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困难。
可其实叶翔只比孟星魂大两岁。没有厌恶,没有排斥,温情和包容似乎是叶翔这个人所有行动的主题。
第二天,叶翔对他的态度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可孟星魂心中明白,叶翔在他心里的地位产生了变化。
叶翔已经是孟星魂的哥哥,又变成了他的父亲,在他开始成为杀手时,叶翔更是他的老师。
当杀手似乎也是从叶翔开始的,孟星魂还记得,当时高老大还是“高大姐”,才十四岁,叶翔十二岁。石群最小,才刚刚六岁。
有一天晚上,高大姐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衣衫有些破损,却喜气洋洋地带回了两斤肥肉,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过这么多肉,各个都露出了贪婪而兴奋的光。
只有叶翔,看着高大姐,第一次那么面无表情,孟星魂发现高大姐找了很多事情张罗,一直不愿对视叶翔的眼睛。如果是现在,他也很容易就能想象出了什么事情,但当时的年纪还是太小,所以朦朦胧胧,只知道那是叶翔第一次发怒。
不管眼巴巴地等着肉的小何和石群,也不管紧紧靠着他的孟星魂,叶翔起身就向他们暂身的破庙外走。
“你到哪去?”那也是孟星魂第一次听见高大姐这么尖利粗暴的声音。
叶翔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还是固执地挺直背向外走,孟星魂想要追,但高大姐凶恶地喝止了他:“坐下!叶翔去死你也跟着一起去吗?”
孟星魂默不做声地坐下来,心中仍是一片惶惶不安,却不敢再多言,只是默默地揽过了因为气氛不对神情更加不安的石群,那时高大姐的喜乐对他们来说比神还要重要。
高大姐一直闷着脸,就算是小何刻意的讨好声也没让她露出一个笑容,叶翔离开后,整个庙里像是笼上了一层阴影,沉闷地吃着这来之不易的肉,石群突然怯生生地问:“要留给叶翔吗?”
小何忙道:“不需要。没看见高大姐生他的气吗?”
石群便飞快地埋下头,不再说话。孟星魂却发现他还是偷偷地将一块肉藏进了自己的布包里。
一直到天蒙蒙亮时,叶翔才回来,带着一身伤口,鲜血,和破烂的衣服,放轻脚步走进来。
孟星魂天生就有种敏锐的感应力,可以准确地感知周围的环境,几乎叶翔一进来,他就睁开了眼睛。
只是假装睡着,因为高大姐醒着,正叉腰对叶翔冷笑,细细观察下,能发现她的眼圈却是通红:
“没本事了吧?所以回来了。”
叶翔没理她,坐下时似乎牵扯了伤口,有些疼地哼了声,却更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很多铜板。孟星魂有些惊愕,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高大姐似乎同样诧异:“你……”
叶翔笑了,有些疲倦,又有些无奈,甚至还有些……凄然:“五十个铜板,这年头,人命不值钱。”
石群还不能理解叶翔隐晦的意思,却也能感到事情有些不对,蹭过来犹豫地道:“叶翔,大姐,我……我……”
高大姐怔怔地看着叶翔,咬着牙忍着眼中水光,好像要把他的影像生生刻进心里去:“石群,你藏的东西还不拿出来?”
石群羞愧地从怀中掏出那个布包,递给叶翔,小声道:“给……”
直到看见那块乌黑油腻的肉,脏兮兮地包在布包中,叶翔一直在笑和哭之间的表情立时崩溃了,紧紧地抱住石群,面容痛苦到有些扭曲:“石群,以后会恨我吗?……知道你们未来的路后会恨我吗?”
石群有些不安地摸了摸叶翔的头发,摇头,认认真真地道:“不会。”
那确实是两件并不值得纪念,却在他们的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情。
那一天晚上高大姐第一次出卖了自己身体的纯洁,而第二天叶翔第一次出卖了自己灵魂的纯洁。
没有人哭,或者做出怨天尤人的自怜摸样,只不过那一天好像所有人都长大了,承受纵然是痛苦的过程,但却能让人很快地懂得什么是责任和成长。
生活,对他们而言变成了两件事的组合:杀人,或者被杀,没有喜怒哀乐,没有细节详略,就这么简单。
高老大和吴凡走后,孟星魂几乎是立刻就进来了。
叶翔倚着椅子,带着微笑瞧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孟星魂第一次觉得那熟悉的微笑让他全身都不自在。
沉默许久,孟星魂突然道:“你要到哪里去?”
叶翔睁大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我从来没说要走,不是吗?”
比起叶翔敏锐到看透人心的眼力,孟星魂的直觉更准更可怕,他往往比任何人都提前预感到事情的发生和变化,危机的到来和加剧,就像荒野的狼,天生就有种能够感应世事变化以保护自己的直觉。
孟星魂又沉默了,他怎么会说话,更不懂得怎么确切表达心中的预感,良久,他又道:“可是你想过?”
叶翔笑了笑,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才叹道:“那是很早以前,现在我哪里都不会去。”
孟星魂紧紧地盯着他,又问道:“是不会,还是不能?”
不会,是叶翔真的想留在这里;不能,是叶翔不想留在这里,却没有了离开的能力。其实真正答案是什么,叶翔不会说,孟星魂当然也不一定非要问出个结果。
因为,真正的答案真的很明显,无须去问,无须回答。
叶翔又仰起头,孟星魂轻轻松松就夺走了他的酒坛:“这个酒坛已经空了。”
叶翔又笑了笑,有些惆怅:“是,空了,很多东西都空了。”
孟星魂又找出两坛酒,放在桌子上,他从来不会劝人不喝酒,也不会鼓励人喝酒,但是如果有需要,他会陪着一起喝:“酒坛空了,还能装满,心空了,怎么办?”
叶翔不语,孟星魂也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沉默。
这个问题,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有人能够解答,他们却始终没有遇到。
孟星魂只知道,他现在必须杀人,非杀不可,否则他也一定会因疲倦和无所适从而颓废,变成叶翔这个样子。他根本不忍心看见叶翔这样子,更难以想象自己也变成这样子。
孟星魂道:“叶翔,你以前想去哪儿?现在还想去吗?能不能告诉我,我带你去。”
叶翔还没有做出反应,有人已经在笑:“不行,你不能带他走,不然我怎么办?”
孟星魂心中一紧,他和叶翔,都是顶级杀手,虽然叶翔已经不能杀人,但刻苦训练过的感知能力还在,都擅于发现隐藏着的敌人,但直到吴凡走到门边,他们才发现吴凡的存在。
孟星魂几乎立刻转身,冷冷地看着吴凡,像是一匹狼看见了另一匹狼侵入了自己的地盘,而迅速地带着敌意和杀意做好了进攻姿态。
他总觉得吴凡带着一种未知的危险,这危险并不是专门威胁叶翔,高老大或者快活林的某一个,
而是带给整个局面,带给目前的平衡,吴凡迟早会把这几个地方闹得天翻地覆。
背后,叶翔的声音还是那样不紧不慢:“我说了,我哪里都不会去。”
吴凡胸有成竹地笑:“何必继续留在这里,反正你对这地方也没有什么用处,与其在这里消耗这些酒,不如给我一起出去拼一拼,就算不成功,就算死了,也比现在强是不是?”
孟星魂眯起眼睛,他不能不承认吴凡的话没错,但这些话不应该从吴凡口中说出来,这让他有种“外人干涉自己家事”的愤怒感。
孟星魂冷冷地道:“他想出去拼,早就去了,可是你让他拼什么?你这是多事。”
吴凡有些得意地笑:“好啊,我多事,不过要是高老大让他走,你也拦不住吧。”
像是头上滚过了一个惊雷,孟星魂感到自己有些站不稳,吴凡的笑容落在他眼中无比厌恶,简直像是看见了世上最难以忍受的东西:“你说什么?”
吴凡耸耸肩膀:“叶翔听清楚了就行,我用不着跟你说两遍。”
孟星魂怔怔地看着吴凡,谁也无法形容他此时的目光,冰冷而漠然,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吴凡不会怕,这种目光他已经交锋过很多次,他也看着孟星魂,冷冷地道:“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孟星魂的声音好像不是从他的胸腔里发出的,而是来自遥远的地方:“说。”
吴凡冷笑:“若是高老大真的想留下叶翔,那么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这是对孟星魂最沉重的打击,虽然他已隐隐约约有此感触,但他尽力去逃避,吴凡却咄咄逼人,一定要挑明。
连他都如此,何况是叶翔本人,叶翔弯下腰重重地咳嗽起来,好像连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孟星魂不忍听,不能听,他狠狠地撞开吴凡,冲了出去。
“小孟……”叶翔手中的酒坛“喳”地一声碎了,他挣扎着扑过去想拦住孟星魂,却已经咳出血,心理和身体上的痛苦双重折磨着他,让他扶着桌子几乎站不稳。
鲜血,正一滴滴自他手中滴落。
鲜血,也正一滴滴从他紧闭着的嘴角沁出。
眼泪本是咸的。
但有些泪却只能往肚里流,那就不但咸,而且苦。
血,本也是咸的。
但一个人的心若碎了,自心里滴出的血,就比泪更酸苦。
吴凡看着他,目光深沉,不知道是同情,不忍,还是深有同感的痛苦。
也许三者都有,他伸出手按住了叶翔的肩膀,关切地叹道:“你这几天,实在喝的太多了,看来我得先想办法让你戒酒才行。”
14 重生
周围依然很喧闹,灯是银的,嵌在壁上,柔和的灯光照着桌上精致的瓷器,照着那紫檀木上铺着大理石的桌子,照着一张张兴奋难忍的面孔。
无数贵人官人从四方各地涌到这里来,像一群苍蝇扑向一块腐肉。这里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