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推算,大概需要多久?”
“年前落成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在明年三月之前落成,或许还有可能。”
“除了木材的原因,还有别的吗?”天后皓腕抬起,玉指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限的疲惫感压迫着大脑,阵阵无力让从不知疲倦的天后感到浑身乏力。
“眼下征调的劳役已经不少,可从工程规模来讲,实在这点人力也不足以完全解决问题。天后如若同意,是否可以继续征调渑池附近的百姓服役?”
听及此,天后皱紧眉头叹气道,“渑池附近的劳役已经很繁重了,再行增加只怕会令百姓生厌,于圣德有亏。”
“可若不抽调百姓服役,想要在明年落成紫桂宫,以眼下的状况恐怕难上加难。何况近来朝廷赋税不少,或可增加服役人员俸禄以资奖励。”
“此事容本宫思虑再做定夺。”如此大事天后依旧不肯松口,玉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续道,“先将木材运往渑池再说。其他的事宜尚需商议,倒也不急于此时。即便是要征调周边百姓服役,也要拿出具体可行的方案,你们工部先拟出章程,以供明日早朝商议。”
“是,微臣遵旨。”
“退下吧。”眼见工部尚书躬身退下,天后这才松了口气。若不是丈夫执意修建,天后也着实不想浪费人力在这些方面。只是天皇身体日渐虚弱,面对着两耳不闻国家事的天皇,天后也只有无奈的答应了丈夫的要求。
谁说成了天后便可以肆无忌惮?自己在万人之上,却终究还是要顾忌丈夫的想法,凭什么别人就可以肆意妄为,自己却要处处忍让?天后深吸口气心中一阵恼怒,既是对丈夫,也是对儿子。自己曾经为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可得到的,却是他们的一一背叛。
“背叛?”天后心中冷笑,“上官婉儿,你也在背叛我,不是吗?”深吸口气平稳下繁乱的思绪,款步踱至窗前抬手推窗,望着那高耸入云的树逐渐枯黄,变得了无生趣,天后的心,再次沉到无底……眼前渐渐浮现上官婉儿俏丽可爱的容颜,溢满苦涩的笑靥浮于面上。
“婉儿,为何,为何会是这样?你难道不明白,我是如何看重你的吗?还是你认为,我往日对你的情,都是假的?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折磨我?”天后呆呆凝立在窗口,看着远处摇曳的树影,心中阵阵抽痛。
一直以为自己对婉儿不过是欣赏才华而已,就算有那么一些喜欢,无非便是母女间得亲情。一直以来,尽管自己从未说过,可看到上官婉儿,就会充斥心底的幸福与愧疚的心情,总让自己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惊愕。
掖庭宫是怎样的地方,不需要亲自去看,那种痛苦依旧感同身受。自己曾经至少是以妃嫔的方式在那里生活,虽不是地位多高,却也绝非婉儿这样作为最下层的罪奴。然而即便如此,自己当初的处境又有多艰难?何况这些,于婉儿年纪幼小便要承受。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像婉儿这样优秀的女孩儿,在掖庭虽非仅有,却绝对罕见。那些宫中执事对她势必更加排挤,这样的境况婉儿还能如此坚强,笑着面对一切,天后便从心里,生出了多少爱怜!
自从上官婉儿到自己身边,那小丫头的一举一动深深牵绊着自己的心神,若非信任欣赏有加,她又如何会真的放心让婉儿去东宫?又如何会一次次告诫婉儿小心谨慎,然而……
然而回想着晌午看到的一幕,天后只觉内心深处搅起的剧痛。从未想过自己的心,竟然会有如此疼痛的时候。就算儿时父亲去世,也未带给自己如此深的伤害。“婉儿,你竟然,背叛我!”天后胸口急剧起伏,纤长白皙的指尖压在胸口想要平复心底痛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明明不是也喜欢我的吗?难道是我的错觉?”天后眸中含泪,高昂着头仰视苍穹,强行将泪水压了回去。
“不,不会,婉儿不会背叛我!她是……被逼的?”天后深深皱起峨眉,玉手紧紧扶着窗棱,修整完美的指甲深深陷在窗棱上,“婉儿面上的惊恐与羞愤,显然,婉儿是被逼的!她……”心中一阵抽痛,攥紧的手泄露了心底无限的痛恨。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婉儿竟然受此大辱,更是悲愤交加,“贤儿,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婉儿?既然喜欢她,就该更加珍惜她,你怎么舍得?”
天后深吸口气平稳思绪,“就因为这样,我要……放弃婉儿吗?”天后喃喃自语,“婉儿,我应该,放开你的手,去让你幸福吗?”紧紧抿着唇,一双星眸凝出冷意森森,“不,只要婉儿不是自愿,婉儿就是我的!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绝不……放手!”天后心意下的坚决,面上显出从未有过的严肃、冷峻。
“可是……这是真相吗?婉儿真的是被逼的,还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哪个才是真的?婉儿,你一定要让我如此费尽心机吗?只为你!”天后深吸口气转首坐回凤椅,看着桌案上久久摊开的奏表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迟疑、犹豫、不冷静、不自信,这是沉着果敢、英明睿智、霸气天成的天后,面对婉儿时才特有的情绪。
“婉儿,我答应过你,我会等看到结果后,再做定论!所以,请让我看看你的决定吧。只要你的心,还属于我,那么……”天后抬眸深深望着窗外晴朗如洗的碧空,嘴角扬起浅笑,“我会等,看到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月月后妈不疼惜婉儿,只是蝴蝶化茧成蝶就需要自缚,忍受撕心裂肺的蜕变过程,才能成为翩翩起舞的蝴蝶,咱家小婉儿势必也要有一个蜕变的过程。成长总是让人心痛,饱含热泪的,这是必须的。
☆、心有灵犀
静谧的夜幕下,阵阵虫鸣直叫的人心里烦躁不堪。用过晚膳,天后静静坐在小花园中品着手中香茗,心中的痛意再次喷涌。晌午落入眼中的场景一次次在脑海中回放,纤细的玉指紧了紧茶杯,重重落在了石桌上。尽管天后已经决定相信婉儿,可心中的结尚未解开,心中的思绪越发烦乱起来。
“天后……”云曦、紫璃互望一眼欲要上前劝说,可看到天后的神色又实在不知劝什么,犹豫半晌还是作罢了。
天后皱紧眉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往事一点点浸入脑海,婉儿那温婉柔和的笑容、悠悠转转的灵动声音都似化了心间寒冰,那微凉柔润的指尖,每次触上肌肤都顿生神清气爽,那体贴入微的关心、溢满眼底的柔情,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天后深吸口气平稳着思绪,“婉儿,难道你往日的柔情,都是虚情假意?我信错了你?”天后凌厉的眸射出寒光却又转瞬即逝,一双玉手紧紧攥了起来。
“今日这一幕,怎么看,都更像有人故意安排的。”天后眸中多了些微疑惑,抿抿唇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云曦,今日的事,你怎么看?”云曦愕然望向天后,有些不解天后的意思,迟疑着没有开口。
感受到云曦的不安,天后浅笑吟吟,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你对婉儿也一向了解,本宫想听听你的看法。”云曦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对人对事也都有自己的想法,绝不是人云亦云。天后实在想通过别人的想法,来平稳一下自己的思绪,给自己多一些思路。
“天后,奴婢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嗯?”天后微微眯着凤眼凝视着云曦,片刻间绽开笑靥轻声道,“你和紫璃随侍本宫多年,一向忠心,有什么不能说的?直言吧。”
“天后,奴婢是觉得,今日之事蹊跷的紧。”云曦细细思索着,小心翼翼说出自己的想法。
“怎么讲?”
云曦看了看紫璃,微微垂首考虑着该如何开言,一旁的紫璃却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步恭敬道,“婉儿对天后的忠心,奴婢们看在眼里,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天后一向不去东宫,今日却突然到东宫去,论理该是措手不及,可奴婢和云曦姐总觉得,像是有人刻意做出来给天后看的……”
紫璃看着天后若有所思,缓缓顿住话头向云曦使眼色。云曦浅浅一笑,柔声接道,“今日天后突然决定去东宫,好像是,杨逸云的意思?”
天后眸中一凛,嘴角揉出冷笑,“你们是说,今日这出戏,是太子和杨逸云两个人做给本宫看的?”
“奴婢觉得,倒不见得是太子,恐怕更像是杨逸云自编自演的。”
“杨、逸、云?”天后一字一顿念着,心中一片澄澈。要知道,杨逸云在自己看到东宫一切后,眸中难掩的得意之色自己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当时怒火中烧未曾多想,现在想来……“似乎有趣了!”
“嗯?”云曦、紫璃二人疑惑的看向天后,很是不解天后口中的意思。
“天后。”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响起,天后悠然浅笑,自顾自斟了茶水轻啜一口,抬手示意杨逸云免礼。杨逸云直起身来看了看天后又看了看云曦和紫璃,心下微微一紧,还是冷静的躬身道,“这里风凉,天后还是回宫吧?”
“今日月色正好,好在朝廷政务也都处理完了,难得本宫清净一会儿。”打开心结的天后淡然应着,“咱们出去走走。”言罢,天后盈盈起身抬脚向远处走去。
“天后,奴婢……”杨逸云故作迟疑的顿住口,打量天后面色到底没有说下去,只是默默跟着天后的脚步。
“云儿想说什么?”
杨逸云听着天后悠悠转转的声音,心下惶惑却是箭在弦上,“天后,奴婢知道您心情不好……”
“哦?”天后故意高挑了娥眉,饶有兴趣的停下脚步看向杨逸云,尽量放松了精神将疲惫的身体靠向白玉栏杆,扬起罕见的笑靥轻声道,“云儿既然说本宫心情不好,本宫倒是愿闻其详。”
杨逸云皱了皱眉犹豫片刻方才道,“今日的事,婉儿她……”
“原来是为这个。”天后恍然大悟,浅笑道,“那云儿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