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但即使在全然的迷茫与安逸中,也能听见断断续续传来的急切呼唤,于是他知道,再怎么不愿意,也到了应该醒来的时刻。
目之所及是漂亮的白色大理石穹顶,如庄严肃穆的教堂一般雕绘着圣洁而典雅的纹路,又缠绕着生生不息的深绿藤蔓;间或有银色吊兰垂落下来,星星点点,和着窗外柔和的月色,静谧得令人心生祈盼。如果平日里疏于祈祷,当最终迎来自我毁灭的那一刻,会得到拯救吗?
他用了五秒钟时间思考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最终迷茫还是占据了他的神智,让他什么都回想不起来。戈德里克试着动了动身子,一阵无力的疲惫和疼痛顿时猛烈冲刷着脑海,这让他忍不住轻声呼痛一声,混混沌沌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理智开始回笼,神识逐渐清晰——他看了看四周,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正在精灵族的圣殿里,被生命之树七扭八歪地缠着,悬在半空,肚子还有些空落落的…啊,这么说来他还没有吃晚饭,话说现在几点了来着?
就在戈德里克胡思乱想着一会要怎么左啃右啃蓝莓派的时候,一个声音凉飕飕地传了过来:“我真该庆幸你的大脑除了造孽还有吃饭这回事。”
……
会说出这种尖酸刻薄的话的家伙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谁了,戈德里克翻了个白眼,头都懒得撇一下:“你当我是什么,只看蓝莓不用吃的幽灵吗?”
“哼。”阿努兰奇冷哼一声,走到戈德里克面前几步开外,凉凉地扫他一眼:“你是不是幽灵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下次要是再把自己搞成这样,我就让你一辈子只能看着蓝莓不能吃。”
……
戈德里克默默忧郁了,要不是被生命之树捆着,他简直就要捂脸了…这混蛋居然敢不让他吃蓝莓了!这是多么恶毒的诅咒!
但内心想归想,感受着身上乱七八糟的状况,戈德里克也知道自己这次实在是让友人好好担心了一把。他将头偏向精灵王,望着对方有些冷的金色眸子:“…我很抱歉,阿兰。”
“我从来就不指望你能收敛多少。”阿努兰奇有些烦躁地闭上眼:“有时我真希望自己没有认识过你,没有见过你,我甚至渴望我们是敌人关系,说不定现在看着你这样子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戈德里克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能机械地再重复一遍:“…抱歉,让你担心了。”
“这话留着对萨拉查去说吧,他今晚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会议;你这一闹,他为了你又跑去了密室,莱德找不到他,已经到我这来催了三次,我看下一次他就要直接来拆大殿了。”阿努兰奇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说真的,戈迪,别再这样吓我们了,你再出什么事,我们谁都承受不起。我求你,爱惜自己,即使不为我,也要为了萨拉查。斯莱特林。”
戈德里克咬了咬下唇,垂下眼来:“…嗯。”
偌大的圣殿安静,没有风,只有银铃花垂落的响动,和着周身散发温柔白光的藤蔓,让他一瞬间百感交集。
阿努兰奇并没有给他多少缅怀的时间,率先开了口:“你先呆在这里,一会萨拉查从密室出来,会过来接你。我记得你明天似乎要上课?”
“嗯。”戈德里克点点头,有课,一天课,而且第一节课还是魔药课…
好吧,虽然斯内普教授实质上是个关心学生的好教授,虽然现在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孩子们关系有所缓和,但一想到教授可能的毫不留情的毒液喷洒,戈德里克还是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怎么办萨尔我好想让你来教我魔药!
阿努兰奇眼睁睁看着戈德里克瞬间变得像调色盘一样的脸色,顿时一脸微妙:“怎么,欲求不满了?”
“…滚一边去,你才欲求不满了!”
精灵王毫不退让,踱着优雅的小步子走得更近了一些,勾起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别这么无情嘛,戈迪,我能理解你寂寞的心情。”
戈德里克只觉得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他就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和阿努兰奇真正来一次正常意味的对话,所有酝酿好的没酝酿好的气氛都能在他手里一瞬间死个干干净净:“如果你是指要我移情别恋这件事,你可以滚了。”
“我指的又不是你,我是指斯莱特林,昨天我还看见他和一个金发女人走在一起。唔,我想想,好像叫什么凯特琳?你可以去问问——”
“他不会的。”戈德里克猛地打断了损友的话,感觉太阳穴开始发疼了,可怜自己被绑得七荤八素,又不能去揉:“我相信他,就像他相信我一样。”
阿努兰奇愣了一下,又轻快地笑起来:“是的,你相信他。格兰芬多一旦交心,必将坦诚以待。”
这时他注意到了缠绕着少年的藤蔓上白光已经完全散去,显然治疗已经告一段落,一挥手,戈德里克只觉得浑身一松,脚就一下落在了踏实的地面上。但身子还是有些发软,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定。阿努兰奇见状,急忙上来搀了一把:“戈迪,你还好吗?”
“嗯。”戈德里克感受了一□□内流畅运行着的魔力,发现方才疲惫疼痛的感觉也消下去很多,只是仍有些站不住。但短时间能恢复成这样也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在以治疗闻名的生命之树上缠几个小时,即使被绑得七扭八歪的还肚子饿,那也是荣幸:“我感觉好多了。”
阿努兰奇看上去松了一口气:“力量也没有问题?”
戈德里克打了个响指,几个漂亮的白色光球凭空出现,围着他的指头开始打转转:“嗯,没有问题。”
他再打了个响指,光球凝聚在一起,勾勒出一只英姿飒爽的雄狮,身姿矫健有力。金发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雄狮怒吼一声冲向殿堂的大门,直到金色猛兽的身影渐渐消失,才转过头去看向一旁搀着他的精灵王:“阿兰,你刚才说萨尔在密室?”
“嗯。”阿努兰奇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却一下又猛然反应过来:“戈迪,你该不会要去找他吧?!”
“那是当然的。”戈德里克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见他。”
阿努兰奇顿时心头一阵火起,他觉得自己简直花了八辈子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不要大骂出口:“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你才刚醒,还没恢复,就想着要去找他?!你现在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你怎么不施个水镜术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戈德里克同样咄咄逼人,毫不示弱:“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要见他,我想见他,我想站在他面前,亲口告诉他我安然无恙,而他——”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我能感受到他在呼唤我,他也同样思念着我,他想见我,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拥抱他。”
“真不知道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有时候你真的很欠揍,戈德里克,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阿努兰奇直接气得笑出声来:“你知不知道我甚至想一剑捅死你了事?要知道,我的剑法从小就比你厉害得多。可现在我更想一剑捅死我自己,都这样了,都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都已经开始恐惧了,我还是没办法拒绝你的一切要求。”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眼,眼角都泛红了:“去吧。”他伸手划开一个传送法阵,柔和的金光映着他的眸子:“我当然不会阻拦你。”
戈德里克只觉得喉头发干,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吸一口气,走进法阵,浸没在金光的拥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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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密室里,微弱的荧光闪烁,巨大的蛇怪匍匐在黑发男人面前。一道道黑光不断自男人白皙有力的指尖弹出,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强大危险的力量,黑光打在蛇怪庞大的身躯上,形成一条条锁链,将蛇怪紧紧捆住,并不断勒紧,像是要将什么东西驱赶出来。蛇怪很明显疼得浑身痉挛,庞大的身躯不停地翻滚,甩动,但它知道主人不会伤害它,所以仍紧闭着澄黄的大眼,只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发出一声微弱的嘶嘶声。
开始锁链还是黑色,随着时间的延长渐渐泛起白色的光来,在男人全神贯注的凝视下发出不规律的震动,整个密室充斥着哗啦啦的响声。突然,在一片嘈杂声中一条红色的,绸带一样的丝状物从蛇怪身上缓缓飘了出来,汇成一个扭曲的人形。泛着不详的灰光,一看就让人心生厌恶。
萨拉查冷笑一声,做了一个抓紧的手势,锁链立刻从蛇怪身上抽离,绑住了那条丝状物——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就像是用链子去绑住一束气体,但它们确确实实抓住了它。黑色的火焰猛然烧了起来,沿着铁链灼烧着那个红色的人形,人形扭动着,挣扎着,如果给他一张嘴,整个密室一定会环绕他痛苦凄厉的尖叫声。萨拉查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那个人形逐渐放弃挣扎,被烧得干干净净,彻底消失在那一团黑色火焰中。在确认那一片灵魂真正被销毁后,他才走到蛇怪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头,神色比方才柔和得多:
【之前的事情不是你的错。必要时,寻求我的帮助,用血液呼唤我。】
蛇怪顺从地点头,澄黄色的眼睛睁开了一些,嘶嘶一声。
【戈迪会来看你的,我保证,你很快就会见到他。】萨拉查笑起来,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朝身后望去,神色很柔和:【不,应该这么说,他正在过来的路上。】
是的,他知道他的爱人已经醒来,他知道戈德里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来找他。说不心疼是假的,那种程度的伤怎么可能说好就好,可他没有办法,现在心中澎湃的思念已经快要泛滥成灾,他压制不住一波又一波疯狂袭来的情潮。是的,萨拉查低笑一声,他想他,他在思念他,他想看着他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拥抱他,接受他的拥抱,没有任何人能阻挡。
或者,趁现在爱人还没有进来,自己要不要去厨房顺几个蓝莓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