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突然灵光一闪:“大辉跟你说的?比赛的时候?”原来那时候青峰拿这个挑衅他。也不怪得他每次拿出烟又极其不自然地收回去。
黄濑想了想,说:“嗯。”他没告诉黑子青峰还说黑子讨厌别人抽烟是因为青峰是运动员,运动员就要自觉地好好珍惜身体。“其实小青峰还挺孩子气。”
黑子皮笑肉不笑地讽刺他,“黄濑君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这点小事就比赛炸毛的家伙还好意思说别人。
“哦还有我上次跟你说,帮我画画,我给你做模特是真的,你考虑考虑吧。”想了想又笑着补充,“我不跟你收钱。”
黑子没说什么,推了推他,“走吧,起来,该上车了。”
跟来时候一样,只不过人多了几个,后车厢有一些穿着绿色羊毛大衣的男青年围成一堆打扑克,甩牌喊牌的声音极大,配着火车压过铁轨的动静让人心里烦躁不安。
黄濑上车以后嘴里辣度明显下降不少,他舒舒服服地把身体斜在黑子身上,也没管对方愿不愿意直接靠在黑子的颈窝中,舒展开长腿伸过走道。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头,窄小的车厢对他来说确实有点委屈。车厢里味道不是很好,黑子本想借着黄濑靠过来的机会去嗅他身上好闻的香水和洗发精,可是凑过去吸了两下鼻子才发现净是烧烤的碳味和辣椒粉味。
后车厢甩牌的声音稍微小了一些,黄濑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和耳机线,插好之后把带麦的那个递给头顶上方的黑子。他吃多了辣椒,周身泛暖,动作也懒洋洋的。
黑子塞进右耳,黄濑塞进左耳。
这样既能听到音乐又能听到彼此说话的声音。
每换一段曲子黄濑就详尽地做出介绍:“这是柴可夫斯基《斯拉夫进行曲》,我心里焦躁没法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听。”他几乎只听一小段就快速地换掉,变成另外一首。
“这个是巴赫,《第二号‘布兰登堡协奏曲’》。比赛前总听。”
“舒伯特《小夜曲》。”
“约翰斯特劳斯《春之声圆舞曲》。”
“《弦乐小夜曲第一章》莫扎特的,我开车的时候喜欢听,偶尔也会听韦瓦尔第《调和的灵感》,小提琴协奏曲。”
“舒曼《梦幻曲》,睡不着的时候听。”
黑子暗暗佩服。“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一问又想起来他母亲是钢琴家的事情,想必从小就耳濡目染惯了的。
黄濑伸手比划了比划,“我就是管弦系的啊,小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都会,嗯,钢琴也会一点点,在我们学校挺有名气的,没想到你都不知道。”
黑子摇了摇头,“是没听说过。”黄濑懒洋洋地笑了起来。一曲结束之后突然换了风格,流行乐的女声。
“这是?”
黄濑皱着眉支起身体,把音乐暂停了,用指肚掀着曲目看:“可能是秀京拿着我电话乱下的,凑合着听吧。”说完又靠回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稳住之后才解释:“这是KEHA,钱婆。具体哪一首我不知道。”
“钱婆。”黑子慢慢的念了一声。
回程依然是半个小时,听歌而过感觉快了很多。他们从车站里出来并不急着打车,黑子一个劲儿地催黄濑回家他却不以为然,“反正已经晚了,再说小青峰也不在,你怕什么。”
黑子哭笑不得,“我不是怕。”想了想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慢慢往家走。“那冷了的话你就立马回家,我打车你也打车。”
黄濑点点头,“行。”主要是吃辣椒吃的到现在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深夜的风更大,两个人顶着寒流艰难地迈着步子。走着走着黄濑慢慢哼起了歌,黑子眼睛一亮,“这个我知道,《Time to say goodbye》。是不是?”
黄濑说是。“玩了一晚上挺开心,想到要跟你分别了还有点舍不得。”黑子点了点头,“会外语真好,你要不教我一句意大利文?”
“行啊,你想学哪个?”黄濑也挺有兴致。
黑子想找个有意义的单词学,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抉择好,“那随便吧,教我个最常见最实用的就行,你好、再见、谢谢那之类的。”
黄濑边走边低头想了一阵,等到黑子觉得他都要忘了这个话题时,黄濑突然低声地念了一个词。念的太快,北风呼啸而过,黑子没听清。
“什么?”他问。
黄濑又放慢速度说了一遍,声音还是有点小,不过黑子却听到了。他学着黄濑的样子说:“……提……阿莫,是吗?”说完自己又低低地念出来:“提阿莫。”一边念一边觉得隐隐熟悉,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黄濑说是。耳钉在夜里折射不太寻常的光辉。
黑子看着他诱人的美丽眼睛,带着点笑意:“提阿莫,提阿莫。”他稍微大声对黄濑念了两遍,觉得很有趣,声音里既认真又有些不常见的兴奋。“是什么意思?”
黄濑就呆呆地看着他。表情里有点惊愕有点难以名状有点不知所以。他停在原地,只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也停在他前面的黑子。琥珀色的眸子深沉得像在真空中炸裂的宇宙星云。
这时候的黄濑又成了那个阿多尼斯一般的少年,呆立的他过于俊美而显得不太真实,黑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看着他细白的脖颈问,“怎么不走了?”仿佛是对着那个脖颈说话一般。
黄濑的喉结动了动,他无意识一般往前走了几步,待到黑子跟上来才说,“没事,我在想刚刚教你的对不对,多年不说都快忘了。”他吸了吸有些发麻的鼻子,“那个句子是‘青蟹’的意思,就是本来我打算让你请我吃的。”
“哦,”黑子没多想,低声应他,边走边回味了一遍,“青蟹,提阿莫。青蟹,提阿莫。”
结果没走几步黄濑就突然开始喊冷。黑子无奈地站在路边帮他喊的士突然想起来这倒是第一次黄濑承认自己对温度的敏感。喊到车之后黄濑没说什么就钻进副驾。他把车窗摇下来,对司机报了地名才回过头跟黑子说:“那我走了,你早点回家。”哪里还早。
黑子点点头,看汽车开动才对他挥挥手。
到家之后已经一点力气都没,黑子硬撑着洗了洗澡钻进被子。他坐在床头一边吹头发一边想起来似乎只记得问青蟹怎么说,怎么写忘了问。他算了算时间还是发过去短讯:“青蟹要怎么写,意大利文的,提阿莫。”
等到头发快干收到黄濑的回复。“Ti Amo。”只有短短的这一句而已。
黑子一愣。
他突然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听到会觉得熟悉,他再不懂外语再语言贫乏也不至于没听说过这句知名的话。更何况他不止一次地在青峰送给桃井的意式蛋糕上看到过这几个温柔深情到令人落泪的字母。
黑子握着仍然不断鼓着暖流的吹风机感到冷暖交加,过大的噪音回响在耳边遮蔽了世界所有的声音。
他想起来他对着黄濑说出这句话时黄濑那双仿佛可以吞噬掉整个冬季的眼睛,里面的惊愕里面的难以名状和里面的不知所以。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青蟹。
黑子颓然地倒进床里,只觉得黄濑这次开的玩笑有点大了。
……………………………………………………………………上部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下部。I。
一月下旬开始的时候别人都在准备毕设与论文,黑子反而闲了下来。他有自己已经收到业界认可的作品以及桃井这个强大的后盾已经足够。
所以每天呆在自己的画室中听听音乐,寻找灵感的日子让他觉得惬意不已。告别咖啡,告别喧嚣,告别缤纷繁复的感情世界。
黑子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个文艺青年,他觉得人在孤独的时候应该把心放空。他选择年初的寒冷天气里骑着那辆破破烂烂的单车一路前行。这个城市多高楼和大建筑,有些拥挤又有些矫情,没有面向天空和大海的走廊,于是黑子觉得他一早就被剥夺了瞭望远方的权利。
拂晓染指了浓重的天色,适合临街写生创作的时间比这个季节的白昼还要短暂。他载着画箱和画架画凳,像载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在街道上来回穿梭,地上结了霜,他必须小心翼翼地前进。黑子看着马路两边的白杨,大街角延伸到底的教堂,冬日清晨的色彩和微光在少女皮肤和喜鹊的羽毛上自由地抒发与变幻。
黑子想起了莫奈,那个执着于光和色彩的巴黎画家。他在一百五十多年前也像如今自己这般,随身携带着颜料和工具,坐在窗前描绘他所能看到的美丽景色。
拿起笔的那一刻才算开始观察和体验人生。 一个人的生活固然很好,只是桃井没打算放过他。
“阿哲你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她这么说。青峰在一旁想插嘴,不料被一个眼神瞪回去。黑子长的很小,年龄比外貌看起来要大三到五岁,他平时做事低调也不喜欢说话,闷闷地一头扎进画室里能呆上一整天,不世故也不圆滑,说话恭敬却又很羞涩,常常让人误认为是高中生。
黑子在一边搅合被零下的气温冻到结成硬块的颜料,头也没抬。冰凉的画刀硬硬的,黑子忽然就想起了黄濑的手心,他的手心似乎也是硬硬的,只是非常温暖。
可惜的是那一晚上分别以后再也不敢与他见面了。
所幸黄濑也从没主动约过他。那个天神一样优秀俊美的男青年,还是趁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之前早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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