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胤禛都明白,他猜想胤禟心里也明白,恐怕在路上他询问胤禩昨夜营中情形,得了胤禩的详细答话的时候胤禟心中就是这般打算的。扪心自问,胤禛听得胤禩言语的时候心里隐隐也生出些想法来,但更多的,只是想着如何在太子胤礽的阴谋下存活,实是没有到诬陷胤礽,欺骗康熙,干脆直接要一招将死胤礽的地步。
他不过是一步一步随着胤禟,又是一步一步帮着他,最后成了这番局面。
胤禛脸上情绪不显,实则心中情绪早已翻涌了好几回。他知晓这么一步一步完成打造局面绝不容易,胤禛也有迟疑的时候,而胤禟却真的做下来了。便是这般不容易,才让胤禛真切地明白少年的决心和手段。
若是胤禟一回来什么事儿都不做,只等着面圣时指控康熙胤礽要杀他,或是直奔最后的目的,一回来就假装自己知道了太子胤礽阴谋诡计,而后控诉胤礽要杀他灭口,那么,事情反而没得这般顺利。
反而他刺激胤礽,假装受伤,先有过一段控诉昨夜遇害不是意外,顺着那变故就指控胤礽要杀他,但当着康熙的面却又说不出缘由,仿佛只是气言。当时他这般应对是想要康熙自己去查。昨夜的事被胤礽遮掩之下,要查出来胤礽施了暴行不容易,但要查出来确实有疑点,确实不是意外却是容易的。
他只等着康熙查到了疑点之后,证实了有人要杀胤禟,而后那匕首又证实了胤礽确实有所欺瞒,最后,便是慢慢儿联系上昨夜营中乱事,往那极厉害的阴谋上揣测了。
其实,若不是胤礽找人来告密说及胤禩和胤禟之间的事横插了一脚,康熙很快就会走上这一步,也用不着要胤禛从旁提醒。胤禛本也不愿亲自去说上那么一句。无论是胤禟自己,还是胤禛,都只能说几句只言片语地引着康熙疑心,都不愿轻举妄动暴露了自己。
一个帝王只愿意相信自己的英明判断,而且深信自己的英明判断。
可康熙偏心得过了,竟连胤禟中了毒也顾不上,实是让胤禛寒心,也让胤禟气急。于是胤禟也等不得康熙回头细细查究,就径直凭借一腔怒火把那话说了。
幸而这一步一步早有了埋伏,容不得康熙不往他们设想的方向去想。
东方不败靠在胤禛身边,半抬起眼睛去看康熙,心里暗暗冷笑。
康熙阴沉着脸,在营帐当中默然地来回走了几步,而后坐到了另一边的书案之后,只思索着什么。
正在此时,外头就有人禀告了一声,先前胤禛派了去煎煮汤药的孙太医等人回来了。康熙神色一怔,而后命人进来。
那梁九功便带头掀了帘子进来,后边除了孙太医,还有两三个内侍,一个手里捧着汤药,一个拖着清粥小菜,缓缓送了上来。想是是梁九功顾及胤禟大半天没有进食,要用些白粥才好喝药,先前出去置办下的。
胤禛见了,心里暗暗点了点头,此时有康熙在面前,他不好亲身再做那喂药喂粥的事,只伸手扶了胤禟坐好,而后让开了位置等那内侍上来侍候。
也是奇怪,这进来的几个都是康熙身边的人。不过一想他们父子三人先前在这营帐当中的对话言语,确实都是不可传外的大事,胤禛便又释然。
东方不败心中只愿看见康熙越发疑心的,更是无话,只皱了眉看了一眼那内侍送上来的清粥、汤药。此前那毒药败露,东方不败还是有几分心有余悸。
胤禛见他迟疑,想说什么,但却忍住了。
那内侍却是个明白人,轻轻巧巧地说了一句,“九阿哥,这都是试过了的。”
东方不败清浅一笑,便是有人试过了又如何,有些东西相生相克,并不是试过了就安全的。不过东方不败闻言,还是顺从地被那人喂着喝粥吃药。
康熙隐约见得了胤禟的举动,心中很是不好受,便招了梁九功过去,吩咐了几声,不一会儿这位内监就一脸肃然地出去了。康熙神色不好看,又命孙太医上前问话,得知胤禟身子确实无碍之后,他才稍松了口气。
康熙沉吟一阵,最终走到床边,对着床上的胤禟道:“你先养病,旁的事不用你管。哪个……无论是哪个胆大妄为阴谋作乱,也有朕的的处置。”
这话说得严厉森冷,也没偏着胤禟说些替他讨回公道的话,一听之下似乎也仅仅说这会儿先放下,待他回去查明再来处置似的。但比及先前康熙不问本人就认定了胤禟的罪责,这自然是转好了几分。这转好已经是康熙信了他们几分的明证了。
东方不败自然不会听得这么一句就感恩戴德,不过脸上淡淡地应了一声罢了。
康熙此时也不见怪,又对胤禛道:“你看着他些。”顿了顿又道:“那汤药的事朕命人去查,这几日胤禟这儿的人都得关着问话,朕另派了人来这儿。你做哥哥的,便在这儿压住了,守着胤禟用药吧。”
康熙话里说得好听,但也免不了胤禟这几日关了禁闭的事实,而胤禛这个亲涉其中的,也为着胤禟喝药变相留在了此间了。
此时的康熙,质疑起这种种变故之后的第一个手段,就是先把所有儿子关住了,首先让他们都生不得乱再说。
这事明白是明白,胤禛自然没那个傻气自动言明,听得康熙吩咐,还肃然回答:“谨遵皇阿玛吩咐,胤禛定然看好了九弟,让他身子早日转好。”
康熙皱着眉,转身离去了。
东方不败半垂下眼,他心知,这位帝王一去,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35新年无责任崩坏番外(慎买)
故事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四四刚刚死了爹——
“……朕之子孙百有余人;朕年已七十,诸王大臣官员军民与蒙古人等无不爱惜。朕年迈之人;今虽以寿终;朕亦愉悦至。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博物馆里留存的康熙遗诏的末尾是这么说的,当然这份遗诏从出现在历史当中时,就被无数的人森森质疑着。
当宣旨太监用他尖利高亢的声音宣布大行皇帝的遗诏,当大殿当中影影绰绰地跪着的人同声答应,当遗命大臣们上前泣声恭请新皇接旨登极,紧接着扶住了哭得半晕的胤禛把他强行送上了御座……
当胤禛自诉无德无能,再三辞让之后,当忠臣贤臣们哭求“国不可一日无君”之后,他胤禛,终于成了皇帝。
胤禛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挺直的上身有几分僵直。他半垂着眼睛往底下他那些个兄弟上身看,隐含威慑的眼神掠过他们或是不忿或是隐忍,或是惊慌或是无神的表情……终究,大局已定。
他心中暗暗冷笑,片刻之后,却蓦地生了几分苍凉之意。他身下这个宽大威严的龙座,左右扶手离得极远,后边靠背绸褥也是摆设,坐于此处的人,只得端正肃然四平八稳……正正昭明了一个词,孤家寡人。
往日他觉得坐在上头的人神光普照如同天神下凡,现在他坐在上头觉得自己就是个泥胎木塑,很不是个什么玩意。
起码,不是个舒服的玩意。
大学士们彻夜商讨大行皇帝的庙号、国丧的章程,而后是商定新皇即位的首诏,也即是登极诏……往后便是一边守灵服丧一边处置政事的日子,短短几日,胤禛整个人便瘦得很了,有些形销骨立的味道。
就在那灵堂之上棺木之旁,大清朝的王爷贝勒们不时两句隐含讥讽怨怼的言语,就连他亲生母亲也当着百官的面给了他好大难堪……他的十四弟回来了,竟是一路张狂肆无忌惮几近纵马闯宫,言语神情全是质疑愤懑……文臣武将、外戚内监、勋贵世家,派系敌友从此难分,一朝天子一朝臣,各处谨慎观望的狐狸们都要冒出来了,说不得期间就有那不服气不认命拼死挣扎阴谋乱事……
简而言之,就是经过惨烈诡秘的九龙夺嫡之后皇宫朝堂都是重重乱麻、处处烽烟,胤禛这个孤家寡人很是不好做,兄弟们觉得他的皇位得来比较蹊跷,亲生母亲觉得这个皇位给她的心肝小儿子比较合理,而他的同胞弟弟也觉得他谋了他父亲他谋了他的位置……
跟世上所有新入职人士一般,即便皇帝履新,也有一段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
于是胤禛累得狠了,他这人没什么好性子,以往是克制隐忍的方面比较突出,此时是锱铢必较的表现比较夺目。别人不给他好看,他也不给别人好看,折腾这个斥责那个,左支右挡上下求索,定然要把这大清弄个清明干净出来……一批批的人倒下了,还会有一批批的立起来。
折腾别人的同时,他也在折腾自己。整日里他就眉头深锁不苟言笑,就连寻常言谈也没得两句,秉持着亘古以来最严苛最克己的戒律,这守孝的日子十分合他的心意,若是他能着麻衣穿草鞋,他能结庐扎棚去住,整个大清朝的臣子们一定得陪着新皇帝到深山墓地上办公。
皇帝守孝以日代月,这二十七日一过,日常起居就少了很多讲究,可胤禛一日两日如此,一月两月如此,看样子貌似一年两年也还会如此,宫中人人称孝,却也人人埋怨。
这日胤禛回到寝殿,险些看着一本札记就在书案上睡去。晃了晃神,他苦笑了一下,弃了那札记站起来在屋中走动,活络活络身子筋骨。
这时有那机灵的内侍上前讨好言道,说是几日前收拾屋子,在博古架底下寻着了一个厚重的铁木盒子,打开后一看,里头却是另有一小巧精致的宝盒,那花饰那雕纹前所未见,他们几个内侍见了都道是天上宝物,只说想请陛下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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