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欠你钱。”
“但是你擅自离开北京,拒接我的电话,不服从公司安排,在这几天里,你让我背了多少麻烦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现在就想掐死你,当初就不该救你,让你死在浴室里烂掉最好。”咆哮声来自眼前穿着粉色衬衫的中年男子。
46。
巨大的声波给梁槿言虚弱的身体造成了巨大负担,耳膜嗡嗡作响,险些破掉。
梁槿言把被子边缘拉高,遮住自己的脸。
“医药费是我先给你垫付的,你欠我一万,记你账上,别给我忘了。”
“谢谢大哥。”梁槿言明白在他野蛮的话里藏着一颗温暖的心。
男人起身,摸摸她的头,说:“丫头,早点嫁人算了,别拿自己的身体去拼,这日子不好过,你都快三十了,人老珠黄再不嫁人你还想吃这碗饭吃多少年?跟人比年轻,你也比不过,早点做打算吧你。”
梁槿言也明白,她就是拿来卖,也卖不了几年,模特圈是菜市场,卖的也不会是干果,上面摆的是最新鲜的草莓,刚摘下新鲜的最抢手,慢慢的,熬到熟透了想烂在架子上也不能,最后的下场是被丢在地上,任人踩踏。
她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八十后九十后的人千军万马挤上原本就很狭窄的T型台,她们这帮子老人注定要被淘汰。
她都懂,也叫自己快点找后路,可是还留恋着不肯离开。
她能有什么后路,要钱没钱,有的就是几近夕阳的青春,如果她是别人,能放下架子,用最后一点青春换来钱,她倒也甘愿去做了,但是她是梁槿言啊,她有自己的底线。
“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一整天,公司里还有事,我回公司去了。”
忙碌的人不会停留,说走就走。
梁槿言现在躺在床上,是一动都不能动,她的身体从最里面开始败坏,出现一个巨大的洞。
而在昨天,她还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拥抱了别人的温度,吮吸着那人的汗水,与她缠在一起,燃起的火焰要把整幢房子都烧掉。
果然,太幸福是要遭到惩罚的。她自嘲地想。
隔壁床上,是一个女人在伺候她的老公,为他削梨。
生病时候更想要别人的温暖,梁槿言就想这时候如果有人出现,不管是谁,她都要了她。
她好寂寞,现在的处境就像是躺在孤舟上,孤舟飘在大海里,人轻得跟一片羽毛一样,卑微地就像一只蚂蚁,不被人所关心。
她抬起没有吊盐水的那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时候想哭,眼眶里却是干涩的。
姬青,你他妈的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在你的天使身边,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就是对她好。
恋童癖,萝莉控,大圣母!梁槿言骂着姬青这个死女人。
遮着眼睛的手被人拿来,力道轻柔,那人小心翼翼就怕伤了她。
眼前有了光,有了姬青的脸。
尖下巴,鹅蛋脸,却有纤长笔直的眉毛,这就是姬青。
梁槿言刚才还在怨还在恨还像是疯子一样骂着的女人,此刻出现在她眼前。
任谁都会以为这是虚假广告,没见过那么快实现的梦。
梁槿言楞了,大喜或是惊讶这些刺激的情绪都没有发生,她还以为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姬青不会抛下EVA特地为她赶到医院来,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剩下的比如姬青很忙,她没有告诉她自己在医院,等等……
姬青把被子卷起一点点,坐在床边,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她看着盐水的滴水速度,500ml的盐水已经去掉了大半,剩下一些液体还在缓慢地流入梁槿言的血管里。
梁槿言的手因为长时间吊盐水而浮肿,手背白得像一张白纸。
姬青伸出手指尖,碰了一下她的手指,冰冷地像石头。
梁槿言到此刻还不确信坐在她床边缘的人就是姬青,要她怎么能相信,她盼望的人在她期望中到来,咻的一声,像使了魔法,跟骗小孩一样不可信。
姬青把她另外一只手捧在手心,手也是一样的冷,感觉不到一点人的温暖。
梁槿言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姬青想起这事情就有气。
她怎么知道?她还是弯了好几个弯才从人家口里得知,有一个傻子因为胃穿孔而倒在医院里,险些死掉,是她的经纪人即时发现她的情况不对,破门而入,把她送到医院,经过六个小时的手术,命才救回来。
这过程,听起来不可思议,跟狗血剧情一样,俗烂到底。
但是它的确发生了。
而梁槿言是在她走后才倒下的,这点,姬青深深的责怪着自己。
她还以为梁槿言是躲起来不见她,便觉得心里不舒服,发下狠话,不见就不见,日后再也不见。
却不想,险些这话就要成真了。
如果不见,姬青满肚子的话都还来不及说,是不是要伴随着她一辈子?
姬青将梁槿言的手指拉开,让她展开。
“我是从你的经纪人那里听到你的消息的,他当时是随口说起,说他照顾的一个笨丫头差点把自己弄死,我就留了心,再问她是谁,他气呼呼的说,还能是哪个白痴,除了梁槿言还能是谁。”
“我才不是白痴。”梁槿言为自己辩驳。
姬青轻笑,说:“如果你是聪明人,会让自己躺在这里吗?”
梁槿言无言,她就是笨,她承认了,可以了吗?
梁槿言把手收回,虽然还在眷恋姬青的温暖,却蛮狠地命令自己放开,把手放进被窝里,一不做二不休,回绝她的一切关怀。
刚才的动作又扯动了她的伤口,伤口发疼,比死还难受。
梁槿言的倔强与固执让姬青很无奈,她不懂她的脑子是怎么组成的,除了冲动和勇气,就没有一点理智,难道梁槿言这个女人是靠着动物本能来活着的?
经历了这件事情,姬青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谈恋爱的道理其实跟工作一样,今日事今日毕,及时准确把自己的思想传达给对方,让对方明白,等到完了,那时候事过境迁,往往再没有开口说的机会。
姬青把梁槿言的人板正,梁槿言皱着眉头,苦着脸说:“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在这里只会加重我的伤。”
姬青说:“你以前可是想方设法要见我一面的。怎么现在却说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那是我傻我嫩我无知。”梁槿言想起当年痴痴恋着姬青的自己,真傻,真痴,真是傻子与白痴的结合体。
又躲起来了。姬青想,梁槿言的魂又躲进了黑暗的洞里面,为了保护她自己,便自以为是一意孤行地把她推开。
姬青才是最内伤的人,她被梁槿言几次三番的爱火烧成了赤红的铁,又在随后的时间里由她亲手浇上冷水,姬青甚至能听见自己遇到了水,发出嗞嗞沸腾的声音。
她是人,不是金,遇到梁槿言忽冷忽热的态度,不消几次就会垮的。
梁槿言就是说狼来了的孩子,说狼来了就跑。姬青的怒气成了一团黑云,盘踞在她的天空上方,她说服自己,以专业经纪人的态度对待梁槿言,然后,在此刻两人都在的情况下把话都说出来。
明天,指不定梁槿言躲到天涯海角去了。
梁槿言在姬青思考的沉默中失去了耐心,想翻身,背对着姬青,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保护。
姬青却把她压住,说:“护士说你的伤口还没愈合。”
梁槿言果然不敢动了。
姬青便开始跟她算账。
从三年前的旧账开始。
不是,是四年前,四年前梁槿言还是二十四岁的年轻小模特,初出茅庐,有着年轻人的青春。
姬青呢,她在模特圈里摸爬滚打,在厌倦了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以后,选择了留在公司做经纪人,她有厚实的基础,优秀的专业素质,冷静的性格,这些优点让她很快适应了自己的工作,变成了一个职业经纪人。
梁槿言是她带的新人中的一个。
姬青对梁槿言没有太多印象,那是指四年前,她带她整整一年,三百多天里,梁槿言始终表现得很沉稳,与姬青所认识的人差不多。
所以她只记得有这个名字,有这个人,但是真要说起来,也不觉得她与她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差不多是四年前,我就喜欢你的。”梁槿言在姬青的逼供下,坦白交代了自己罪证。
她对时间没有太大的概念,所以就记得应该没有错的话,是四年不到一点,然后她就见到了姬青,姬青是她爱的那类人,成熟内敛,天生有指挥人的控制力,像一个潇洒的君王,梁槿言见她一眼,就对她起了好感。
日后的日子里,梁槿言眼看着姬青在众人中指挥若定,叫大家心服口服,爱意一天天增多。
“嗯,我了解了,现在我们说一下三年前的那晚。”姬青继续对梁槿言的审问。
47。
梁槿言听到以后不消想就反应过来,脑子自然而然翻出三年前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夜晚。
三年前,也就是一个大概的时间,但是能叫她记住的只有一日。
那日她鼓起勇气去像姬青表白,姬青不曾明白她的爱,她记得自己一直都在哭,在路上差点哭得自己脱水而死。
那一夜原来还没哭够,至少她没有把自己泪水都流完。
“别说下去了好不好!青姐我是病人啊,现在好不舒服,我想吐……”梁槿言恨不得自己立刻晕过去,往事如伤,还是不要去回想的好。
姬青看出她是在装,还装得一点都不像。
她不想让她有机会躲进去。
于是忽视她的胡言乱语。
姬青的沉默让梁槿言心里有数了,姬青这次是真的要揭开伤疤,把过去的旧伤都暴露出来。
那会让她疼到想哭的。梁槿言知道。
姬青在很久以后开口说:“说那个晚上,是什么原因让你过来跟我表白?”
“我喝醉了。喝了很多酒,具体多少我是记不得。”
“所以,那晚的话都是胡说的,对么?”
“才……才不是。”梁槿言低低地说,她用自己的性命保证,每一句话,都是来自她的内心深处,是她真心实意。
语言是一个人表达内心想法的方式,但是如果那人喝醉了酒,说错了话,组织错了语言,那说出来的那句话的味道是不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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