发出低沉的呼唤:“注意我,全神贯注的看着我,永远都别把视线移开……”
还没拍多少张,摄影师就停了下来,他们低头看了下相机里照片的效果,挥手示意大家结束了。
“ok。非常完美,收工。”另外一个带着相机挥手走了,剩下是工作人员的事情,收拾东西整理道具顺便安排下一场。
灯光暗下,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刚才还是光彩照人的星星黯淡了下来,这个过程快的就好像一颗流星划过,眼前一亮,便是漫天的黯淡。
她美丽的眼睛直直得看着前方,却找不到焦点,精致的容颜失去了覆盖在上面的光芒,成了冰冷的曲线。
她慢慢低头的时候,像从复生的人回到了木偶,和童话里一样,夜晚偷偷变成人跳舞狂欢的玩偶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又变成了僵硬的物体。
旁边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大约是她的经纪人的样子,她把她带离这里,从人群的视线中走开。
沐未央对这个人满是好奇,眼前总不能褪去那一刻留下的残影,仿佛是海中的妖女,用甜美的歌声在抓人的魂魄。
她有这样的吸引力,可是却只在片刻出现。
她到底是谁?沐未央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发出了叹气,是化妆师提醒道:“把嘴巴闭紧。”
沐未央闭上嘴巴,粉扑到脸上,等过去后,她问:“你知道刚才那组里面的那个模特叫什么名字么?”
“你是说eva?”
“瓷娃娃叫eva?”
“你也叫她瓷娃娃么?的确她像一尊瓷娃娃一样,她的肌肤是天然的好,只要上一层薄薄的妆就够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模特有那么好的肌肤。”
“你怎么知道我问的就是她?”
化妆师的手停下,说:“哼,唯一有资格让沐未央你妒忌的也就她了。”
沐未央对着镜子里的他露出一抹充满了魅惑的笑,说:“你觉得她跟我有得一比?”
“错。”他纤纤玉指往沐未央脑门上一拍,说:“你们俩没法比。”
沐未央皱眉:“这是什么话?”
“别给我皱眉,毁了老娘的妆就叫你这样上镜头。”化妆师兰花指一点,沐未央忙放松脸部肌肉。
“不过她也是个可怜人……”
沐未央分出精神听他说。
那个女孩其实与沐未央一般年轻,如果是普通女孩子,长得平凡一些,有一对普通却恩爱的父母,应该是快乐的。如果有一个哥哥更好,被宠的无法无天,虽然说叫人头疼,却是幸福的事情。
她有一个宗教狂热的艺术家父亲,作为艺术家,总有一根疯狂的神经,沐未央比谁都了解,偏执自我放纵与虐待,他们总要去违背常理来证明自己是干净的,没有被这个世界玷污。
她自小被养在阁楼里,这事情也是从报道上听说的,一个小女孩自小被隔离人世,像是养小鸟一样关在鸟笼子里,她父亲为她造了一个阁楼。他说要把这个孩子是天使。所以要一直干净下去。
这种胡话当然没有人会相信,天使,这年代谁还会去相信真有不穿衣服长鸟翅膀的小胖孩子。
那个脑袋发热的男人以为自己的信仰被嘲弄,因而愤怒,更加疯狂。
他的一生没做过什么大事情,画没人会去买的所谓意识流的画,靠有钱的寡妇救济过日子,另外就是画他的那个天使,在生前却不拿出来。
他所画出来卖的画被当做是垃圾丢弃,生前穷困潦倒,靠救济过日子,eva是他唯一的模特,也只有叫她做他模特的时候,他才会去找她,走进高高的阁楼里,打开那扇生锈的铁门,唤她名字。
几年前在某家报纸的一个小小版面报道过这件事情,那个版面不大,被更加震撼人心的贪官包二奶的事件挤到角落里,出现了几行字,一个记者以客观的语气稍微的描述了几句。
男人死在自己的画室里,生前碌碌无为,死后那些油画被炒到高价。
画中的人物都是eva,赤裸的天使一样的女孩,由此她被人冠上了异样的眼光,或是乱伦禁忌的感情。
她的阿姨,四十多岁还是小姑独处的老女人,继承了这个生前不得志的男人的一切,包括他的女儿。
eva是她的生财工具。化妆师说这句话的时候皱起纤长的眉,露出嫌恶的表情。
她的阿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模特,在肌肤细腻面容姣好的年纪赚了些钱,但是钱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女人的欲望是无法满足的,把年轻的资本挥霍干净,但是年龄却是不断在推进,她很快被人遗忘,消失在新人不断涌出的T台上。
“那个老女人吸毒,还养小白脸,钱都是从她身上榨的,她带EVA到处去接单子做,不过她有生意头脑,绝对不接低档次的任务。现在EVA是越来越红,她是狮子大开口,把价钱不断往上加,迟早有一天会断了自己的后路。”
“哦?”沐未央看见镜子里的眼睛,明明白白在问,那她呢?
“那女孩什么都听她的,没人找她拍照,没准她就把她介绍给各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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