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见太傅看着书信脸上也有一丝惊讶之意,皇帝微微一笑。
太傅想了想,郑重道:“叶城主是个明白人。”
皇帝笑得意味深长:“岂止是个明白人。自继承大统以来,朕见过多少不懂取舍,不知进退的人?叶孤城很聪明,太聪明了,世所罕见。”他顿了顿,慢慢地说:“他真的只是个白云城主吗?”
笑意一直漾在他的脸上很久才褪去。
“这次多亏了姚震。”皇帝继续说;“朕是有点嫌他念叨,迟迟都不提他上京。不过他待地方上可能更好,的确尽心尽责能保一方平安。南地朕看了,治理得很不错。”
“陛下圣明。”太傅应道。
“好啦。太傅要都这么应声就太没意思了,又没外人。再说这次朕也得谢你。”皇帝有些不满,嘟哝道:“太傅虽然找得到司空摘星,但要劝动他可不容易。这人朕知道,软硬不吃。说吧,白了几根头发?”
太傅一本正经地说:“也没费多少事。”
“是嘛。”皇帝似信不信。
“太傅允他什么了?”皇帝又问。
太傅眼皮一跳,无奈地说:“只是敝宅内的东西他要拿去看随他,这没什么。就算我不同意也防不住他,再说——”
“贵府上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朕知道。”皇帝随口应道。看到太傅神情有些异样,他眼珠骨碌一转,沉吟道:“他不会借走了太傅最爱的那幅字吧。”
太傅面皮皱起,强作镇定:“不错。但那幅字其实不值钱。”
“的确。是太傅的老师给的不是么。以前都不让我碰,噫噫,却被小贼借去了。”皇帝笑得不怀好意。
太傅很无语。
“放心,司空摘星向来有借有还。他大概好奇又不是名人大作干嘛跟宝贝似的守着,诶。他要敢碰破些皮,朕砍了他的头。”某人手一挥,信口开河。
太傅再度无语。
皇帝敛起笑意,正色道:“太傅劳苦功高,朕知道。朕一直都记得。”
太傅低头道:“臣惶恐。”
皇帝接着说:“姚震此次彻查了南王府,查到了镇宁散所用的原料,很多。”
太傅身子一震。
“姚震还查到了南王府是南地乃至东南最大的镇宁散卖家。原料也卖,成药也卖,做得很隐蔽,平常谁都想不到。”
“还有账本,怎么能忘了账本。”皇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太傅;“账房是个很仔细的人。不知是南王府的幸或不幸,他将每笔账的来龙去脉都记得很清楚。南王府倒台时他却把账本保护得很好,居然不怕掉脑袋,也是奇人一个。所以多年前的记录依然在案。”
太傅轻颤的手指慢慢地翻着账本。翻到某一页,他停下来看了很久,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皇帝轻轻地说:“朕想仲平的事应该可以结案了。”
“臣,臣谢陛下。”太傅颤颤巍巍地就要跪下去,被皇帝一把扶住了。皇帝叹息道:“不,太傅,是朕对不住你。”
“苦心谋划多时,南海居然一败涂地。”
“叶孤城运气太好。朝廷明明白白地给他撑腰,居然出动了两地水军,真可谓不遗余力。”
“两地水军?”
“青埠水军先到,火炮威力巨大,所向披靡;南地水军随后赶来,如今还留在白云城里,据说会帮助其重建城防。”
“青埠水军?我想叶孤城怎么能坚持这么久,原来是先调了青埠水军……”
“青埠水军第九日就到了,我们的人根本没想到。”
“是么,有意思……”
“跟着青埠水军赶到的还有南地知府姚震。”
“姚震,这么急……”
“皇帝的圣旨也很快,京城到青埠只用了三天。”
“皇帝的圣旨,他对叶孤城很用心嘛……”
“我们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料到叶孤城有阵法那一招,所以损失很大。但后来白云城里出了奸细,发来密图,不光告诉我们阵法连谷仓的秘密也告诉了我们。我们就……”
“这个也能信?”
“我们犹豫了很久才按照图上说的试了试,完全没错,很有用。而那个奸细还说他会破坏掉谷仓里的机关让我们尽管放心。的确,一连两天白云城的卫军都在谷仓外死守。但后来,后来……他们好像修好了机关……”
“那么说是徐彪,这小子,不愧是聂先生的弟子,有两下子。”
“谷仓原本是王府要用的,后来半途而废……但不知怎么,现在变成了全城百姓的避灾地。大概也是因为徐彪。”
“哼,陈年往事休再提起。不过……谷仓……是有蹊跷。想不到叶孤城留了一手。而很多事早就偏离了我们的预期……”
“的确,按赵砚原本的计划。御史被刺,消息一散播开,朝廷水军绝不可能很快赶来。他们惊疑还来不及。再加上季风云,原本时间应绰绰有余。但朝廷出人意料地动用了青埠水军,来得又那么快,完全没有犹豫,简直像拼尽全力奔过来的……”
“哼,赵砚的计划?都是他坏了事……御史居然没死……”
“这只是意外之一。莫非……是陆小凤?据说他亦有皇命在身,也在白云城,好像还有花满楼……”
“陆小凤?又是他?哼,你们立即去查,好好查清楚。要再有差池……”
“是。属下遵命。”
孤岛。亭台。一个棋盘。两人对弈。
“棋如人生,人生如棋。”
“哦?”
“黑白对弈,不到终局,不言胜败。”
“先生是有感而发?”
“就比如这次,我们放出消息,鼓动南海各岛去白云城蹚浑水。白云城一时危急,但现在却完全翻过来了。”
“是,叶孤城的信把各岛主吓得要死,完全没抵抗就乖乖就范了,哼。”
“也难怪,青埠水军的威力小老儿也没想到。叶孤城借着这股余威收账,自是手到擒来。”
“叶孤城,哼,他已将白云城的城防交给了朝廷。他倒是做得干脆。”
“嗯,叶孤城很聪明。白云城在进出南洋的要道上,此地若不能由朝廷固守,皇帝寝食难安啊。现在借此机会让皇帝遂了心愿,皇帝可不是个小气的人。
南海诸岛献出的赔款,朝廷只拿了一小部分作军饷,其余都归白云城调配。而且朝廷已经明确说了,白云城位置特殊,身负重责,又愿为朝廷分忧,是以免其劳役赋税。”
“呵,南海诸岛何时交过赋税,要交也是交给南王。”
“你看着,你看以后南海诸岛还要不要缴纳赋税。人不同,时不同,事亦不同。
此棋局……一番兑子之后,你看到了什么?”
“南海诸岛都被吓破了胆,再不敢得罪叶孤城。”
“岂止,此役后消息如风一般散开。白云城以一城之力力敌南海诸岛,几成传奇。南海中,俨然已有以白云城为尊的势头。”
“那皇帝不会生疑?哦,白云城的城防……”
“这就是令人叫绝的地方,叶孤城在皇帝起疑之前就安排好了这一步。白云城的城防全交给了朝廷,皇帝不会生疑。”
“那么说来,我们这一搅和,白云城倒成了南海之王,而朝廷手上握住了白云城的防卫,是背后的隐王。原本想尽快置其于死地,居然闹出这个结果,真是……妙趣横生……”
“两个都是赢家,但看过去朝廷赢得更多些,呵呵。”
“那先生所谋的大业呢?此役过后,白云城和朝廷的实力均不减反增,实在不妙。”
“我们可以……等。”
“等?”
“对,等。叶孤城这次运气上佳,诚然。但就像再好的朋友也会决裂,再坚固的联盟也会崩散,我们可以等。”
“等他们……不合?”
“……或者促使他们不合,这需要机会,所谓天时。白云城的传闻很多,各种各样,我们在等的时候可以静静收集,做好准备。”
“这会很久?”
“耐心,很重要,是成功的第一步。”
“您说的是,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好长的铺垫卷,以后的每卷应该不会那么长。(没错是“每”,所以,多可怕的故事,糖看着大纲,就很想去死一死)
进度啊进度,已经成了浮云……
到底进展如何呢?不如就请来两个当事人好好问一问。
好,他们已经在了,我们先把话筒对准……皇帝,皇帝您先请。
皇帝笑:“问?问什么?”
问,咳咳,您现在和叶孤城的关系,您懂的,哈哈。
皇帝愣了下:“叶城主?算熟人吧。”
熟人?糖擦汗。只是熟人么?
皇帝迷茫:“不是熟人?说起来也不能算很熟……(你要几成熟?)难道是路人?也是,叶孤城眼里大约都是路人吧。”
这,这,这是我要问道意思么,糖哀叹。
皇帝摸摸下巴:“对,不是说叶城主没有朋友,除了陆小凤么?”
好吧,原著里是这么说……但,但你们都一起和别人打了一个大架,还没有什么么?
皇帝皱眉:“那怪叶孤城。朕可没想打架,朕是被逼的。”
汗,糖无语问苍天,您根本没听到重点……
好吧,要不还是问问叶城主。叶城主您……
叶孤城一眼扫过来,寒气,糖冻住了。悲催。
悲催的糖,虽然冻住了,但还是努力挣扎着发声。
哈哈,叶城主,您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叶孤城微敛眸子:“?”想了想:“债户和债主。”
哈哈,这叫什么事。糖很想擦汗,但是抬不起手,还冻着呢……
就只是这样么,那您觉得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直道行不通,那就迂回)
叶孤城嘴角一收:“聪明,很任性。”
皇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那皇帝陛下,您觉得叶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帝睁大眼睛:“朕有说过,你没看上文?”
糖只好干笑,好吧,您说叶孤城是个聪明人,那其他呢?没别的了吗?
皇帝疑惑:“还有什么?”
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