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墙进浴室,放热水:“感觉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像缺点什么。”
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发笑声:“不错嘛,你的体质很适合在下嘛。”
我跨进水里,扶着酸软的腰坐下,深深呼吸:“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梅又沉默了一下,才说:“别人的感觉、别人的话其实你并不需要在意,重要的是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轻轻往里面探进一根手指,清理里面的JY。这时才真正觉得疼,针扎一般。
我抿了抿唇:“我之所以选择夏辉并不只是因为要得到我需要的,我是觉得……他像我要找的人。”
梅问:“你要找的人?什么样的人?”
我疼得有一点无力,靠着缸壁休息:“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不记得他的脸,我只感觉他离我很远……一定离我很远……”
合了合眼,思索着说:“我总记得有一个人。他像火焰,热情而强大,有燃烧一切的力量。他……”
“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唯独对我很冷淡——我知道我一定是犯了什么错,不可饶恕的大错,所以他一定要惩罚我。可时间太长,他只记得惩罚,也许惩罚的缘由他都不记得了。”
望着虚空,我虚着眼,意识游移:“其实看着我痛苦他也不一定快乐,但他是很有原则的人,他不会原谅我的……他叫我走,不许我出现在他面前,所以我找不到他了……”
梅有些莫名其妙地问我:“你是受虐狂吗?”
我想起今天被人打的感觉,摇头:“绝对不是。”
指节抵着眉心,我低低叹息:“我还记得他是个很慷慨的人,花心,见人就上,男女通吃,但绝对不影响我对他迷恋——我注意夏辉很久了,我觉得最起码在这点上,夏辉还是像他。”
梅一直沉默。
我则呆呆注视着水面。
半晌,梅轻轻说:“起来吧,水凉了。”
沙漠玫瑰(4)
清蒸鱼,人参鸡汤,净炒上海青……索菲亚点的菜果然很贴心。
“还行吗?”索菲亚问。
我点点头:“嗯……我,我去下洗手间。”简直要被对面那家伙盯毛,吃个饭你看我干什么!
匆忙进来洗手间,果不其然一只手扯着我的手腕,带着我一起进了隔间。
“你想干什么?”夏辉盯着我,问。
我挣开他的手,他抓住,再挣开,他再抓住……
我看看手腕再看看他:“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夏辉叹了口气:“小卿,你要是不喜欢梁悦就不要和她碰面,今天……何必呢。”
——梁悦是他妻子。
我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他又叹了口气:“你知道这场联姻的重要性,何况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停!停!”我打断他的话,用力挣开他的钳制,靠着墙与他拉开距离。“我什么都没有想。我跟你之间一直很清楚,我们是在交易,各取所需。任何一方要终止都可以。”
他愣了一下:“你是说,这七年来,你就只把我当做交易的对象?”
我看了他一眼——其实不只是,我还把他当做我心中那个影子的替身。不过这么说会更麻烦,所以我点头:“是啊,七年了,也该收场了。”
说完我推开门,却又被他扯回来。忍不住斥道:“夏辉!你不要忘了你是谁!”
他终于松手。
我快步走出去,还是听到身后低沉的话语:“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星星,永不陨落,所以永远不会落我手里。”
我顿了顿脚步,又大步迈开。
耳边传来一声笑:“哈,小裴卿,原来喜欢你的人还不少!”
这个开玩笑不分场合的家伙!!我低声道:“本来这样的游戏就是谁先动心谁就完了,怨不得我。更何况……”我望着虚空,慢慢续道:“更何况……他越来越不像他了。”
夏辉,索菲亚……
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好,只是心本不能勉强,拒绝本无可厚非。
无论是谁都好,我只在世间寻找一种感觉,就像中了蛊,非他不可。
“是哪里又不像了?”
我仰着头,有些呼吸困难:“他……是不会对我动心的。”绝望般的话,但心却没有波澜,接近麻木。
回到座位上,菜已经上好了。吃吃聊聊笑笑,我装着对身侧的目光视若无睹。
走之前无意识转头,发现夏辉仍在看着我。
不禁轻轻皱眉,再浅浅叹息。
忽而隔着衣料感觉手机传来的震动,我点开短信:你真的不曾对我动心?
这个浪子何时对我如此专情?我回道:我的水性杨花如你所见。
长痛不如短痛。
我和索菲亚一起离席,亲热地上前牵他的手。索菲亚受宠若惊般回头看我,我扬着嘴角:“走吧。”他战战兢兢地拉着我的手下楼。
不一会儿,最后一个短信来了:“裴卿,我低估你了。”
我笑笑,收好手机。
索菲亚去取车,梅趁机跟我说话:“看不出原来你这么绝情。”
“我不是绝情。”胸口闷闷的不是很舒服,深深呼吸几下,“爱情本没有对错。但如果我不爱他仍然钓着他那就是我的错。无止尽的纠缠暧昧只会带来无止尽的痛苦。”
不知为什么,说了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胸腔那么痛,像被长而细的针狠狠刺穿。
上了索菲亚的车,到达MR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从车上下来,索菲亚对我喊:“裴卿。”
回头,他摇下车窗对我说:“晚上我来接你吧。”
“我……”刚想拒绝,已有人抢先一步说出我的台词。
——“不可以喔!裴学长要和我吃饭的!”
瞬间,我的胳膊被人抱住。偏过头,看见一头栗色长发淌在我的颈窝。
索菲亚脸一黑,几乎咬牙切齿:“你不是拍电影去了嘛!怎么这么有空!”
“拍完了,怎样?我要和学长互诉相思之苦,你这个小三一边去!”
“你!”
“好了好了。”我笑着对索菲亚说:“我今晚和小穗出去,改天再约吧。”
臂弯里的小猫发出满意的笑声,索菲亚只好退却、扬尘而去。
待索菲亚走了,我才问陈穗:“你不是正在拍电影吗?这么快就杀青了?”
一听我提这个,陈穗一张小脸立马苦了下来:“这才哪到哪,我是差不多了,他们才一半不到。导演说我的情绪太激动,把我的戏提前,现在他们的压缩了拍,让我回来休整,正好弄弄主题曲EP的事情。”
我和她边走边说:“我记得你演的是副主角,你怎么那么激动?”
陈穗一摇头:“副你妹啊的主角!那什么角色,整天就是忍忍忍!被虐得没玩没了了,我又不是受虐狂!”
我笑笑:“就是不是真的你,才叫演戏。”
她还是不大高兴,我只好说:“那你一会儿把剧本给我看看那到底是什么角色。”
进了音乐监制部,交了词曲谱才知道,这首歌是要给陈穗演的那部电影当主题曲的。
陈穗和录音师那边切磋去了,我百无聊赖地翻着陈穗递给我的电影剧本。
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心里有些颤动——那是一部电影,四个人纠缠引出的无数往事。
左心房泛起细密的疼痛,我轻轻叹息。
梅的声音悄然而至:“你在看什么?”
我扬了扬手上的文件夹:“电影剧本。”
“讲什么?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你有意思的标准在哪里,不过我觉得蛮有意思的。”
“哦,是怎样的故事?”
我深深呼吸了一下,才说:“两男两女。男主角是某集团除了BOSS之外权利最大的人,女主角的真实身份是BOSS的千金。女主角小的时候因养父母空难逝世而流亡国外,回国后进入这个集团工作迅速和知道她真实身份的男主角相恋。就在这时,男主角带着集团的大批骨干和资金离开在外成立了新公司,并在短时间内经营地风生水起。而女主角的身份被BOSS公开,她顶替了男主角走之前的位置——”
“咦!”梅突然发出一个疑问词。
我说:“怎么了?”
梅沉默了一下,说:“你继续。”
我接着说:“男二号叫叶朗,女二号叫安雪——就是陈穗这回演的角色。叶朗喜欢女主角但,安雪喜欢他。安雪曾经因为身世低微不能与叶朗身份平齐而做过一些事,甚至杀人。叶朗和她说穿不过是床伴的关系。后来,安雪听从BOSS的命令把女主角推下游轮,男女主角终于经历了生死考验终成眷属,但叶朗再也不会原谅安雪。结局是男女主角在一起了,安雪怀着叶朗的孩子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生产时因为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二十年后,叶朗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邂逅了长相酷似安雪的少女,终于得知安雪的下落……
胸口依然闷得难受,我喝了口水:“最终幕是在高高的山岗上,一棵不是很高大的白玫瑰花树清丽脱俗,树旁竖着的木牌上刻着小小的字:《旧约》上说——
凡事都有定期,万物都有定时
生有时,死有时
……
哭有时,笑有时
……
寻找有时,失落有时
撕裂有时,缝补有时
静默有时,言语有时
喜爱有时,恨恶有时
……
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其时。
而我爱你,永无止尽。
落款是,安雪。
叶朗把一束皎白的玫瑰放在埋葬她骨灰的树下,轻轻对她说:‘对不起。’”
《旧约》的句子我信手拈来,但却第一次感觉,那里面也可以承载如此的哀伤。我的声音像遗失在弄堂里的风,那么孤寂而幽深,好似再说我自己的故事,心中也空荡荡地若有所失。
半天,梅的声音才响起:“这部剧,叫什么名字?”
我翻了一下封面,说:“无非为了爱。”
我的目光继而落在首页上,A4纸上只有短短一句,竖着写:我们所有的纠葛,一切怨恨,都无非为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