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顾惜朝遇上雨化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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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顾惜朝遇上雨化田)-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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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头烟霞烈火。
  西厂督主的声音凉凉响起:
  “你也不像是知道里面内容的。此事一了我须与陛下谈谈,看来顺天府内未婚闺秀的日常教育必须要提上日程。镇日里读这龙阳之事,如果由此找不到婆家,使我大明婚姻率生育率下降,那可麻烦了。”
  他说罢往马尾辫上随意簪了朵小红花,翻身在顾惜朝对面的床上躺下。
  玉面修罗实在无法在这满地房中画上安寝。只好扶着疼痛的太阳穴取来热水房里煮衣服的长木夹,一点点夹起小薄本里零散书页。
  那图画文字实在太露骨,顾惜朝虽非儒生好歹也算个读书人,委实尴尬。
  所以雨化田忽而又爬起来,施施然震碎了满地书页又安然躺下。
  顾惜朝用微颤的手夹起满地碎片。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和丫鬟聊这个……
  还兴致勃勃把路上遇见的陌生男子随便代入故事……
  世风日下,古人诚不欺我。

  第二回 三千纷繁举世皆梦 豆蔻华年魂归黄泉

  顾惜朝已经很久未曾做梦。
  爱憎怨仇,仿佛都被掩埋在百年前的汴梁旧城之中。
  悠悠生死一别经年,只怕魂魄早已在六道轮回之中过了个遍,又怎能来入梦间?
  但是昨晚他却梦见一片耀目的红。
  起初好像是走在条笔直的小径上,两边是晦暗山川,而后那道旁的泥土中却生出花来。
  曾闻黄泉之中有花艳红,花瓣细而如针,有花不见叶,有叶不生花,恰似光影之间,幽明相隔。
  然而这滚烫过一片暗色河川的,却并不是那种花。粗看如同牵牛,再看又好像虞美人,如粉黛红裙,似佳人醉酒。一片艳红炽烈,火焰般烧到天地尽头。
  顾惜朝想起曾经汴京相府里晚晴的嫁衣,上好的蚕丝织就的重纱,染尽海棠花色,一如妻子含羞顾盼的脸。
  忽而那一片浓华翩飞而起,竟是朵朵化蝶。鞘翅映着惨淡光亮透出薄红,似胭脂血片遥遥飘向远方。
  梦中的他循着蝴蝶一路前行,路的尽头是个极为熟悉的小院,柴扉半掩,红妆倚门。
  茜色衫子花罗裙,却是他朝思暮念的亡妻。
  晚晴手里绕着长发,笑得温婉,好像顾惜朝只是出门买了趟东西,而她也只是半倚门边等了他一会儿。
  亡妻死而复生,音容笑貌不再是仅存心里的回忆。
  顾惜朝震粟着迈出步子,晚晴已经笑着要来牵他的手。
  湮没在浓雾间的小路上传来一声呼唤,声音低沉里夹杂着焦急。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是谁?
  一霎百年,已于孤魂野鬼无二,这世上还有谁会挂念他?
  小院篱笆边栽植的是红色山茶,其中一朵花被风吹开来,花瓣向来路方向散去。
  浓雾间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急了几分。
  有人在等他。
  尚有事未了。
  顾惜朝已经转身。
  晚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三分凄切里已带哭腔,好像当时她哀求他停下追杀戚少商。
  他回身解释说这次并不是什么恶事,而是追查案子救人性命,只要待此事一了,他便长陪她左右,做对神仙眷侣。
  空中的山茶花瓣已经渐渐远去,顾惜朝起身沿来路返回。
  浓雾缓缓散去,路的尽处是一片早春景色,烟水陂陀宛如董北苑笔墨。
  三月雨来化于田。
  白衣青年素裳赤足,山茶花瓣浸着雨水沉沉而落,正好粘在他发间。
  顾惜朝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刚巧是西厂提督的脸。他还是昨晚就寝前那幅打扮,只是发辫上随意别着的那朵小红花早已枯萎。
  雨化田看见他醒转过来,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立即背过身去。
  可顾惜朝已经望见他苍白的脸颊和额间的汗水。
  同一个晚上,二人皆是噩梦缠身。
  雨化田支起窗子,声音显得有些僵硬:
  “你我二人险些死在梦里。”
  顾惜朝这才看见墙角里戳着面罩黑巾的男人。
  “若非我部下及时赶到,恐怕现下我们已是尸体。”
  窗外花圃里的常夏开得正艳,雨化田却垂眸不再去看那些粉白可爱的花朵。
  “买了常夏花的那位姑娘死了。”
  他说。
  雨化田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淡得如同一张冰雪白宣。
  顾惜朝却知道他每次这副模样底下其实都是暗流汹涌。
  西厂提督衣衫未换,只是着了软靴取了兵刃。
  一直以来遇害的都是卖花郎,确切些说是担子上有胭脂花卖的卖花郎。雨化田昨日里扮作货郎,担子上繁华锦簇间一直夹着几朵红艳艳的胭脂花。
  或许是出于各种缘故,没有人来找他和顾惜朝的麻烦,但是那早晨买了常夏花的小姑娘,却成了地府冤魂。
  只是个毫无瓜葛的小女孩而已,看那头扎双鬟活泼灵动的样子,也不过十二三岁年纪。
  雨化田已动气。
  此人很可能已知自己是西缉事厂掌印督主,却仍旧明目张胆杀了和自己交谈过的平民百姓。京师皇城,天子脚下,怎能纵他横行如此?!
  当真是不要命的臭东西。
  事已至此,雨化田不在意撕破脸皮。
  天色晦暗阴沉,一如顾惜朝梦里黄泉。小姑娘依旧仰躺在地上,周围被西厂属下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瓷实。
  昨天早晨还是笑起来如同猫儿的团团脸,现在只剩死白,她头脸侧翻,唇上胭脂和着暗紫血迹凝在一处,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瞪着前方。
  死不瞑目。
  顾惜朝看见她绻起的手里攥着什么物事。
  透过微张的指缝可以看见深粉发黄的颜色,几缕浓黛似的草穗还粘在地上。
  好像是昨日她从卖花担上挑出来,簪在鬓边的那个常夏花串,只是虽说天气暑热鲜花易凋,这个颜色还是太不正常了些……
  西厂验尸寮的人已经蹲下来,拿出木钩夹子等东西要检查她手里的这串花。
  本来是死寂沉沉的天忽而吹起一阵诡异的微风。
  顾惜朝瞳孔紧缩,拽过身边的雨化田以袖遮面:
  “花里有毒!”
  他话音方落,身边已经炸起几团烟雾,雨化田脚下急退,二人将将跃出浓雾之外。
  在场诸人离尸身愈近者中毒症状愈明显,验尸寮的人多已昏迷不醒,一些离烟雾爆炸地点较近的人员也受到波及,吸入浓雾后瘫软在地上。
  小姑娘的尸体却在这短短一瞬间不翼而飞。
  她手中常夏花内只怕是花心已被掏空,改填上了麻痹神思的毒粉。
  今日虽天色极暗,沉闷无风,但云层积聚,显然是山雨欲来。只要算准天气与风向,布置好尸体及花朵,毒粉遇风被吹出死者手心,化于风内遍布于空中,再加上置于地下的浓雾机关,足够争得一时半刻,可以将尸体取走。方才验尸寮之人恰巧检查死者手部,不过是无意间又在这计谋上添了一重保障罢了
  只是又为何非要如此费尽心机,将尸体拿走呢?
  这里离昨日小丫鬟居住的院落还隔着两条巷子,作为特意选定的陈尸场所的可能性大于死者被害原地点……
  雨化田的声音凉凉传过来:
  “顾公子救命之恩我记下了,只是我还不打算以身相许。”
  顾惜朝回眸才发现自己把雨化田压了个结实,西厂提督鬓发散乱衣领半敞,躺在自己身下如同半潭春水。
  玉面修罗尴尬起身,雨化田略整衣领即亲自去检查属下伤势。果然只是普通的迷药,哼,量他们也不敢真向西厂下手。若真动了他的人,尸首分离的赵怀安便是前车之鉴。
  再说了,就算真中了毒,大不了死皮赖脸借顾公子三宝葫芦一用。
  雨化田思量间已经把站得较远的大档头手中尚还精神的马匹牵过来。
  顾惜朝也已经跨上来时骑的黑马。
  “督主想来是有思量了?”
  “还是那句话,我想的只怕你早也想到了。”
  “不错,然则狡兔三窟,猎人追踪而去,或许已是人去楼空。”
  “山雨欲来,强自垂首不如迎风而上。人家的歌谣早已唱遍京师大街小巷,怕是早已恭候多时。”
  半倚门,鬓边花,柏木深深是奴家。
  一边指挥着后赶来的三档头收拾现场的大档头闻言一滞。
  “可是督主……”
  雨化田戴好纱笠,侧脸挑起眼睛看着他:
  “你是想说城里根本没有名字里带柏木又或者遍植柏木的地方。”
  大档头在接触到他的眼睛时,那藏在黑围巾后的脸不由带上可疑红晕。
  雨化田和顾惜朝相视一笑,又道:
  “城里没有,便去城外。”
  说罢二人扬鞭并辔,马蹄踏出一路烟尘,并行而去。
  一边穿红袜子的三档头眼睛都直了:
  “老老老……老大,那青色衣服的人和咱督主是什么关系?啊……不对这个不是重点,城外可都是荒坟墓地乱葬岗子啊,去那里能找见啥?”
  大档头已经回过闷儿来。
  “红老三,这里你先别管了,赶快回去找四儿带上人马,往城里最高的地方去,看看咱督主要走到哪儿。你再带上几队人候在城门口,如果他半天没出来,就让四儿给你捎信,一定要让咱督主毫发无伤地回来。”
  红老三眼珠一转,已经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忙不迭便向灵济宫而去。
  顾惜朝同雨化田一路往京城东北方向驰去。雨化田骑的白马头上栓了银铃红缨,跑起来带出一阵清脆铃声,所过之处民众远远听闻皆避让到道路两旁。
  “呀……看那红缨,又是西厂……”
  “嘘!小点声!”
  平日里偶尔西厂倾骑而出,为首的也多是黑蓝红紫四位档头,那四人的模样顾惜朝已经见了其二,虽说在自家督主面前都憨忠耿直,但是若在平民看来,确实怪模怪样凶神恶煞了些。
  一黑一白两匹马疾驰而过,路边上方有人小声议论:
  “这到底是什么人?马上挂着西厂的银铃红缨,两个人倒是一表人才风流爽利,怪哉怪哉……”
  二人脚不沾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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