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遭往后自然痛改前非。曾以为女儿和母亲在女儿出嫁后关系逐渐淡漠,但家母是因为依土被擒而甘心受死,在那之后依土从不拿母亲、义母这关系骗人。娘娘在依土临死前屈尊了了死前心愿,此事终生难报。”
方帝姬虽然不喜欢依土这个名字,但这却是自己的‘名’,而止归却只是‘字’。平辈相交或熟悉的上官前辈面前可以称‘字’,但在尊贵之人首次垂询时就称‘字’是很失礼的。
对君主自称‘名’已经有些狂傲了,凡人就算见到普通的仙人也应当顶礼膜拜,更何况所面对的是女仙之首,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自称‘小人’还是‘小仙’,称‘臣’也有些不太合适,所以不得不称‘名’以避免失礼。
如果和金母关系亲昵或许可以逾越到称‘字’,但现在绝对不行。再怎么讨厌依土这个名字,这是礼。
金母神色稍缓,还有些不满:“你在凡间获封帝姬的时候,可不曾这样推让。”算你不是个混蛋,别以为本宫做什么都是分内事,本宫只要不乱杀无辜就做到分内事了。
方依土微微仰起头,露出一个明朗爽直的笑容:“依土被皇上封做帝姬,因为被诬陷下了天牢严刑拷打,最终被胡乱定下秋后处斩,后来查明是被冤枉的,皇上既要安抚军心也要抚慰重臣。止归要皇上封依土做帝姬,一来是为了表忠心以便继续执掌军权和密探,二来是为了在地方上擅权专政更加名正言顺,三是为了公告天下姓方的这辈子人倒旗不倒,四是为了在清流和氏族面前不那么卑微。”
“刚刚还说封做公主你当之有愧,怎么在皇帝在说的时候就不客气?你还说不拿拜义母来占便宜……哼。”
“并非止归居功自傲,但我的功勋足以封为异姓王,女人称王总不如做公主。”方依土神色黯淡了一分,又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在皇上只是不受宠的皇子时,依土就救过居于慈恩寺中的先帝妃嫔,后来先帝驾崩新帝即位,皇太后虽然是皇上的生母,但先帝皇后当今的张太后却还是外戚之首,门阀之女,诸王嫡母,皇上众妃的姑母姨母,皇太后在宫中要与张太后分庭抗礼并不容易。皇太后生于贫家,三子之中只有皇上成人,依土并非只为自己谋利。”
三公主跳出来,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书卷,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方帝姬,你和皇太后关系好吗?”
“敢问这位仙子是?”方帝姬笑道:“既然熟知依土的家世,总不会是天庭太史令吧?”
金母头疼的侧倚软枕上,低声道:“这位是三公主,你如实回答。”
“太后是止归的义母,她很喜欢依土,依土也很喜欢她,太后一片慈母心怀,待止归极其和善关怀。”
三公主用笔的尾端搔了搔眉毛:“可我看你对太后还是颇有微词的。”
“太后是也是寻常妇人,看到张太后外戚权势滔天,也会意动,皇上不提拔舅家人,太后也会不满,但依土支持的是皇上,所以稍有摩擦。更何况太后善良懦弱,不通兵法政事,总想让依土辞王命,做老实女人。”方依土颇有些戚戚的说:“当时只觉得太后对依土管束太多,现在才知道是太后高瞻远瞩,可惜悔之晚矣。”
三公主把这段话写下来,又道:“你既然洗清了母亲的罪名,也击退外敌,为什么总是忙于各种水利,赋税,田地,官员任免,大小凶案,天灾,还要去调节绿林和江湖的争斗呢?”
“这天下万民虽不与我沾亲带故,却又与我息息相关。人活一世管不了子孙万代,总得让儿女见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见到可爱又孝顺的三女儿,瑶池金母她冷静下来了一些,忽然想想方依土说的也对,盛怒的时候说要收她做女儿是为了气勃遂,可勃遂并不会为此生气,反倒是本宫可能不得不想法子把不该有的不称心的九公主处理掉……让九公主转世轮回总得找个好名目,实在麻烦。
方依土说话时一片坦诚,并不是故作谦逊的拒绝,大概也是看出来本宫并非真心实意吧。她眼力倒是很毒辣,比那些睁眼瞎似的不会看人脸色的小仙好多了。
这句息息相关说得好,很好,似她这样的朝廷重臣本就有机会留在天庭为官,她又拦住本宫一时冲动收她这个心思复杂手段老辣的人当女儿,也算是个贴心又善于自保的臣子,难怪皇帝喜欢用她,看在这事儿以及她很孝顺又有才干、平素德行尚可的份儿上,就留在本宫身边做个女仙吧。
封她个好听的名目……
金母忽然笑了起来,道:“尧舜时有官位忠孝侯,方卿不许推辞。”这种闲散的封号,仙人大多都有,既有面子又无实权,很好。忠孝这样的称号,比封地和吉号荣耀的多,也很合适。
“臣方依土谢娘娘恩典。”方依土三拜九叩,站了起来。
虽然不了解为什么鬼也有形态能站能跪能喜能怒,但忠孝侯的位置并不耀眼,如果这职位被撤掉并不丢人,王母现在也冷静下来了,而她大概也不会再过后后悔。
方帝姬暗自庆幸,我就知道是这样,如果那时候真拜了义母,娘娘肯定对我满怀偏见,看见我就得怀疑我居心不良。现在这个悄悄摸摸的散职好,有多大能耐出多大名,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只要德行不出问题就不至于颜面扫地。
第十九章 七公主私配凡人(上)
忠孝侯暂住在一座宫室中,胡班季友两位女仙暂时调过去服侍她。说是服侍,也不过是给她拿了一套在天庭穿的衣裳,外加金母赐下的金丹一枚。方帝姬对于道士炼的丹药不信,但神仙炼的能吃。
在玉池中象征性的洗了一下,方依土低头瞧着穿过自己身体的水,忍不住用手穿过自己的身体玩。但重新得到身体的诱惑是抵挡不住的,她飘了上来,抓起金丹,只觉得喷香扑鼻,放在口中一口咽下,随即失去知觉。
等她感受到身体的存在,连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两位仙子移到云床上,身上搭着一条薄绢被。
胡班坐在云床边的绣墩上,百褶裙如云般散在地上。美玉似的手里拿着个翠竹花绷,柳眉微蹙,慢吞吞的上针下针,侧脸便是极美,极温柔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打发时间还是在做活,方依土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能看到似乎是绣一座宫殿的摸样,好奇怪,绣这样细致的宫殿做什么用?
她刚要走过去看看,却在坐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这倒没什么可脸红的。方依土只是一手用薄绢掩着胸口,一手去勾放在床角的衣裳。拿过来一看,嗯,真是天衣无缝,在皇宫大内里混了几年,也没见过这样轻柔绵软的衣服,这样精美细致的刺绣。拿过来亵衣,穿上绿色的中衣中裙,拎着一侧呈长三角形的长衣裳挠头。
“胡仙子。”方依土轻轻唤了一声,声音略有些沙哑,她的声音一贯如此。
胡班放下刺绣揉揉眼睛,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道:“忠孝侯有什么吩咐?”
方依土客客气气的笑着,她身量高壮举止也有些雌雄莫辩,站在纤瘦苗条的胡班面前,倒像个男人一样:“胡仙子叫我止归就行了,止归有很多事要请教胡仙子。”
胡班点点头:“那妾身托大了,也请止归别这样客气,叫妾身一声胡姐姐。这曲裾一人穿起来确实麻烦,妾身帮你。”
方依土整了整身上的中衣,道:“不满胡姐姐,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衣服。曲裾似乎是秦汉的服饰吧?”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接过方帝姬手中的湖绿色松柏纹曲裾,让她套上双臂,把没那么长的右襟系在左侧系带上,又把长三角形的左襟掩向右腋系带,将右襟掩覆于内,长三角在她腿上绕了两圈,这就是双绕曲裾。
穿好衣服后,方依土谢绝了胡班给自己梳头的提议,飞快的把头发盘成一个怎么打架、怎么滚扑撕咬都不会轻易散开的发髻,插了三对短簪固定住,又抓起挂有玉锁的金项圈戴在脖颈上,就这样就要起身。
胡班拿着花绷子,坐在窗边看着她,柔声道:“你脸色不好,脸上用些胭脂会红润一些。”
方依土抿了抿薄唇,虎目低垂,满腹哀愁的说道:“胡姐姐有所不知,我此时,应当给丈夫守丧才是。”
胡班惊讶道:“当日情形妾身也见到了,前因后果略有些了解。既然是那方落负了你,便是他被枭首也理所应当,你何必为这样的人守丧呢?”虽说妻子应该给丈夫守丧,但你的事,,,就算你不守丧也在情理中。
方依土道:“好歹夫妻一场……两年而已。”嗯,我知道我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我知道怎么保持清誉,只有忠臣孝子节妇义士才能得到上天垂怜,啧啧,我已经占了三个了,不能因为守丧的小问题叫某些鸡蛋里挑骨头的人说我妇德有亏。虽说名义上是给方落守丧,实际上是给陈良王乾金五娘守丧,谁让世上没有义母给义子守丧的道理,只好假借个名义顺便给自己抹掉一条可以被非议诋毁的重点。
胡班的目光中除了柔和外还多出一丝敬佩,她的声音忽然有些低哑的哭音,随即忍住了。
季友和另一名女仙走了进来,季友绷着脸,漂亮的眼睛始终瞧着地下,不冷不热的说道:“娘娘宣召忠孝侯。”
方依土欠身一福,告别了胡班,随着一直冷冷淡淡的季友走过几重小径,穿过些奇花异草,绕过几道宫墙,方依土不经意的偷眼一瞧,却如遭雷击的顿住脚步,呀了一声。
季友轻哼一声。
陈良、王乾、金五娘三人目不斜视的站在墙角一侧,恢复了白衣公子的打扮,和其他女仙一样,也是垂首恭候的样子,听到方帝姬的声音不由得想要回头,又碍于利益不可左顾右盼。
在方依土和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三个孩子也险些叫出声来,方帝姬轻轻摆手,叫他们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