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京城每一个未出闺阁的少女,都向往的名字。
然而直到一日,自己的父亲告诉自己,他已为自己定下了一门亲事。而对方,正是满清正黄旗纳兰氏的长子,纳兰成德。
即是,纳兰容若。
她起初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名噪京师,被所有人羡艳和钦慕的天才词人,那个自己一直以来仰望的,从他人口中听取传言的贵胄公子,居然有一日,会成为自己的夫婿。
这感觉,就好像美梦成真了一半。而这美梦,在从前,她甚至从未奢望去做。
她记得自己是怀着怎样期待和欢喜,却强作平静的心情,走进这高大的纳兰府中,也记得被那人执起手的时候,自己心内是怎样的激动和满足。在哪一刻,她甚至想到了那句古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真能同此人这般,此生又还有何遗憾?
只可惜,即便是虚构和幻想中的幸福,也总是短暂到如同过眼云烟。自己的夫君在大婚那日,却是一脸愁云的撇下了自己,独自离开。她在房中等了很久,见夜凉如水,便打算去书房劝他早些歇息。
可是书房无人,于是她辗转来到渌水亭,却亲眼看到了,那风华绝代的人和另一个男子相拥在渌水亭的一幕。
那一刹那,她似乎听见心口有什么突然破碎了的声音。也似乎明白了,容若面上的愁云究竟因何而起。
也许,自己所谓的幸福,却恰恰是破坏了他人的美满。
即便对方是个男子。
她掩住嘴仓皇地跑回了房中。而此时,胸口的抽痛,似乎此刻才很迟钝地一点点浮现出来,在心间肆意地蔓延开。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掉。她痴痴地掉着泪,也顾不上擦。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闻门外有人远远走近的动静。卢氏赶紧用衣袖擦了面上的泪,和衣卧进被子中,面朝着墙壁,装作睡去。
然后她隐约听到了容若的轻叹,以及夹杂着叹息却地不可闻的轻笑,她似乎可以感到他一举一动间,心头聚集的阴霾和浓云,这让她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她忽然意识到,无论如何,自己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纵然无意撞见了那一幕,自己能做的却也只有唯一一条——便是沉默,便是替他保守住这个秘密。
因为他的快乐,才是自己的快乐。
*****
在那之后,玄烨辍朝五日,守在皇后赫舍里灵前。之后,更是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亲自为她送葬,一直送到了北沙河巩华城殡宫。
人皆道,之前民间传言所谓的皇上对皇后冷淡之说,也许并不属实。玄烨听闻传言不置可否,只是吩咐李德全打点好殡宫内的诸多事务。
而纳兰府中,卢氏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那日所见,只是尽心打点容若起居。而其举手投足间,那种大家闺秀专属的温婉贤良,却着实深得府中上下的喜欢。人人都说容若好福气,讨了这么个贤惠的媳妇。容若听闻,亦只作微笑,也只能作微笑而已。
他也心知,卢氏是个无可指摘的好女子。只可惜自己的心里却已再容不下她人。他能做到,大概也只有好好待她,却不是好好爱她。
于是二人相敬如宾的关系,却也足以为旁人传作佳话。
而这些佳话有意无意地落入了玄烨的耳中。即便自己已经知晓这亲事并非容若所愿,但听到他和别人恩恩爱爱的,心头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表面上仍要做出一副随便听听,并不挂心的神情来。但心下回忆着那日软玉温香抱满怀,却琢磨着何日找个借口宣他进宫。
只可惜,这念想还未来得及付诸实施,玄烨却不得不再度全身心地投入国事之中。
因为三藩之乱,随着几名重要满清官员的投降,而再度陷入乱局。这一次,当真是如排山倒海一般,势不可挡。
他不断地往前线增兵增粮,战情却仍未有所改观。情急之下,玄烨做出了御驾亲征的决定。
但这一决定却遭到了朝中大臣的一致反对。在他们的极力劝谏之下,玄烨只得作罢,留下镇守京畿这根本之地。诏令内阁大臣,再做商议。
待此事平复下来,已到了这一年的十二月。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4~5更。
我仔细想了下,这文的路线大概是:小虐——温馨——小虐——END
另:召唤霸王~
16
第六章 共君此夜须沉醉(上) 。。。
次年初,清廷商议之下,决定再度增兵两江一带,将主力转而进攻平南王尚可喜之子尚之信所带领的叛军部队。由于尚之信反叛之时,当地总督、巡抚多有依附,由是叛军队伍浩大,同清军相较,亦不落下乘。而清军暂时也无法动摇叛军之根本,于是数月之后,两方各有胜负,大体却依旧呈僵持之势。
明珠为此可算是好几个月没睡上安稳觉,不过好在家中倒是接连有喜事发生。其一自然是容若大婚一事,而那卢氏温婉贤惠更是上府中上下无不交口称赞。然而便只在此事过去一月之后,自己的妾室颜氏又为家中再添一名男丁,唤做揆叙。
如此一来,便是双喜临门。
不过除此之外,倒还有一件事,虽与前二件不同,但在明珠心里,却亦足以被称作“喜事”。
便自己今日接到的那道圣旨。圣旨上点名让容若参与到三日之后,将在木兰围场例行的围猎。
明珠还记得,上一次晾鹰台的围猎之后,皇上因容若护驾有功,还着意赏赐了他两根价值连城的西洋参。而如今这道圣旨在他看来,无疑更是一种宠信的象征。
屈指算了算,容若补殿试之期,便只在明年开春了。即便此刻他还未有仍和爵位,但皇上若这般如此热衷于将他带在身边,想必心中对他定是有所赏识的。
如此甚好。虽然有句古话叫做“伴君如伴虎”,但在官场中打拼了数十年的明珠却深知,常在皇上左右,才是为官之人最好的机遇。若非如此,处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任你功绩斐然,却也终是难以传到那人上人的耳中。何况,对这少年天子的性子,明珠也算是有几分了解。打心底讲,如他这般,集勤政、开明和雄才大略于一身的帝王,历史上恐怕也难有几人。
所以他很快便将此事告知容若,让他提早做准备,到时也好做到从善如流。
只是容若听闻神情淡淡地点点头,却并没有太多的惊喜之色。明珠只道他从来如此,也未作多想,便转身出门了。
见父亲走后,容若慢慢坐回几案边,过了一会儿,提笔继续撰写他为之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通志堂经解》。然而落笔之后,没写几划,自己却蓦地愣住。
宣纸上,是因为自己的幡然醒悟,而生生被断在中途的半个字。
却仍旧可以分辨得出,是一个“玄”字。玄烨的“玄”字。
容若自己起初一愣,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是有几分失神。再度提笔,苦笑着抹去了这半个字,干脆了罢手,起身开门,走到庭院中的石凳边坐下。
时近黄昏,庭院沐浴在橙黄璀璨的余晖之下。纵是初春,亦是添了几分暖意。
而容若此时却已无心赏景。他伸手轻轻扶住前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可脑中的思绪,却依旧纷乱如初。
初次围猎时,他眼中自己最清楚却又无法正式的那种神色;渌水亭里,他固执不愿表露,却被自己清楚听到的黯然长叹;以及,那天夜里,他紧贴在自己身后的颤抖,还有,那短暂到来不及感知的拥抱……
都是这个名唤玄烨的人。
原本不愿去念及的东西,只因父亲这一句话,却翻江倒海一般全然浮上心头。
容若忽然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什么都明白。可是,他却无法正视和面对。
因为,那人的名字前,还有“爱新觉罗”这样一个尊贵到高不可及的姓氏。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二人这般交集本就是不该存在的。可是,那人却一步步靠近,一步步紧逼,而自己却不能退。只能如那夜一般,木然地站在原地,直到他命令自己转身或者离开。
容若发现,谅自己平日挥毫万字,出口成章,而除却苦笑之外,竟想不出一词来形容此时的心内的感受。他摇摇头,抬眼有些怔然地望着穹空逐渐暗淡的天色。
忽觉身上一暖,一件外袍已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肩头。
思绪猛然断了线,容若回过头,看见立在自己身后的卢氏。
“天色已晚,坐在院子里,可别冻坏了身子。”卢氏微微一笑,柔声道,一面伸手将披在他肩头的外袍拢了拢。
容若只觉心头一颤,似有一阵暖流涌过。不觉朝自己肩头伸出手,轻轻覆住了卢氏的手背。
卢氏指尖微微一抖,却是稍稍用力,握住了他的肩。
*****
“李德全,明日围猎诸事,可曾安排妥当?”乾清宫内,一直埋头批阅奏折的玄烨突然地开口问道。
时近二更天,李德全默然地侍立在一旁,本已有几分倦意。冷不丁地被玄烨这么问了一句,整个人就好似被浇了一头冷水,霎然清醒过来。
“回皇上,已经妥当。”连忙弓身上前道,“明日退朝之后,便动身前往木兰围场。”
“嗯。”玄烨点点头,把自己刚批阅好的奏折拿在眼下又看了看,才合上放在一旁。他此时似是心情不错,连翻看奏折的时候,面上都带着几分笑意。
李德全见皇上又不做声了,便只得轻手轻脚地退至一旁。看着他桌角那一叠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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