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来人阴沉沉的问。
“送,送,送饭。”依然重复这一句话,展昭都有些为他担心。
来人问不出什么,又知道他素来口痴,不愿与之计较只粗暴的丢了句,“滚!”
矮子似乎听不懂,依然结结巴巴的重复:“送,送饭!”
赵翎不明所以的看展昭,展昭隐约担心起来,这送饭的人大有问题,甚至身上的气息,展昭觉得似曾相识。
方芷诺!
答案一出展昭直觉太阳穴咻咻跳痛脑袋几乎要炸开,她来这里做什么。
面前五个人警觉有诈时,方芷诺易容的矮子突然长身而起,竟然突然长高了许多,扬手撒下一片白色粉末,扭头拉起展昭就跑。
白雾散去,一干人气急败坏道:“追!”
方芷诺轻功了得,展昭虽体力打了折扣被她突如其来的扯着脚程却跟得上,赵翎却不行一阵阵的眩晕,展昭尽可能迁就,她还是心有余力不足,后面很快传来追逐的脚步声。赵翎越怕越急,越急越回头,反倒得不偿失的重重栽倒在地上。
“喂,你怎么这么笨。”方芷诺看着展昭紧张她的样子,无名火升腾,焦急之下毫不客气的责备。
“方姑娘!”展昭无奈的叹息,“你怎么会在这!”说着已扶起赵翎,“没事吧。”
赵翎揉着肿痛的膝盖,倔强的摇头,“他们追来了,快走!”
急归急,脚下却灌了铅一样沉重。
眼泪模糊了视线,原来宫里武功盖世轻功卓绝的公主,全是侍卫们哄她玩的。她根本什么都不行,他们没有一个人肯跟她说实话。
赵翎挥拳头狠狠锤在肿痛的膝盖上。
“公主!”拳头被展昭稳稳握在手中,暖暖的尽是包容。赵翎劲力虽不大,可展昭一手力撑着她,情急之下去阻止用的却是受伤的手臂,隐忍的咬牙,冷汗布满额间。
方芷诺愤然跺脚,“再磨蹭都得死在这!”
赵翎又想说让他们走,展昭却已察觉到她的绝望,低声道:“公主你脚伤了,我背你。”展昭神色里是郑重的承诺,他说过不会丢下她,即便她不是公主。
方芷诺呆了呆,她就是当朝公主?
稍稍留神,目光略去她的没精打采和污秽苍白,那眼睛那鼻翼那唇同自己真的像诶。
展昭不顾赵翎拒绝的眼神已经半蹲下身将她背负在背,见方芷诺愣神,催促道:“还不走!”
“哦?哦!”方芷诺几步蹿在前面。
展昭一把拉住她,“这里全是机关,你冒冒失失不要命了。”
责备,出发点却是关切。
方芷诺淡淡的笑,“放心吧,我不是她。”说着有意无意瞟了眼他背上的赵翎,赵翎不好意思的伏在展昭背上,不敢面对方芷诺责备的目光,展昭的呵护却是支撑她不放弃的唯一强大动力。
生平第一次,危难之时被一个男人负在背上。距离如此的近,清晰的感受着衣料下展昭温暖踏实的体温,他每走一步,身上绷紧的曲线赵翎都能感知。
脸腾地一下红至耳根粉颈。
她能感知展昭背上的肌理线条,那自己乖乖伏在展昭背上,身前的酥软展昭岂非有更真切的感知。
刚撑起身体。
展昭喑哑的声音响起,“别动。”
赵翎真的一动不敢动的僵在当前姿势,展昭不再说什么,将唇线抿得更紧,脚下步子更快。
因着陌生,顾忌,后面的人很快便追了上来。
“这边!”方芷诺拐进一处暗门前,试着去寻找机关。
“来不及了。”展昭小心将赵翎放下来,“方姑娘……”话未说完整,方芷诺瞪着一双墨洗的眼睛,气鼓鼓的反讥:“展昭,别想把她交给我!”
展昭脱力的闭了闭眼,“方姑娘,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方芷诺眼中有分明的泪意,“展昭,你什么时候能想想你自己!”
没有时间去犹豫和争执,索性激道:“方姑娘,你说过欠展某一条命!”
断然决绝的语气,催的方芷诺鼻翼发酸,她定定的盯着展昭,展昭眼里是笃定的陌生,似乎她在他面前只有带走赵翎这一点益处,泪忍在眼里打转,愤然转身扶起赵翎头也不回,“好,我答应你!”
“方姑娘……”赵翎恋恋不舍的回头看展昭。
那一次,也是同样你死我活的处境,展昭将陷空岛的联络信号留给她,将生的可能留给她,她却愤愤的跺脚误会他心胸狭窄……
这一次,又这样。
为什么总是他在救她,为什么危难之际以命换命的人总是他。他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恪守本分敬她护她无半分逾越之举,哪怕是方才隔着层衣料感受彼此的脉搏和体温,她能感觉到他的心,没有一丝一毫的亵渎。
在他面前,是无条件信赖。
方芷诺扯着赵翎拐进开启的暗门,赵翎看到展昭横剑于胸,封住追踪而来的杀气。
那背影,是屹然的孤单。
赵翎好想陪着他,不管是生是死陪着他,可就因为她是当朝公主便连这份任性都不能。
暂时的安全让心跳有失平稳的两个女子靠在墙面。赵翎深深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方芷诺,“方姑娘,谢谢你。”
方芷诺似乎一愣,她没想到金枝玉叶的嘴里也会吐出这个“谢”字。
☆、伤
五个人清楚的感觉到展昭周身透出的杀气和寒意,深邃的眼神如封疆的潮水,温润不在。
有的,只有欲吞没世界的冷意。
也或者,吞没他自己。
对方五人手中兵器皆是条五米左右的十三节精细白刚链锁,末端连着一个铁疙瘩。展昭握紧手里的巨阙争鸣而动,握剑的手微微泛白,以静制动。
一条鞭子凌空挥出,在冷空中打了个弧,撕裂死气沉沉的静。
巨阙迎出,寒芒暴涨,剑气与怒意铺陈局面,像距自己最近的那端链锁横去。
取快,取巧。
那人就势一进,凌厉的链锁在巨阙上滑滑的绕了一圈,去势不减的铁疙瘩狠狠砸向展昭受伤的左臂。
展昭身形微错,链锁扫了个空,右手剑锋一荡,将链锁攻势引向五人中其他一个。
一招险险避开,不容喘息的是对手的招招相逼。
左臂伤处被扫上的一瞬登时卸去半身力气,倒吸一口冷气钢牙咬合,将失控的疼痛磨碎在唇齿间,和着腥咸的血气咽下。
链锁,是钢鞭这一类软兵器中最难练就的,比刀枪剑戟这类硬家伙更要难得多,可一旦掌握,如鱼得水,所向披靡。
鞭越长,威力越足。
与三尺青锋相较,展昭竟被逼得节节防守无法近身,甚至还要时时加倍小心这似乎长了嘴的无灵畜生会叼住自己受伤的左臂。
几次虽未正面叼住,左臂却敏感至极,一次比一次疼的清醒。
展昭感觉到,五条链锁同时克敌,尤其是面对自己这样并不太容易得手的敌手,对空间的要求很大。
可这里恰好不够大……
展昭黑沉的眸光里泛着切金断玉的冷意,一道寒光若闪电劈面,链锁已逼至面门,力道,恨不得在他脸上砸一个窟窿,而那亮而软的畜生分明毒蟒一样咄咄逼人,不论展昭是进是退。
如果你留意过俯冲捕食猎物的海东青,对这链锁攻击展昭的速度和残忍便不会有丝毫怀疑。
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动无常则,若危若安。但听链锁绕缠之声不绝于耳,更被这空荡的曲回空间无限扩大,展昭施展燕子飞巧妙的将链锁引向链锁,既然非要咬住什么才肯罢休,就让他咬住自己的同类。链锁相生相克,哗啦啦余音不断死死的纠缠在一起,力道直达虎口,链锁的主人险些脱手。
收回链锁的速度再快也需要时间,而这电火石光的时间于展昭而言已经够了。
腥咸弥漫,巨阙饮血。
五人中的两人,同时倒下。
薄而飞快的剑锋,钧发之间一闪而过,离了剑锋的颈间肌肤切面似乎完美愈合,却又在体内血液的巨大压力下瞬间崩开,甚至冲的头颅爆发性的后仰……
一蓬蓬血雾炸开,剩下的三人难以置信的愣了愣,展昭的剑却已冷风过境一鼓作气的横扫而过,身形动,巨阙动,风动,血动。
然而,不需再流动。
五个人,用了不到五分钟。
弦绷得越紧,断时崩劲儿越足,展昭几乎与倒地的三具尸体同时倒在墙角,他本想以墙角为倚靠,却力不从心的想苦笑。
展昭紧闭着双眼,眩晕感充斥着太阳穴,尖锐的疼,与臂上的疼痛炼成一线,蚕食着敏感脆弱的神经,周围的静无限扩大成漫无边际的嘈杂,分不清是近是远。
仅有的一份挂念,不知道方芷诺和赵翎是否安好……
疼痛和乏力并未使展昭完全失掉警觉。
缓慢、探究、踌躇的脚步声,仿佛利刃凌厉劈开耳中漫无边际的嗡响,展昭微不可见的侧耳,耳力略去所有嘈杂只捕捉这一种脚步音。
熟悉,陌生,渐行,渐近……
直到那脚步声行至近前,在展昭身前站定,展昭依然认命的紧闭着双眼。
这个人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有些像那个人……更加荒唐的是,身处敌营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竟让展昭离奇的感觉到似幻似真的亲切。
很快对自己的认知否定!展昭觉得自己一定是烧的不清醒了,在这里,无论怎样的立场,遇到自己都只有相似的结果,不会有好结果。
脚步又向前动了一步……
眼睫动了动,眼睛却仍未睁开,展昭贪婪的攫取这份置身事外的安静,抛却生死,他只想闭目多休息一会。他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完全处在一种保护赵翎的紧张下,而且他还受了伤。凭着一股毅力,他必须护赵翎周全,必须!
他习惯性的,很多时候将“必须”这个词强行施压在自己身上,根本不去在意自己是否承担得起。
不就是个死么,展昭有些奇怪,身前的人怎么还没有动手。左手上有些痒,不用看也知道臂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