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砸了咂嘴,“这事上你无法分清个人和团体。”
“您也没有分清,您还是不愿意摘下有色眼镜放弃旧有观点,作为指挥官,您应该随时纠正自己的错误……”
“许三多,这么说我真有点重了。”
“我知道。对不起……虽然很不齿您的A人行为,可我一直就很尊敬您,所以如果您错了我就忍不住要说出来。”
狐狸叹口气,“我要再说我没错就孩子气了。另外我以后也不跟你辩了,咬定青山不放松,吴哲也要被你崩掉牙,你是辩神。”
“我没打算崩掉您的牙,我就觉得您说的原因都不是否定他的原因……”我仔细看着狐狸的表情,试图看出个究竟来。
“好吧,真正原因。”狐狸先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无法判定。”
“……无法判定?”我不由笑了起来,“任何人,只要被您A过的,谁都会留下阴影。”
“你小子讨打是吧!”狐狸冲我挥舞着拳头,“他知道我选择的方式,这里所有的一切他都会有这样的认识——‘假的,我要表现’。我的手段已经对他没有效果了,现在我根本无法判断他的真假,他也太清楚这里要的是什么。”
我站着,打量着狐狸,“……您这是在自以为是。”
狐狸气结,“你给我讲明白了,我怎么就自以为是了。”
“我正要讲明白呢……”我抬头看了眼窗外的蓝天白云,“队长,您太聪明了,你的想法就跟天上的云似的,没人琢磨的透。您精心设计选拔手段就是为了看清楚这人心,你也确实看到了……这个我认同。”我注视着狐狸,狐狸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于是我点头继续说,“可是队长,疾风知劲草。只有真正经历事,真正在过日子,才能看清楚那颗心到底是不是真的稳。”
“你到部队后跟他在一起有多久?没多久吧!你就能看明白他那心是真稳?”
“没多久……”我摇头。
狐狸哼哼,“那你又凭什么说他是真稳了真实在了?”
“因为我很清楚他以前不稳……”我盯着桌面,“他以前就是望月猴,拼命向上攀。可枝头永远高不过月亮……所以我们都等着,等着他掉下来的那一天,等到他成人……”
我猛然抬头看着狐狸,“他掉下来了,队长,是您在地上拿杆儿把他戳下来的,是您把他打成了人形……他现在已经成人了,队长……”
狐狸在沉默,我望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您在想什么?”
狐狸扣着桌面,“你说了很多,我听完了得想想。”
“看来是我还没讲明白。我再想想……”
狐狸抬手制止,“不,你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真的。至少在我自命不凡和成才怀才不遇上是说得很清楚了。”
“您别这么说,成才他又不是遇人不淑,就是您有点儿先入为主了。”
“……真谢谢你了,没把我算入‘不淑’的行列……可听你这话,让我忽然觉得自己属于负心汉之流,虽然我从来没有这种打算,也没谁让我抛弃……好吧,我抛弃了!被我抛弃的人多了去了!记了满满一本子!”
狐狸的声音忽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行动
这,这可真有点吓着我了,我忙轻声安慰,“您大概是有点用脑过度了……要不您慢慢地仔细想想……”
狐狸横眉怒目瞪着我,我收了声,“那我走了,您再想想,免得以后要把成才记在本上。”
狐狸揉着太阳穴,他都不想再搭理我了,我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办公室。忽然想起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没跟狐狸说,忙又喊了声,“报告。”
“你又有什么事?”狐狸看起来很是无奈。不过他可以庆幸,我并没打算进去。
“队长,我觉得您不是负心汉。真的。”我很诚恳地点着头。
“许三多,今天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队长,晚上中队有会。”
“……晚上之前我不想见到你。”狐狸在磨牙。
我忙缩头退了出去,狐狸了的眼神实在有些可怕。
走出老远,我还能听到狐狸咬牙切齿地在屋里走动着。然后,他大笑起来。
经过一次在城市战训练基地的演习后,来参加选拔的待选者已经淘汰得只剩下四五个了。他们在空地上列队,成才也在里面,站在队尾。和其他人一样,都是灰头土脸一身狼藉,显得疲惫不堪。即便如此,可他眼里却仍闪动着坚定不移。
狐狸从远处的车上下来,踏过焦黑的地面,在那个队列前走动。狐狸几次走过了成才,像是压根没看见他。
他终于站住,站在成才和另一个待选者的中间发问,“特种兵和步兵有什么区别?”
成才和那个待选者都茫然了一下,因为不知道他在问谁。
“成才?”狐狸点了名。
“没区别。”
狐狸踱了回来,他终于站定在成才面前,“继续。”
成才目不斜视,“真正惨烈的战争中,高尖端武器终究都会耗尽,战争最后还是人对人的战争。特种兵和步兵都是靠人本身去对抗战争的复杂和残酷,都是没有最后的兵种,因为到了最后,他们都是还在坚持的人。”
“你很知道我要听什么的。”狐狸不屑地哼了声。
“我不可能不知道。这是钢七连的根本,在七连因战术思维陈旧而改编前,七连人用这个自勉……改编后,散到各处的每个人,用这个坚持。”
狐狸眼里明显地摆着鄙视,“你又不是七连的人,别说得好像自个儿的东西似的。”
“……我是跑丢了的兵,我跑丢了我的队列。”成才的脸上闪动着感伤,“现在我来跑完全程。”
“我不信任你。”狐狸直言不讳。
“我知道。”
“如果我留你下来,是因为有人跟我说了很多,而那个人我很器重,是因为他的面子。至今为止你没有什么让我看中的地方。我只是给他面子,为了这个,你愿意留下来吗?”
狐狸存心把声音说得很大,在这空旷的地方,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都尽量做得像没听到一样,但这无疑是一种羞辱,大庭广众下之下全无顾忌的羞辱。
成才沉默着,“我愿意。”
沉寂。
狐狸围着成才转了几个圈,上下打量着。这种目光搁在谁身上,谁都会觉得不舒服。狐狸像是在检视菜市场里那待宰的牲口——他在刻意延长着这种羞辱,观察着成才神情的每一丝变动。
“好吧。让我们试试。”狐狸状似随意地点头。
Silent加密档案。
领队:袁朗。
成员:吴哲、许三多、成才。
领队损失则下延一位执行代指挥权,任务必须完成。
强度:高烈度。
行动级别:允许真实死亡。
我们四个人隐蔽在一个地下遮蔽所里,头上是某个早已废弃的城市工厂。
弹体飞行的呼啸和瞬爆充斥着整个地下空间。军靴纷沓着踏过我们头顶的那堆瓦砾,战车也轰鸣着从上面辗转碾过。
我们沉默地谛听着头上的动静,看着头顶上簌簌下落的碎石和灰尘。从战争伊始,我们便保持着绝对的沉默,在这个预计将被敌军占领的区域潜伏下来。
至今,已经有四天了。
四天里,高烈度战争吞噬了多得难以想象的资源,交战双方都伤亡惨重,最终陷入了胶着。双方都乘这个时候包扎伤口修养生息。
而这个时候,也终于轮到我们采取行动。
唯一目标,摧毁敌军指挥中枢,彻底遏制敌军的第二波攻势。
我小心翼翼从遮蔽所里出来,侦听着四周的动静。作为四人队中技术含量最少的普通步兵,我打头阵。这是耗损的头个位置,接着是成才,然后是狐狸。
我和成才警戒四周,狐狸帮助全队的灵魂人物吴哲架设引导仪器。
雾气袅袅下,瞄准镜里的敌指挥阵地,伪装得极好,几乎是跟这个厂区浑然一体,我们也必须很仔细得观察,才能从一些地表迹象中发现地下的工事。
“手动引导容易暴露。”吴哲提出意见。
“要精确到点,最好不过手动引导。”狐狸坚持。
头顶云层里,一架超音速战斗轰炸机呼啸而来,它仅仅在云层外露了几秒钟,以小迎角投下了一发钻地弹。弹体顺着飞行惯性仍在推进,它滑进了一段距离,制导头开始检索,然后弹翼弹开,它现在已经确认了方向,开始靠自身的一级动力推进。
地上,吴哲早已经用激光指示仪精确到厘米地对准了目标,可为避免提前暴露,他不敢开机。
“距离二十五公里,二点七个马赫。”
吴哲用一只发抖的手凑上了开关,但是狐狸伸着的手做了个否决的动作,“十七公里。”
“进入引导范围了!”
狐狸没动作,吴哲擦擦汗,紧张地看着狐狸不疾不缓地依次把五个指头全部曲下,那种节奏让吴哲快要窒息。
“开!”狐狸终于下了命令。
吴哲开机,肉眼不可见的指示光束照射在他校定的目标上。
可前方就是敌军指挥部,光电侦测仪就跟散豆子一样,几乎遍地都是。我们的指示光束,就跟暗夜里的北斗星一样显眼。
一开机,一具光电侦测仪立刻向我们方向转了过来。依照这个方向标的引导,一队士兵从隐蔽的地下出口里蹿出,向我们这边冲来。
我们三人将枪指向了袭来的敌军,却并有率先打响战斗。
吴哲仍保持着光束定位,这会儿就算把他头剁了,他也会让引导束一直保持在那个方向。
第一发子弹贴着他的头顶划过。
“砰”的枪声一响,成才还击了第一枪,他打翻了远处一个卧射的敌军。
于是那边的机枪开始轰鸣,狐狸和我仍未开枪,只有成才凭借狙击步枪的远程和精确,在进行弹无虚发的还击。
成才打出了最后一枪,放倒了一个冲在最前沿的敌军。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这声音透着股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