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网球。”他对真田说。
幸村精市是为网球而生的,所以即使手术成功率再小,他也会放手一搏。
十五岁的夏天,幸村人生第一次进到手术室。
他从小体弱,讨厌医院,但从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九死一生,他战胜了死神。
可风华绝代的少年们,结束了他们辉煌的十五连胜。他憎恨命运的捉弄,却只能臣服,他说:“那么,我会带你们夺回立海大三连霸的光荣。”
可他失信了。
“即使手术成功也不能继续打网球了,真是可惜啊,这个孩子……”
从医生的办公室偶然听到的一句话让他如遭雷击。但也许是心中的执念让他最终挺过了这一切。
幸村精市是被折翼的神之子,但他最终回归了赛场。
只是,他输了最不想输的一场。
十五岁的夏天,幸村的不败战绩终止。立海大的三连霸梦想破灭。
后来,他进了U…17,再后来,他又回到美国接受治疗。
十七岁的冬天,他回到赛场。
辉煌的赛场忘了给年轻的胜利者与之震撼的胜利相配的掌声。但他最终拿到了他想要的奖杯。
最后,在十七岁的夏天,他告别了他珍爱的一切……
此去殊途,离别经年,再不相见……
幸村仿若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十七年的记忆在脑中反复的倒带重演,那些微小的细节,某一年夏天盛放的风信子,甚至清晨的矢车菊绿叶上的一颗露珠……那些轻松的愉悦的片段都让他感到由衷的幸福感。
直到那明亮的灯光再度亮起……
幸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鸢紫色的眸子定格在米色的天花板上。
这是,活下来了么……
幸村试图控制唇边的肌肉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但最终只是怔忪地望着天花板。
病房门被打开了,立海大的少年们蜂拥而入。
“部长!部长!……”
耳边传来小动物们七嘴八舌的声音,但幸村却一点也不觉得吵,甚至有一种异样的放松感,仿佛这样才是真实的生活一般。
“赤也,文太,你们吵得部长都累了。”仁王懒懒地出声。
幸村勾唇不语。
两只小动物在真田极具威慑力的视线攻击下,乖巧地缩到墙角。
“手术很成功,我们等着你回来。”柳温和得笑着。
幸村点头,然后望向另一边的真田:“弦一郎,说好的苹果呢?”
真田脸色一黑,但最终把冰箱里的浸了盐水的苹果拿了出来,直到幸村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红晕,他才将苹果一把递给了……柳生。
“你刚做完手术,不能吃冰的东西。”
幸村哭笑不得,意思是他只能围观了么?
“部长部长,我们来替你解决。”一听有吃的,切原和丸井原地满血复活。
桑原走到一旁捂脸,不忍再看自家卖蠢的搭档和后辈。
“部长身体不适还敢拿虎口夺食,小子们,胆子大了。”仁王一副土匪的腔调,让两只小动物瞪大了眼睛。“可是部长肯定吃不了啊,我们是在为部长解决人生的烦恼。”
多么义正言辞,多么理直气壮……
幸村扶额,果然是三句话不离本行的吃货。
“啊。”没想到真田竟然斜觑了幸村一眼,然后淡然的应是。
幸村无奈:“弦一郎,我是病号。”
“早点回来。”真田抿唇。
“好。”幸村爽快地点头。
“部长,等你回来了请你吃章鱼烧/蛋糕。”这是吃货二人组。
“你回来后估计有很多好数据。”柳。
“记得好好保护这群娃娃。”仁王。
“我有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要不要借你解闷?”柳生话音刚落,所有人有志一同地望向他。
“难得不更应该从部长的衣食住行考虑么?”绅士不愧是绅士,从生活小细节入手真实贴心又风度翩翩。
“书就不用,把画笔颜料给我寄过来就是了。”幸村道。
“难道……”切原瞪大眼睛。
“部长你又想要真田当你的人体模特然后办画展么么?”大大咧咧的丸井直接喊了出来。
幸村无奈地笑:“就算想也是有心无力。”幸村指指自己的身体。
“唉。”切原叹气,“看来为了让部长恢复得更快,我们要坚持每场全胜啊。”
“没问题。”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齐齐看向幸村。
“好。”幸村认真的说道,“这是我们的约定,这个夏天,立海大全国三连霸没有死角。”
“是!”
一个星期后,带着幸村的关怀,深感责任重担的立海大正选们回到了日本,他们进行了地狱式的训练,总算小有成就。
第11章 没有你的世界
今天的雨格外湿润。
淅淅沥沥的春雨将白沙的土壤晕染成一种泪后的温柔。
仁王雅治手捧着一束百合轻轻地放在洁白的大理石砖上。他肃穆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笑意。梳得整整齐齐的银发再也不见少年时的张扬。合身的黑色西装带着一种浓云的惆怅,竟压过了头上凝重的雨云。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不需要回头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嘿,搭档。”仁王僵硬的嘴角勉强勾起些许轻描淡写的弧度,但那令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却无法由此得到缓解。
柳生没有说话。
少年时代意气风发的学生会长,如今成为了带着白手套在银亮的灯光下操控生死的引渡者。他紫蓝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身上灰蓝色的西装,墨色的领带无一不彰显出陌生的细节。
面前的男人……
已经不再是仁王雅治所熟识的那个球场上的绅士了。唯有那副依旧洁净却透露出一丝沧桑的银丝眼睛可以找寻到昔日的一丝影子。
可那又如何呢?仁王雅治在心底嗤笑。
柳生比吕士不再是曾经的柳生比吕士了,而他仁王雅治呢?也不再是球场上嬉笑间操控成败的欺诈师了。
十年的光阴,抹去了他们太多的回忆。
于是,纵然再次相见,也找不到昔日拥抱时候的体温。
也许,一切都是从那个人的离开开始……
可惜,也正随着那个人的离去,他们都回不到过去了。那些灿烂年华,那些纯真年代。在天人永隔的伤痛中,永远,永远抹上了灰色朦胧的阴影。
这是他们的原罪。
仁王雅治笑。但那苦涩的角度已经找不到懵懂青涩的余温。
柳生在墓碑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他依旧迈着来时那沉稳的脚步。任凭雨水打湿他昂贵的西服,任凭雨水抹去他们美好的回忆……
他一点一点地远去,一点一点地,离开仁王雅治的世界,再不回头。
“雅治,柳生走了?”幸村晴美身上的黑色长裙早已经湿漉漉地滴着水,但她浑然不觉地,只是固执地捧着手中的矢车菊。
“啊。”仁王收回了眺望的视线,低头望下已不再是邻家女孩的幸村晴美。
“也好。”幸村晴美的目光迷蒙了起来,带着一丝仁王雅治看不懂的雾气,“也该走了,都走吧。”
她蹲下身将矢车菊放在墓碑前。
那墓碑上的相片,任凭雨水一点点地打湿青涩的笑容。笑颜如花的紫发少年,苍白地停留在记忆中的时光。终于,一天天地风化破碎……
“哥哥,今年的矢车菊开了。你看,多美啊……”幸村晴美温柔地抚摸着大理石墓碑,像是情人私语一般,要用自己温热的体温捂化冰冷的大理石。
……
寂静的雨声敲打着古老的和屋。
晶莹的白色玉子从手中脱落,一下一下敲击着坚实的木板。
“弦一郎,你的心乱了。”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廊下看着失神的孙子。
“是我松懈了。”真田急急忙忙地拣起棋子,却只是更匆忙地带落了整盆的棋子,叮叮当当落在地上,交织出慌乱的雅乐。
老人摇摇头,离开了。
但他的声音却飘得很远很远……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跪在地上捡着棋子的真田一怔。
他的手臂剧烈颤动着。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真田闭上眼睛,“若世间苦难都可以这样轻易地舍去该有多好。”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呆呆地坐在原地望向廊下一滴一滴如珠帘滑落的玉珠。
“弦一郎,你看这样美的春雨,又是花开荼蘼的时节呢!”
逝者之言犹在耳畔。
那音容笑貌,彷如昨日。
“幸村……”
真田紧攥住心口。歇斯底里的痛快要冲破单薄的胸膛,但最终,只是徒劳地回荡在耳畔,盘旋在脑海。
切骨之痛有如附骨之蛆,蚕食着他仅存的理智。
“弦一郎,网球就是我,如果没有了网球,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弦一郎,立海大三连霸没有死角……”
“弦一郎,去结束这场比赛吧……”
“弦一郎……”
“弦一郎……”
“弦一郎……”
声声呼唤仍是徘徊在耳边。
真田痛苦地捂住耳朵。
对不起,曾经说好没有你也要赢到最后,我食言了;对不起,曾经说好即使在没有你的世界也要好好活着,我食言了。
我欠你那么多个承诺。
可是幸村,你为什么不再说一次呢。
“弦一郎,你好大的胆子啊!”
真田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
缜密的雨帘没能攻破窄窄的玻璃。
它盘旋着,回转着。最终轻轻柔柔地落下。
柳安静地坐在房间里。
满满的一箱笔记紧紧密密地罗列在他的面前。他拿出最底下沾满灰尘的一本,翻开泛黄的书页,露出了那时青春年少的笔迹。
“4月7日晴
新加入的网球部实力强劲。一年级正选幸村精市是个难得一见的强手,值得关注……”
他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