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王母不语,玉鼎真人微急,广袖一甩,瑶池之中一个恍惚人影现出。
王母双目一眯,这是,百檍!
“贫道不喜用强,但用强却往往最管用。”与菩提祖师不同,玉鼎真人的冷漠与嚣张,皆是外露的很。
“好,本宫答应。”王母自软榻上起身,慢踱几步,“不过,本宫功体被陛下所封,所以,自有一股力道受制于陛下,此番试探,成功与否,亦难预料。”
凌刑台,罡风肆虐,神仙止步。
杨戬一袭玄衣被扯的翻乱,发丝扬起,看的孙悟空金瞳酸涩,想起当初在真君神殿,发丝扬起时,自己是迷乱,而今,却惟余心疼。
“痞子,稍后无论发生什么,你切不可冲动。”
“我知道。”孙悟空小心扶了他,缓缓朝凌刑台而去。
在即将踏上去的一霎,杨戬突然回转了眸,看不见,却总似看的见,“痞子,我应你的,决不食言。”
应他的,应他的什么,不信你,还是信你。戬,你这是安我的心,还是撕我的心。孙悟空一愣,人已步上凌刑台,掩在云雾中的身影,虚幻的让他几乎伸手去抓。
“你这个猴子,赶紧给老道回来。”太上老君虚神一回,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真是造孽啊。
孙悟空被那声中气十足的吼,拉回了心思,却随即被眼前的一幕镇住。
凌刑台上,蓦地幻出一副刑架,将杨戬紧紧缚于其上。这莫不是锁功之法。师傅曾言,刑有锁功之法,一旦被缚,法力尽收,连护体法力也会一并被锁。
戬他重伤初愈,一身法力被锁,怎堪刑罚。
只听一声嘘叹,凌刑台上云雾尽去。
隔空里,不见鞭杖,亦不闻声响,可不过瞬息,杨戬玄衣之上,已是斑斑血迹,似乎渗出,却又像被什么收住了,不能出来。
在场众仙看的都以袖掩面,然而凌刑台上的人,却始终一动不动,双目茫茫,发丝微垂,不知是动不了,还是已无力动。
孙悟空眼睁睁的看着,“这刑罚,几时可止?”
玉帝似带了点神往,眼神悠悠转着,看向凌刑台,“罪责条款已呈上,刑罚该停时自然会停。”
什么?!这凌刑台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凌刑台是以天条为本源,天条为本力,非外力所能为而改变的。”已苍老之音传进几欲抓狂的孙悟空耳内,侧眼看去,见老君双目低垂,知是他传音给自己。强迫自己稍稍冷静了一下。
按说,天庭刑罚自有天牢,为什么玉帝偏偏将戬带到了这什么鬼刑台呢。
若说这凌刑台乃是天条所化,天条为本力,可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孙悟空眉头皱了皱,这凌刑台罡风之中尽是阴寒之气,若说新天条,尚未真正付诸实施,不应如此,除非是旧天条所化。
新天条既出,为何旧天条之力尚在呢。
此时,凌刑台上的人,已然面色惨白,可是被缚在刑架上的双手,却微微泛青。
太上老君不由一惊,再看玉帝一副舒缓模样,猛然醒悟。原来玉帝打的是这般主意。怪到新天条一直都不曾实施,若说为杨戬失踪,诸事繁多也不该的。再看看一边的孙悟空,更加确定。
玉鼎,菩提,这次恐怕我们都算错了。
又过须臾,孙悟空也发现了不对劲,杨戬微微泛青的双手已然带了些死灰之气,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尽在这里忧心如焚,却不知玉帝斜了眼,打量已久。好一个孙悟空,你倒沉得住气。不过无妨,朕便要看看你还能忍多久。
隐在袖中的拇指微旋,轻捻结咒。
台上杨戬瞬间冷汗涔涔,划过额头鬓角,沾湿了双睫。一身玄衣更是湿透,合了血,如同压抑的黑云。
怎么会这样。以孙悟空的眼力,自看出杨戬身躯微微颤抖,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却不知该碰哪里。
“戬,你怎么了?”
没有护体法力,鞭杖一下一下痛入元神。杨戬强自忍耐,后来他却发现有物随鞭杖入体,阴寒之感如堕无间。这凌刑台他不是初闻,只道其不过一方刑台,如今却觉不对。入体之物,似乎怨气。刑台之上有怨气本不足怪,怪的是这怨气太过阴重,似千万年积压所致。在天庭,能达如此的,除非旧天条。
正思量及此,蓦地一力道自外而来,纠缠上心脉,撕裂一般的疼。
悬灵丝。那痞子不是将控制悬灵丝之物拿到手了吗。难道玉帝使诈。杨戬强忍着痛苦,心思转个不停。
玉帝想置自己于死地。不对,他当知道孙悟空绝不会坐视自己遭此苦楚。那么,玉帝是想引那痞子动手吗。
为何。
鞭杖不休,阴风越重,悬灵丝更是越收越紧一刻不休。
疼!漫无边际的疼!胸口渐渐不能呼吸。杨戬想曲起手指,也觉不能够,意识仿佛被占据了一般,渐不能醒。
“戬,戬,你应我一声啊。”
看杨戬身躯颤抖,头却垂了下去,孙悟空慌了,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似想要去驱除那死灰之力,却猛觉腕脉之处,嚯嚯跳动。
悬灵丝!
掏出自己袖中的那枚苍玉扳指,内中流韵光转,玉帝,你竟然使诈!
狠狠将扳指捏了个粉碎。
在意识即将沉睡之际,杨戬猛然觉得有人在耳边唤他,急切,担忧,好熟悉,好熟悉。
痞子。是那个痞子。
缓缓抬起头,看不见,却感受的到那个痞子就在身边,温热的手扣在自己腕上。
“痞子,你怎么了?”恍恍惚惚问了一句,孙悟空霎时觉得痛彻心扉,看看被缚住的手渐无人色,焦躁两相加。
“戬,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被这一问,问的回了神。之前的一切,瞬间涌进脑海。天条,天条。这算是祭献吗,呵。玉帝,你是算准了我就算明白一切,也会心甘情愿吗。
祭献!杨戬猛然想到新天条,想到孙悟空的本体,大惊。
甚至忘记了是被缚在凌刑台,他极力挣动了一下。
“戬,你不要动,抱元守一,我这就劈了这个鬼的刑台。”怒火,怎能不怒,如果可以,他宁愿反了这天,带他哪里都好。
玉帝,不要以为我不能为,只是不愿为而已。可是,你太过分了,我本性你明了,更遑论这般相逼。
手起,风动,云涌,就要劈向凌刑台。
不要!竭力,竭尽全力,杨戬以为自己喊出来了,却是声息全无,呼吸已窒,焉能出语。
愣愣的感觉,那个痞子法力带起的风,扑面而来。
不要!不要!
痞子,住手,听到没有!杨戬全副意志用在了元神传音上,可是孙悟空恍若未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出戬。
血溢出水色的唇,杨戬只觉心都空了,师伯祖,救他,救他。
老君垂落的双目抬起,泛着几丝悲悯,戬儿,我不能,不是救不了,是不能救,我若救他,你必死无疑。
轰然。结起的法力击落在刑架上,似乎融了进去,又似乎那刑架有了生命,竟而析出一股黑色烟雾,缠上那股法力。
一红一黑,两股力道,在方寸刑台之间,较起劲来。
孙悟空金衣飞扬,掩住了杨戬的面庞,可是,咫尺之间,他却看的清楚,那人绝世的姿容,飞扬的眉,如星的眸,鸦剪的睫毛,只是那水色唇上的血让他心疼万分。
戬,你再忍一忍,等我破了这鬼刑架,就带你离开。
这鬼东西果然有古怪。可现下,容不得他多想,眼看着杨戬面色越发惨白,只当他疼的厉害,不管不顾的再催法力。
金红之光磅礴而出,隐隐有压倒黑雾之势。
痞子,收手,快点收手……一鞭杖打来,杨戬蓦地一震,强自聚起的元神之力再次散去。
须臾,刑架竟然开始抖动,隐隐有崩裂迹象。
众仙均看向玉帝,哪知玉帝表情一如先前,不见一丝波动。众仙虽然不解,但既然玉帝都不闻不动,自己又何必横插一脚,自讨没趣,权当看热闹了。
刑架抖动之势越来越急。
不能。痞子,我不会让你送命的。
痛,已痛到不觉,血,已流到无感。唯一记得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那个声声念念爱着自己的人。
杨戬以元神强自打开颈间银饰,催动三星斗之力,撞开悬灵丝之缚,厉喝:“痞子,如果你不想我命绝,就收手!”
正自催动法力不绝的孙悟空一惊,看杨戬不像有假,迟疑着该否收手。
然而,已经太晚了。自刑架上衍生出的黑色烟雾缠定了那法力,一刻也不放松。孙悟空自感其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自己愈陷愈深。
猛然,刑架剧震。
孙悟空法力几欲全出,那黑色烟雾也越是浓烈。杨戬知已无可挽回,强开神目,奋力催动三星斗,硬生生扭转了悬灵丝以为己用。
三方极强的力道瞬间撞在一起。
轰然巨响!
凌刑台风裂云翻。
☆、机缘
瑶池,王母坐在锦绣雕榻上,旋了一个太极符咒在身前,缓缓瞑目收神。
玉鼎真人突然觉得一阵心悸,不禁看了一眼菩提祖师,却发觉菩提祖师神色很是不对,似乎惊讶,又似乎奇怪。
“菩提,怎么了?”
“我感觉到三星斗震动了。”
“哦?我记得你曾说过,三星斗进入戬儿体内,认了戬儿为主,你怎还感觉的到?”
菩提祖师神色忧郁,“这便是奇怪之处了。除非三星斗遇到了强力的震击,而戬儿已无力自控……”
无力自控?莫非戬儿出事了。一瞬间,玉鼎真人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玉鼎,你在这里,我去凌刑台看看。”菩提祖师甩了下拂尘,三星斗震动,太过不同寻常。
玉鼎真人转了转手上的斩仙,始终不能放心,转身欲去,正在结印的王母却突然开口,道:“真人这是哪里去?”
玉鼎真人不妨她会突然开口,转回身,定定的打量,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