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由裴爱卿安排,不必拟诏了。”
“是,婉儿遵旨。”上官婉儿答应着转身坐回自己的锦凳拟草诏书。
这边太后望向裴炎续道,“废黜乃是大事,明日诏令在东都五品以上官员全部于乾元殿朝觐,由程务挺及张虔勖二将率羽林军入殿护驾。早朝之上,由裴爱卿宣读废黜诏书。”
“是,微臣遵旨。”裴炎躬身应和随即续道,“不知明日早朝太后是否亲往?”
“视情况而定。”太后淡淡回话,便见婉儿起身走了过来,“拟好了?”
“回太后,已经拟好了,请太后御览。”
“不看了,用印吧。”
“是,婉儿这就请总管用印。”
“不,你亲自用印。”
上官婉儿迟疑的望着太后坚毅严峻的眼神,心下一颤,急忙颔首答应,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捧着已用过印的诏书步入大殿。
“交给裴大人吧。”
“是,太后。”上官婉儿将诏书交给裴炎,只见裴炎捧过诏书躬身告退,太后这才扭向婉儿嘱咐道,“明日早朝时再通知显儿于乾元殿升朝,别忘了。”
“是,太后,婉儿记下了。”上官婉儿轻声答应着,看着太后松软的靠在鸾座上,不禁心疼的皱紧眉心上前,玉指抚上太后紧锁的柳眉劝解起来,“事已至此,陛下即便继续掌朝,恐怕也无人信服。于朝堂上说出那番话,着实不宜继续掌政,太后不要难过了。”
“婉儿,他是我的儿子吗你说?”太后陡然睁开凤目,怒火熊熊的双目满是气愤,“不说我,就是他父皇,何曾敢说这样的话?这么多年的太子他算是白做了!愚蠢,愚不可及!”
“砰”的一声闷响炸响在婉儿心口,婉儿心疼的看着太后如此怒气冲冲的样子,爱怜的拉过太后拍响桌案的手轻轻呵气,“陛下年轻气盛,自幼娇生惯养又未经历挫折,如今借此事给他一个教训也好。”
看着婉儿水眸深处道不尽的柔情万千,太后眸光微颤,轻叹着将婉儿拉在膝上坐定,将婉儿环入怀中汲取着婉儿给予的安静恬适……
熹微的晨光涉窗而入,上官婉儿自沉睡中苏醒,觑眸打量着依旧沉睡的太后,玉指轻轻拂过那绸缎般丝滑的肌肤,抚过那张绝美无双的面容,痴痴笑了起来。半晌回过神,轻柔将太后扶在一旁,径自起身梳妆盥洗,安排侍从嘱咐李显到乾元殿受朝,这才重新回到太后寝宫,眼见太后依然熟睡,望着那睡梦中依旧果决的容颜浅浅一笑,玉指抚着太后的娇颜勾画着美轮美奂的轮廓。
“嗯……”太后轻吟一声,自沉睡中苏醒。看婉儿着装已毕,撇嘴不满的道,“怎不早点叫我?”
“还有些时辰,不着急的。”
耳边响起婉儿柔哑的嗓音,太后心神一荡,勉强稳下情绪坐起身来,“什么时辰了?”
“寅时六刻。”
“显儿那边差人通知了吗?”
“您交代的事,婉儿哪回耽搁了?”上官婉儿不快的撇撇嘴,迎上太后严肃凛冽的眸,刹那间倒吸口冷气严肃下来,“刚刚已经吩咐内侍去通知了。”
“一会儿同我一道去乾元殿。”太后自顾自吩咐着,起身下榻。上官婉儿急忙上前取过太后朝服为太后更衣,一面应和,“婉儿知道了。”
“程务挺、张虔勖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刚刚已经让人去问了,想来马上就有回话了。”
“启禀太后。”
“何事?”
“刚刚小林子来回话,说程将军与张将军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前往乾元殿了。”
“知道了,退下吧。”太后淡淡答应,自是满意婉儿的滴水不漏,嘴角扬起欣慰的浅笑抬手抱了抱婉儿,“稍后上朝警醒些,以备不测。”
“以皇上的才智,婉儿倒不担心会出差池,婉儿反倒更担心裴炎。”上官婉儿咬咬唇说出自己的顾虑,“昨日看裴炎的神色,总有些担心。”
“放心,这件事情上我倒不担心裴炎。不过日后,确实要小心了。此人不好应付。”太后若有所思的答应着,玉手轻杨,为婉儿挽起鬓间的碎发,“先应付了眼下再说。”
“是,婉儿明白。”上官婉儿腼腆羞涩的笑笑,为太后梳起妆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春风宜人
大唐嗣圣元年春,二月戊午,继位紧紧二月有余的李显被废,嚣张跋扈的皇后同时降为庐陵王妃,同李显与子女一并搬入便殿居住。二月己未,李旦于乾元殿登基,改元文明,鉴于李旦未曾理政,太后恢复“天后”尊号暂理朝务。与过去不同的是,太后身边,多了一个沉稳绣颐的女官——上官婉儿。
夜半,如水月光倾泻,和着清爽怡人的春风,调皮的掀起床边帷幔,凤榻上原本安然入睡的佳人翻了个身,突然的似是有些不安,轻皱秀眉,自沉睡中悠悠转醒,睁开惺忪的眸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瞬间清醒的思绪令她翻身坐起,撩开翩跹的帷幔,借着朦胧月色审视着寝宫的一切。直到视线落在窗边的身影,上官婉儿方才安下心来,轻呼兰气下榻披上了披肩。
“醒了为何不叫婉儿,吓婉儿一跳呢。”呢喃软语如梦似幻,悠然眺望远方的天后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婉儿细细打量天后不同寻常的神色,原本睿智的明眸此时异乎寻常的黯然忧伤,婉儿深深诧异,上前轻轻环住天后,用自己独有的方式给与天后安慰。
“怎么醒了?”
“感受不到您的温度,当然要醒了。”婉儿不满的嗔怨,将埋在天后背脊的头抬起凝望向天后,“天后有心事?”
“没什么。”
“婉儿才不信。”上官婉儿努努嘴,松开天后轻轻扳过了天后的身体,四目凝视,婉儿自天后眸底看到的伤痛,令婉儿的心,也狠狠的痛起来,“做恶梦了?”
“呼!”天后吐出口浊气,疲惫的靠向窗棱,抿紧唇眯起凤目望向远方。
“出什么事了吗?您这样,婉儿不放心呢。”
“刚刚,梦到了贤儿……”
“李贤?”上官婉儿满心疑惑,见天后点头,不由皱起了眉心,“梦到他什么?”
“贤儿质问我,为何要废黜显儿的皇位,为何要把持朝纲。他还说,如果我真的要这天下,他希望我能善待显儿和旦儿,因为他们是我的亲生儿子。”天后紧锁眉心,眸底闪过一丝伤痛,“他还说,我就剩下这么两个儿子了,若是他们都不在了,我日后,一定会后悔。”
“李贤不也是天后的儿子吗,他怎么会这么说呢?”上官婉儿目露迟疑,抿抿唇握住了天后微颤的手,“只是个梦而已,天后不要难过了。”
“不,这个梦很真实,而且……”幽幽顿住话头,纤指紧紧攥住婉儿的手,手心里冷汗满布。
“再真实,说到底也只是梦啊,一定是您过于思念李贤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的。”
“不,你不觉得,这些话更像遗言吗?”
“遗、遗言?”婉儿喃喃自语,惊愕的瞪大眼睛望向天后,那眸底深深的不安与伤痛令婉儿愈发不确定起来。“前些时日,天后的确令丘神勣前往巴州看视李贤,以备不测,算日子的确应该已经见过李贤了才对。如今天后做这样的梦,难道真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婉儿有些不敢想下去,一双柳眉越皱越紧。
“你也觉得不对了,是吗?”感受到身边佳人的不安,天后苦笑着轻叹。
“应,应该不会吧……”
“应该……”天后沉吟着,双眼失神的凝望巴州方向,微微摇了摇头,“我也无法确定。”
“不然,让人马上前往巴州看看?”
“没必要了,就算去,怕也晚了。”
“天后……”
“放心,我没事。”看着婉儿忧心忡忡的面容,天后浅浅一笑,将婉儿揽在怀中,汲取着婉儿所能带给自己的安心恬适。
“天后睡一会儿吧,明日还有早朝呢。”
“好。”微微颔首,仰头看向天上的繁星,天后沉吟一声任凭婉儿将自己推上床,盖上锦被。
“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婉儿陪着您。”
看着婉儿溢满柔情疼惜的眼眸,天后递给婉儿一个安心浅笑,缓缓合起眼帘,感受着婉儿将自己环在怀中的温度,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流杯池上波光粼粼,草荇荡漾,莲叶间锦鲤嬉戏,依依垂柳随着春风划过水面,圈圈涟漪碰撞堤岸又渐渐远逝。恢弘磅礴的宫殿层峦叠嶂,在温暖的阳光下昭显大唐盛世无双的雄浑威仪。漫天落花纷纷撒撒,清脆婉转的鸟鸣自高耸的宫殿徐徐飞过,和着池边悠然响起的琴音好似天成。
“婉儿的琴艺越发高妙了,我可真想知道,婉儿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想要送给我?”一曲终了,清脆的掌声在惊叹中流淌。
上官婉儿腼腆笑笑,只在天后面前流露而出的少女羞涩如期而至。袅袅婷婷来到天后身旁跪坐,擎起茶壶正要斟茶,便被天后的举动惊到了,“天后?”
“怎么?”
“呃,没,没什么。”触上那双温暖的眸,婉儿的心化做蜜糖。放下茶壶接过天后手中递来,天后用过的茶杯饮下香茗,面上早已红粉菲菲。
“这样就脸红了?”
“才,才没有。”
“还说没有?”天后饶有兴致的挑眉逗弄着满面羞红的婉儿,鲜有的温馨自心中流淌,眸底的柔情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天后总是喜欢戏弄人家!”婉儿娇嗔一声,旁若无人的倾靠在天后怀里,环上熟悉的体温。
“婉儿不是很喜欢么,还叫什么屈呢?”天后挑起婉儿的下颌令婉儿迎视着自己的眸,那般娇滴滴羞怯怯的小女儿模样,是天后最为留恋的,何况那张俏丽娇羞的容颜,此时,更多了顾盼生辉的妩媚,自然更是不愿错过。
“哪,哪有?”
“哪有什么?”言语上的挑逗,果然也是最为喜欢的。
“婉儿才没有叫屈呢。”婉儿眼角带媚,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