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恭哥,好了吗?”紫英在他门外轻轻喊了一声。自从搬来这里之后少恭几乎天天来玄紫家报道,玄霄苦不堪言,紫英倒是不无乐意,一来二去日趋熟稔,加上少恭的极力要求,纵然有玄霄大力反对,紫英终于还是开始别别扭扭地叫起“少恭哥”了。
……貌似夙莘也是非要紫英喊她夙莘姐,看来被紫英这么叫着真的很让人有满足感啊。
“好了。”大门被打开,欧阳少恭从中信步走出,不同于往常的浅色西装,他竟穿了一身浓重的黑色,脸上挂着的却是和平常一样的温和微笑,“走吧。”
紫英轻轻叹了一口气,别过眼不说话了,倒是稍远些靠墙站着的玄霄淡淡说了一句:“不想去就别去了。”
少恭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能不去。”
玄霄不置可否,径自开车去了。
紫英和少恭一起站在门旁等玄霄将车开来,时不时用眼角观察少恭的表情。少恭的表情一直都很淡然,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街上偶尔走过的行人,只是不知心中是否如面上一般的淡然呢。
“紫英,老实告诉我,你爱玄霄吗?”没有缘由地,少恭忽然问道。
紫英一愣,不知他为何这么问,脸一红,腼腆地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他有什么你无法忍受的缺点呢?”
紫英细细回想了一下,玄教授缺点是不少了,但目前还没发现什么很不能忍受的。
“那就帮助他一起改正吧。”
“如果……有些东西,是你帮不了的,非得他自己解脱自己,呢?”
不知为何,明明是没有牵连的事情,紫英却忽然想到,灰色的天,青白的墓碑,黑衣的人,天地间橙红色燃烧着般的火花兰。闭了闭眼,紫英慢慢,慢慢吐出一口气来,一字一句地说:“那就等待,相信他,然后等待。”
听到这话,少恭一时失了神,直到玄霄已将车开至路边,不耐烦地按起喇叭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摸了一下紫英柔软的发根。“紫英,你真是个好孩子,玄霄真是有福气。”
相信,然后等待……吗?
风夙两家联姻,无论是对于商界或是政界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事,两届稍微有些头脸的人都会应邀而来,多大的排场都不足为奇了。
紫英本来就是以普通小市民,哪见过这场面啊,心下难免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就往玄霄后面缩。
玄霄心里觉得有趣,欺负人的心思又上来了,笑眯眯地把紫英从背后拖出来挽着,逢着熟人就跟他介绍:“这是慕容紫英,我以前的学生,喜欢的很,就多带他来见见世面,认识些人,以后也好出来立足。”
玄霄当年的高调出柜可是圈子里一大谈资,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不为过,听他这么一说皆是心下了然,暧昧地瞅紫英一眼,再对着玄霄时就是一副不用装了我都明白的神情。
紫英红着脸,低头用眼神在地板上挖洞,方便一会儿钻进去。
欧阳少恭端了一杯酒,静静地站在一旁的角落,冷眼看着这些往来的人群。
不过是一群由利益聚拢来的伪善者罢了,曾经常年周旋于这些人之中,少恭自是看的比谁都要分明。
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七点十五分,典礼要八点半才开始,还有这么长的时间,真是难熬。
“哟,这不是少恭吗?”一道男声响起,少恭抬眼一看,一个年过五十的人朝自己走来。
风广陌的舅舅,风启申。
风启申满面笑容地朝他走过来,“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小陌在里面呢,他第一次当新郎,紧张得很,不进去看看他?”
少恭礼貌地躬身行了礼,在风家他也不过是个下人,然后摇摇头:“不了,等典礼结束我再去找他吧。”不过那时候,他一定不希望我再去找他了。
风启申举着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摇了摇,叹口气,语气颇为自责地说:“少恭啊,我都听说了,小陌这次愿意回家并与夙家联姻,都是你在旁劝说的结果,你是个好孩子,原来是我们做的过分了,现在想想真是对不起你啊。这样,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舅舅一定为你做到。”
少恭在心里冷笑数声。当年风广陌闹离家的时候,风家长辈们一致认定是自己怂恿的,明里暗里给自己下不少绊子,甚至还找过一帮小混混给他一点“教训”,现在他的右手还有些使不上劲全是拜他们所赐。现在一听自己“改邪归正”了,又想到自己原来给风家谈成的那么多笔生意带来的那么多好处了,又来拉拢他了。人心,当真可怕。
心中虽然鄙夷,面上却还是笑得谦和有礼,“舅舅可别这么说,当年爷爷收养少恭,便是风家给了少恭莫大的恩惠,知恩图报也是应该的,广陌少爷当年心性不成熟,这才作出离家这种无稽之事来,过了些年心性成长完全,自然便晓得利弊了,少恭不敢邀功。”
风启申点点头,“便是如此了。这次之后也该把公司权利一点一放给他了,这样,少恭你毕竟也是风家的一份子,还是回来帮他吧。”
少恭恭敬地答了声“是”。
风启申满意地走了。
风家的一份子,呵,不过是说的好听些,实际上就是风家的财产罢了,与存折上那些空洞的数字没什么分别。
当年风家的大当家也就是风广陌的爷爷从孤儿院把自己领回去,也不过就是看中自己年幼稳重,当个手下领回去的罢了。
那时自己几岁?五岁?还是四岁?记不清了,只记得被人一遍一遍地教导,你的命是风家买下来的,你一辈子都是属于风家,要一辈子为风家卖命。
然后是不分昼夜的教育,训练,上大学不过是个形式,想当年东大人人都为欧阳少恭的才华所惊叹,却不想他从幼年时就已经开始多么严苛的训练。
遇到风广陌,他以为他的人生有了希望。
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面少年,明明是高高在上的风家大少,却会因为他没有好好吃饭而皱眉,会因为他生病在床而惊惶无措,会为他严苛的训练心疼,会真正关心他对他好。
所以少恭满足他一切要求,做他想做的任何事,只是等他足够强大起来,然后,带他一起,挣开风家这个残酷的牢笼。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绝望,也就越猛烈。
少恭嘴角啜起一抹决绝的笑,终于,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有人误解了青叔把心脏给了紫英神马的,和姑娘们探讨了一下,估摸着原因出在这里。
原文:“天青哥,是不是你后悔了,想要我把命还给你?”紫英将手抬至左胸前,轻轻摁压在皮肤下那颗缓缓跳动的器官。“没关系的,如果你想要就拿回去好了,本来就是你的,我占了这么些年,已经感激得不得了了。”
TAT姑娘们这纯粹就意味着一条命而已请不要太深究作者写的时候完全没想那么多啊ORZ……
风舅舅的名字是乱编的,请无视……
☆、第二十七章
夙莘挽起一点休息室的门帘,望了望外面。“你家欧阳少恭来了,找个角落自己喝着闷酒呢。”
风广陌毫无反应,呆呆地坐在休息室的化妆镜前,看着镜中盛装革履的自己。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夙莘此时已经换上了婚纱,显得格外美丽动人,只是面上的表情微微透出无奈。
风广陌木然地摇了摇头。
夙莘夸张地大叹了口气,“我这是造什么孽啊,还要替自己的未婚夫与其他人的感情操碎了心哟!”
风广陌眼神一黯,“对不起。”
“啪”地一下,夙莘对着那颗里头不晓得装了多少稻草的脑袋拍了下去,“少和姑奶奶来这套,矫情的慌!”
风广陌却没有因为这个玩笑而轻松起来,他认真地看着夙莘。“对不起,我心里可能不会爱你。但这场婚姻是我作的决定,我会负起责任来的。”
这回换夙莘愣住了。“呃……”
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般,风广陌笑了一下,举起夙莘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我美丽的夫人,你的丈夫先出去和大家打个招呼,一会儿再进来陪你,好么?”
夙莘还怔怔地,一直到风广陌消失在门帘的那一头,才回过神来,嘴角咧开一个略微苦涩却又释怀的笑,“欧阳少恭,你终于还是等到了。”
一来到大厅,风广陌立即就被宾客们团团围住。他头疼地揉揉额角,和这些政界大腕和商业巨贾一个个相互逢迎,虚与委蛇。
他从来都不擅长做这些事情,从前都有人帮他打点好这些,他只要朝着那个人安排的路走下去就好,对或错都与他无关。
他想做的,他想得到的,那个人都会给他安排好,只要那个人点过头的事,就一定不会错的。
只是……以后没有了这个人,这一切都只能学会自己做。
他将目光投向那个角落里的人,那人回过头漠然看了他一眼,微笑,遥遥举杯。
不知为何风广陌就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少恭也看到了风广陌,远远地看见他被那些挂着虚伪笑脸的人们围住,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
终于轮到他尝尝这种滋味了,从前他真是将他保护得太好了。
随即又有些恍惚地想到,以后他也会变成和自己,和那些人一样,戴着面具示人,将真心藏得深深的,行尸走肉般的人吗?
自己竟然……还是会心疼,还是会舍不得,还是会忍不住想要上前帮他。
自己真是无药可救。
强行压住内心浮乱的冲动,远远看见那人的目光朝着自己投射而来,仿佛还和往日一样,闪耀着温暖而眷恋的光芒。
欧阳少恭抿紧了唇角,勉力扯出一个弧度,举杯遥敬,然后,一饮而尽。
“你这样不行。”
玄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恭转身,脸上微笑不改,“又怎么不入玄霄的眼了?”
玄霄鄙夷地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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