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作言语,只是抬手接过,凛凛有神的眸光扫过那一行行清秀隽永的小楷,一双秀眉舒展开来,脑海中映出的,便是那个淡薄却阳光,卑微而高雅的女子,眼底荡起一抹淡淡的涟漪,一种说不出的温馨,似是化了心田。
“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倏然间,这一行诗句迎上脑海,嘴角却挂上了嘲讽,“相乱欲何如吗?”心中冷冷想念着,不经意的端起茶杯饮上一口茶,想要探究珍宝的心,却越发变得坚定起来。
“天后,您,真的是……”
挥手打断身旁侍从的问话,悠悠转眸深望一眼方才悠然道,“后宫之中,她算是一朵奇葩了。”
“可她毕竟是上官仪的孙女,与天后您有杀父弑祖之仇啊。”
“杀父弑祖之仇?”天后嘴角扬起冷笑,讥讽的语调令一旁侍立的亲信打了一个寒战。再次将目光投向手中的稿纸,一抹惊奇讶异的神色渐渐在眸中升起,“明日早朝时差人带她来。”
“是天后,奴才明白了。”看着心情陡然大好的天后,终于不敢再执着些什么,只得颔首答应着便要告退。
“旁边的小院一直无人居住,差人收拾干净,留给上官婉儿住吧。”
天后的话,停住了侍从的脚步,那人躬身施礼答应着,“不知上官婉儿的房间如何配置?”
“这个……”天后略略沉吟,抬眸瞧了瞧天上的皎月,像极了婉儿,那样明亮而皎洁,朦朦胧胧间,还透着隐隐的神秘。当然,在眼前无所不能的天后面前,任何神秘,也便算不得神秘了。“一如令儿的配置吧。”
“天后!”那侍从一惊,猛然抬首,正对上天后若有所思的面容。微微张口却未曾说出什么。犹豫间考虑着是要退下还是进言。
“照做就是。”感受到身边侍从的反应,天后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
“是,奴才遵旨。”
脚步声渐渐远去,纤素玉手轻柔抚过似乎流淌着主人高雅气质的娟秀小楷,隐隐的力透纸背似乎诉说着写字的根底,“上官婉儿?上官婉儿!究竟,你会是我的左膀右臂,亦或是,由我送你上路?”微微眯起的星眸,闪现着无限杀机,在这静谧的夜空下,越发显得深邃。
放下手中的诗文深吸口气,起身走向紫宸殿深处的书房。推开房门径自走向书房深处紧锁的柜门,双手触碰冰凉的锁扣,犹豫间便有一道金黄的圣旨摆在眼前。一向坚毅而凌厉的墨玉宝石刹那间陇上一层淡淡的伤痛。
手中这一道圣旨,尽管未能如上官仪及天皇所愿的废掉自己皇后之位,却终究还是将自己对天皇的所有感激与深情埋葬。无论现在自己在做什么,天后都不可否认已经失去了曾经为挚爱奉献的信念。尽管依旧保持着睿智的统治,然而,已经不再是为丈夫!从圣旨起草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一切都将改变。
“上官仪,你可曾想过,命运的轮回,会让你的孙女出现在我面前?”嘴角挂起冷笑,回想当日的凶险,天后只觉得不过是一场上官仪君臣上演的一出华丽闹剧。曲终人散,不过是牵累进来了昔日的政敌,给自己一网打尽的绝佳借口而已。
“狮子骢!”天后浅浅一笑,“尽管狮子骢日行千里,若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过是用匕首刺杀了事。”回想起当年桀骜不驯的狮子骢,天后只觉的更加好笑。
冥冥之中,内心深处似乎认定这个上官婉儿,将在自己的生命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因此才会在当日元宵宴会之后命人调查上官婉儿。当自己得知上官婉儿会出现在某地的时候,天后依旧抱着坚定的信念去见了她。果然,这个上官婉儿没有让她失望。
眼神中的坚毅执着,青涩娇躯难掩的优雅高贵,纵是身在掖庭,也终究难以掩盖的光华,注定这个女子不可能平凡的一生。连天后都不得不惊叹,自掖庭走出的女子,竟然拥有着天然去雕饰的娇美与浑然天成的优雅。高贵的血统,是上官一姓留给婉儿唯一所有的。何况,她还拥有着字字珠玑,锦绣华文在胸。
心念及此,天后冷笑的看着手中的圣旨,“尽管文采斐然,却终究是惹祸的根源。”想到上官仪成为拟草圣旨人选的原因,天后只得叹息上官仪的愚蠢与冥顽不灵。“上官仪,若是婉儿一如你曾经的职责,她,是会和你同样选择一条不归路,还是会,与我保持一致,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得意的笑容挂在白皙美艳的面容,自信的放下圣旨再次封锁柜门,潇洒的挥袖而去,只由得清风入户,叩击着门扉。
回到寝宫,蹙眉看着满眼的奏表,“找个人陪陪我,也省我些精神。”淡淡的想着,人已落坐于凤椅。拿过奏表,眸中早已是神采奕奕,精神灼灼了。无论何时,对于天后,政治永远大于一切。
“天后,上官婉儿那边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如何定名……”
“明日再说。”头也不抬的答应着,收起眼前的一份奏表又拿起另一份奏表,继续着勾勾画画,批阅答复,“安排凝嫣在那边听用。”
“是,奴才明白了。是否还要……”
“暂时不必。”
看着天后淡然却坚定的态度,侍从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颔首答应,“奴才明日要云曦去将上官婉儿带来。”
“这点小事,还需要向本宫请旨?”不满的抬头,眸光已是淡淡的寒气。
“奴才,奴才罪过。”
“退下。”不快的应承一声,顺手将彤管掷于桌案,刹那间却想到了今日上官婉儿的对答如流。从未见过自己,更不了解自己脾气秉性的少女,却那般和自己心意轻易将自己出下的考题对答如流,甚而还是后宫女子从不涉猎的《臣轨》一书,这对于天后,不得不说是一个惊喜的发现。相较于自己身边这些纵是百般明示依旧不能符合自己心意作出判断的侍从,那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显然更加符合自己的心意。所谓的心有灵犀,似乎就在这一瞬间,让天后体会到。
不是没见过聪明伶俐的人,自己的女儿便是百般的符合自己的心意,不但聪明秀美,而且拥有着旁人没有的洞察力。然而毕竟她是自己的女儿,有着皇族高贵的血统,无论这个女儿怎样的优秀,都是理所应当的。何况,自己的女儿在才学上,恐怕还是比不得这个明媚如春光的少女的。不过她们同样拥有的,恐怕就是那坚毅的眼神了。
但不管怎么说,太平尽管是自己的女儿,纵是再聪明伶俐,也未如婉儿一般让自己生出探究亲密的感觉,更加没有那一抹淡淡的悸动,同样,也不会有那一种心有灵犀的快慰。
“上官婉儿!”天后玩味的含笑念着,眸光中闪烁的,却是不为人知的流光溢彩。“上官婉儿,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身处后宫多年,你是唯一一个能够打动我的人,若是你死在我手上,我反倒有些不忍了。但愿,你的祖父可以保佑你,在我身边多活几日。”
“天后,时辰不早了,该安置了。”一个年轻的少女走向天后,躬身请示。
“什么时辰了?”微微蹙眉,看着尚未批阅的奏表,心中微微滑过一抹燥动。很少有的,今天的心绪多少有些烦乱,尽管是这么些年很少出现,然而此一时,天后终究还是着恼了。
“回天后,已经三更了。”
看着侍女毕恭毕敬的神态,天后无奈的皱皱眉挥手,“煮碗燕窝粥来吧。”一面说着,方才再次执笔,在那些似乎永无尽头的奏表上不断勾画着。
“天后。”少女手中端着一只翡翠莲花碗,很是恭敬小心的正欲上前递给天后,却被一道扔下来的奏表打断。少女微微一怔,顿下脚步迟疑的看着天后。
“呈上来吧。”暗自调整呼吸,放下手中的笔,顺手接过紫璃手中的燕窝粥吮了一口,感受到一丝甘甜,恍然间似乎又想到了那个气质清灵的少女,“若是上官婉儿在,这些东西,是否也不需要我再费神了呢?”心念及此,不觉莞尔一笑,弄得一旁的紫璃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明白这两日天后究竟是怎么回事,总是这样时不时便会笑起来。
“把这里收拾一下,你便下去休息吧。”放下手中的燕窝粥淡淡吩咐着,站起身来便向寝宫而去。回想着之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天后抿紧唇瓣,却终是忍不住心中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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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娇妍
掖庭宫,紫宸殿?说来这段距离,虽然不短,可却也不长。然而此时满目惊喜,心愿得遂的小姑娘一面四处张望着未曾见过的恢弘建筑、秀美景致,一面却在暗暗思索。这一段路,她,走了十四年。十四年的今天,她终于走到了她的身边,一个令她无限向往,无限憧憬的人身边。没人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甚至连她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是那样不确定着,然而所踏出的每一步,依旧坚定执着……
踏入大殿,站立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中央,回想起掖庭宫满目萧条与污言秽语,显然婉儿更喜欢这里的一切。然而无声的背后,却是无尽的威严。进入这里,即便明知主人并不在此,却也感受到了无限的压力。
“天后娘娘驾到!”
上官婉儿娇躯微震,慌忙转身面向来人,迎着阳光,明黄色的锦绣宫装更彰显华丽高贵,步步莲花却是那样坚定而庄严。借着阳光分离出的七彩,天后白皙严肃的容颜,越发显得雍容高贵,令人不敢仰视。
天后侧目,便见寂静宽广的大殿中央站着的那个少女,呆呆的望向自己,满目的惊讶与崇拜。天后心中浅笑,面上却不露声色,“都说上官婉儿聪明伶俐,机警乖巧,今日却如此不懂规矩?”
“啊!”上官婉儿心下一颤,低低惊呼慌忙跪下身来,“奴婢恭请天后圣安,奴婢万死。”
“万死?”天后扬眉不屑的扬了扬唇角,缓缓上前俯身,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