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看着白玉堂出其安静的样子,只得摇头苦笑。白玉堂满不在乎的坐在石阶上,故意提高了声音:“唉,树叶子吹曲儿不知道那叫纤儿的丫头还要不要学?”
“要——”纤儿几乎是跳到白玉堂身边的。
白玉堂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嘴里随意衔了根草茎,“我看还是不要了,这么大逆不道的徒弟我哪里惹得起?”
纤儿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惹得起惹得起,不就是丫头吗?师傅随意。”
白玉堂拍拍衣服起身漫不经心的语气:“我什么时候说过收你这么笨的徒弟?”
纤儿苦着脸道:“人家如果不是因为太笨蛮可以找个聪明的师傅的。”
展昭无可奈何看了一眼白玉堂,白玉堂吃瘪的样子很好笑,展昭突然明白为什么白玉堂那么喜欢“戏猫”。
展昭喝了一小口粥,纤儿就神秘兮兮的凑过头:“展昭,让白玉堂教我吹叶子好不好。”可怜兮兮的声音弄的白玉堂一口粥咽的像吞药,“丫头,吃顿饭这一件事情墨迹几遍了?”
纤儿想了想,老老实实伸出一只手:“五遍。”
霍千竹和展昭对视一眼忍俊不禁,白玉堂词穷。
展昭答应白玉堂,教会了纤儿用叶片吹曲子他们就离开,白玉堂每次教都是心不在焉,纤儿忍不住扯了扯白玉堂一缕头发质问,“我的好师傅,你是不是抗议我早上将你的茶故意泡那么浓?”
白玉堂后知后觉的笑:“我这么大个人了,犯得着为了那点小事跟你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他依旧蹲下身摆弄着含羞草的叶子,说是不厌其烦不如说心不在焉。
纤儿蹲下身大大的眼睛看他:“师傅有心事?”
白玉堂伸出手故意逗弄一朱含羞草合上叶子,才失落的点了点头。
“因为展昭对不对?”
白玉堂抬眼看她:“做徒弟就该有做徒弟的样子,不该问的别问。”
纤儿也不理会白玉堂随性的语气,眼巴巴望着白玉堂手指下那株张合无数次的含羞草:“小叔曾说过一句话,要不要听?”
白玉堂颇感好奇:“说来听听。”
纤儿眨了眨眼睛:“人们总是因着恶趣味去逗弄含羞草,其实含羞草远比人懂得开合展蔽。”
白玉堂抿了抿唇,“好像很有道理。”
“小叔的话从来都有道理。”纤儿骄傲的抬高了下巴。
对于她那副崇拜的五体投地的表情,白玉堂也不辩驳,只道:“你小叔似乎什么都知道。”
纤儿点头:“小叔通古博今,他从不给人相命,因为他相人生死的准确程度前后不差一刻。”
白玉堂有些惊讶和好奇:“所以你小叔说展昭不会死,展昭就真的活下来了。”
纤儿微笑点头。
白玉堂突然很好奇自己和展昭会活到什么时候,可转念一想又徒然作罢,别说霍千竹从不给人相命,即便相了,命已定,早知早知又有何意义,不觉随口道:“你小叔是个奇怪的人。”
“哪有。”纤儿捡了根枝条随意的在地上画着圈圈。
“我答应猫儿,教会你曲子后我们就离开。”白玉堂索然起身,抚了抚身边高大粗壮的树身,“他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让他回去,真有些舍不得。”
纤儿认真的听着,她知道白玉堂口中的他除了展昭不会是别人,“舍不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白玉堂笑着叹了口气:“曾经的我不会去纵容任何一个人,就连一个头磕地上结义八拜的兄弟都不会,可遇到他……”
纤儿抢着道:“全变了对不对?”
白玉堂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也不全对,一开始总是他在迁就纵容,现在是我在学。”
“学?是不是一味地被人迁就纵容有时候会觉得像称失了衡?”
白玉堂随手捡下纤儿头上的一片叶子温温的笑:“展昭的性子如果我一味让他迁就,他会迁就我一辈子,可是那样他会很累。”
“所以,你要学着以同样无私的方式去爱他。”
白玉堂笑着不羁的看了眼正儿八经的小丫头:“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只是那猫受伤了,所以我得花一辈子来医好他。”他的声音低下来,他对自己医好展昭的伤并没有把握,但他会去努力。
“小叔,”纤儿笑的像只欢快的雀。
白玉堂收回心思,“霍兄。”
霍千竹直言不讳:“白玉堂,你们现在还不能回去。”他说话的语速总是很慢,那是他特有的风格。
白玉堂笑道:“你又知道什么。”顺手一颗石子抛得很远很远。
霍千竹望着那颗石子消失:“那个人,是你和展昭的劫!”
“谁?”白玉堂发觉自己多此一问,便闭了口不再追究答案。
霍千竹不再说话,白玉堂看了看他的神情,了然的笑了笑。
良久,霍千竹说了声谢谢。
白玉堂道:“谢我做什么?”
霍千竹道:“谢你没有追问下去。”
白玉堂将背倚上树干:“年轻的时候我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现在收敛了。”
霍千竹笑:“在我面前说自己老么?”
白玉堂想到霍千竹长自已七岁,噗的一笑:“不好意思,我实在是不太爱用脑子。”
霍千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心思都用在那只猫儿身上。”
白玉堂感激的笑笑:“能认识你和纤儿我很开心。”
纤儿一边听着,霍千竹笑道:“我也是。”
白玉堂漫不经心的走了几步回过头:“真要说离开,倒有些舍不得。”
霍千竹走在他身侧:“白玉堂,劫不一定没有解,看你如何把握。”
白玉堂似笑非笑的看着满天的星星,自言自语道:“我可以么?”
霍千竹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白玉堂,点了点头。
白玉堂开心爽朗的笑,露出齐整的牙,像被人窥测到心事又与之成全的孩子。
☆、道是无情
白玉堂走回展昭屋里。
这些日子为了方便照顾,白玉堂总是呆在展昭房里,现在展昭的伤用过霍千竹给开的外敷和内服的药只要不牵动伤口已无大碍了,白玉堂却依然希望能陪着他照顾他。展昭知道他脾气,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力气与他计较,索性一声不响的拿着自己的行李去了白玉堂屋里,白玉堂一把夺下,硬是耐着性子帮他送入另一间屋子并铺整好,算是两人正式对调了房间。
白玉堂眼里看着他落寞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嘴上不作纠缠心里却不是滋味,他知道展昭在躲什么怕什么……
“猫儿,睡了?”白玉堂辗转反侧,索性一骨碌爬起来去扣展昭屋里的门。
展昭没有动静,白玉堂却可以确定他一定醒着,若是曾经,他一定掀了窗子便闯进去管那只猫脸色难看到何种程度?可是现在,自从他知道展昭身上发生的那一切和那一晚见到展昭痛苦茫然的样子,白玉堂便小心再小心,觉得自己畏首畏尾的都有些像个小女人。
多少次,他想面对展昭把话说清楚,告诉展昭只要他活着对自己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可是白玉堂压抑的有些心苦依然说不出口。夜鹰说过,自己在乎的,展昭的在乎比自己胜过百倍千倍。
夜鹰的话音犹在耳,疑问掷地有声,“白玉堂,你想好自己爱的究竟是展昭还是你自己!”白玉堂苦笑,原来性情使然自己竟然如此自我,让那猫儿如此委屈……
白玉堂低下头徘徊在展昭门外轻声道:“猫儿,我知道你没睡,我……”伸手刚要敲第三声的时候,展昭打开门,四目相对。
“进来吧。”
白玉堂也不客气,进了门见茶壶在桌上便给自己倒了杯水,顺手将展昭的杯子满上,余光有意无意扫了眼灯芯躺倒在灯油中的烛台,讪讪的道:“猫儿,我睡不着。”
展昭抬眼看了看他,深邃的眸子看的白玉堂有点心虚,毕竟口是心非编出来的理由并不理直气壮。
“你的画影是不是遗落在襄阳王府的铜网阵?”展昭淡淡开口。
白玉堂想了想,自我解嘲:“那时候确实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跟踪庞太师就要见到公主的时候,杀出来那个人用的是你的剑,而且是个口技行家模仿的是你的声音,所以庞太师那里你难辞其咎。”
白玉堂有了几分了然,模仿他的声音?怪不得猫儿会中招,脱口而出:“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展昭摇头,“轻功不在你我之下。”
白玉堂来了兴趣:“哦?看来又是一个难缠的主儿。”
展昭一手抚摸着巨阙剑鞘的暗纹,一手端了水杯,这杯水他倒了有些时候了,可喝下去水却依然是温的,他抬眼看了看白玉堂,顺理成章的接受着白玉堂的好意:“难缠?还能有人会比得过你白五爷难缠?”
面对展昭的有意挖苦白玉堂不自然的微笑:“你不是经常胃不舒服,就应该喝温热的。”说着又替他倒满,展昭依旧默默接受,白玉堂反倒开心起来,因为以他对展昭的了解,对外人客气周到的礼数展昭定不会少,必定会客气的道谢,可对他却是理所当然的接受,自己在展昭心底总是不一样的。
白玉堂笑起来很好看,开开心心的,带着任性的温柔,展昭不觉多看了两眼。
“猫儿,一切,回去再说。”白玉堂不想展昭这难得的几日清净还被扰人的案情打破。
展昭抬头,一眼深邃。
“猫儿,今晚是绝华镇一年一度的庙会你要不要去?”白玉堂温柔的笑,却在展昭静的近乎第三者的淡漠目光中僵掉,尴尬的摊了摊手低下头掩饰眼里和情绪上的不自然,为心疼展昭而存在的痛在滋生。
白玉堂再抬起头时,展昭摆出来的那副拒人千里的淡定让他莫名慌乱,他不知道为什么,与展昭之间明明那么近,为什么他的目光却那么远。
“纤儿已经学会了,明天,我们就可以走。”白玉堂觉得逆着自己的心说话做事好难受,可是这个人是展昭,他便做什么都值。展昭可以为他犯险为他死,他有什么不可以。
展昭听过无悲无喜,慢慢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