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以枪用出剑招,是它侵蚀你的第一步,也是你驾驭它的第一步,你会逐渐贴近它,会迷惑、会恐惧,但我相信你总能振作。”张佩璧说道,“当你真正体悟了死,你就理解了生,那么生命中的一切就都不会让你痛苦了,无论是情还是恨……当然这个过程很漫长,但你不会是一个人。”
“现在,收拾一下你的包袱,我们去找这个时代公认的第一剑客薛衣人。”张佩璧道:“虽然我不认为他的武功能超过水母阴姬,但剑的事情还是要从剑客那找答案。”
厉颂风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并没有同楚留香等人告辞,便带着必要的物品离去了,至于龟兹国王许诺的那些财宝他们半分兴趣也没有。
薛衣人绰号“血衣人”年轻时快意恩仇,鲜血染衣,后来火气消退,退隐山庄,一柄剑却练得更加出神入化,听说……
“不下于西门吹雪?”听见了意料之外的熟悉的名字,厉颂风目光微动,“他也有这样诚的剑心吗?”
当年与叶孤城一战后,厉颂风可以肯定西门必定已经大彻大悟,人剑合一的境界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铁板钉钉的成就,至于他之后有没有更进一步虽然不得而知,但他定然不会放弃进取。
“你似乎,开始对这个人有兴趣了。”张佩璧道:“我可得先提醒你,西门吹雪距今已有百年之久,见过他出剑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这传言可是八分虚。”
“哪怕只有半分的实,也值得一试。姐姐不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来到这里的吗?”
两人此刻正站在薛家庄门外,看着年代久远的大门。
“这与神剑山庄相比如何?”张佩璧问道。
“这里的门牌上‘薛家庄’三字带着凌厉的剑气,令人生畏。当年我进神剑山庄时初时只感到雍容大气,但当我进门后,却感到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剑意。”厉颂风回答道,他朗声喊道:“晚辈厉颂风请求挑战薛衣人前辈!”
这句话至少有三十年没有人来喊了。
所以薛家庄的家丁吓了一跳,而后愤怒地窜出来大怒道:“阁下莫非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敢这样说话?”
“这里是薛家庄,我们要找薛衣人。”张佩璧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知道得已经很清楚了。”
“他来了。”厉颂风忽然说道,他抬着头,看着家丁的身后。
一个衣着华丽的老人闲庭漫步地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平和,一点也看不出是杀人如麻的江湖人。
厉颂风一看见他就想起了另两个老人。
一个是神剑山庄的老庄主“平平凡凡”的谢王孙,另一个是迟暮之年的谢晓峰。
这个老人的目光不像谢王孙那样睿智沧桑,也不像谢晓峰那样淡然无畏,他的眼睛的平和之下,涌动着的是骄傲和倔强。
他的心不静、也不够诚,即使他未出剑,厉颂风也知道他的剑一定很快,但一定不及西门吹雪的快,更比不上燕十三的慢。
然而他也不是毫无独到之处,高手的气度这个老人并不缺少,他看着厉颂风,轻笑了一声,然后把姐弟二人迎进了门。
“老夫竟然不知道江湖上有了这样不容小觑的后辈。”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人为他送上了剑。
那柄剑很薄很长,没有剑鞘,一看便知道是杀人的剑。
“好剑。”厉颂风说道,“晚辈虽然用枪,但也知道这柄剑必定跟随其主人多年,战功赫赫。”
“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它了。”薛衣人感叹了一声,他带着厉颂风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而张佩璧则跃上了亭台高处,纵览全局。
厉颂风还要加上一句,这名老者的眼光也很不错。至少他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个态度轻狂的江湖晚辈绝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寻常高手。
“请。”薛衣人说道。
厉颂风闭目片刻,周身气息为之一变。原本熊熊燃烧的烈火化为了森森阴寒之气,与此同时,薛衣人也豁然变色,他的额头上渗出滴滴冷汗,却发现手中的剑根本无法挥动,整个人如同陷于泥沼,动弹不得。
他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这么可怕的剑术。
“铮!”利器相击的声音,挡住墨枪的是两柄剑,一柄来自张佩璧,而另一柄并不属于薛衣人。
在厉颂风收回枪的时候,这两人的剑才落下,不同的是张佩璧是收剑入鞘,而另一柄剑却是铛锒一声落在地上。
执剑人的手颤抖着,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办法握剑了。
“二弟!”薛衣人一把扶住了这个人。
带杀的剑法……薛衣人的弟弟好像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张佩璧心里思索了片刻,递上了一盒改进过的金创药,“这是我家传膏药,对令弟的伤必定有助。”
她的歉意是真心实意的,而薛衣人也不愧是绝代高手,并没有迁怒于二人,只是厉颂风和张佩璧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用饭了,很快便告辞而去。
“那个薛宝宝……不是个简单人物。”出门后,厉颂风对张佩璧说道,“剑中杀气太重。”
“他的反应速度能与我相比,会是个傻子吗?”张佩璧说道,“只是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我们既然已经达成了目的又何必再多管闲事、让人生厌。”
“达到了目的?”厉颂风不解道:“你觉得薛衣人的反应……算是有启发?”
“不是他,我说的是薛宝宝。”张佩璧笑道,“他的武功远远不如薛衣人,却可以比他更快地应对这一招,虽然因为功力不足不能够阻挡,但他的剑能碰上你的枪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的确。”厉颂风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当日我对石观音用出这招时,她根本进不了我的身。”
“所以说,要降服这杀气慑人的一剑,只有一个办法……以杀止杀。”张佩璧肯定道,“以你自身的杀气压制住剑上的死气,将其同化。”
这说来容易,但要如何实施却是极为困难。
“所以,我还是要在实战中感悟?”厉颂风道:“所以我还是要去找神水宫。”
“我已经问组织要到地图了。”张佩璧说道,加快了脚步。
厉颂风也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鬼恋传奇里有一句说薛衣人已经不下于西门吹雪,这真的是呵呵了,从他对待薛宝宝罪行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并没有“诚于心”,境界绝对比西门吹雪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而且在银钩赌坊里西门吹雪杀岁寒三友的时候那句“到处都在”简直帅哭我,薛衣人怎么可能比得上!
☆、楚留香传奇(完)
水母阴姬虽然和石观音一样,都是江湖上武功高绝的女人,但她并不会主动去残害他人,属于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容情的那一种类型。厉颂风和张佩璧都很欣赏这一类人,所以他们放低了姿态,恭恭敬敬地按照进入神水宫的标准流程来做。
依照标准流程,厉颂风是不能进入神水宫的。水母阴姬讨厌男人,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一个男人闯进她的神水宫还要求和她决斗,如果会答应那就不是水母阴姬了。
更何况不久前还出了无花这件事。
然而出乎张佩璧预料的是,守门的弟子居然主动邀请她的弟弟进入神水宫,如果不是知道水母阴姬的为人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陷阱了。
“宫主知道很多事,包括那个恶贼的下场。”为他们带路的宫南燕淡淡地说道,“厉公子的作为和武功值得如此礼遇。”
张佩璧轻“哦”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知道这里对于宫南燕、对于神水宫弟子而言,相当于是信徒的神殿,而水母阴姬则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她既然决定尊重水母阴姬,就绝不会在这庄重的神殿里说不好听的话,提不适当的问题。
所谓不适当的问题就是神水宫明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无花才是真凶又为什么还要去为难楚留香。其实这个问题张佩璧已经有了答案,无外乎是神水宫的颜面,所以她也确实没有问的必要了。
他们到了一片巨大的湖边,朦胧的水气无法阻挡张佩璧敏锐的观察力,她一眼便看出这水底的机关,和现代的舞台表演很像,甚至还要更加精妙一点。
在湖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有着女性身姿却和男子一般俊美的人。
再见到她的第一眼,张佩璧就知道这是水母阴姬,她身边的厉颂风也一样。
水母阴姬没有看他们一眼,她自顾自地走向水中央的莲花石台,盘腿坐于上面。宫南燕拍了拍手,一道水柱自湖心窜起,将石台高高托起,而石台上的水母阴姬如同观音像一般宝相庄严。
就连张佩璧也不得不承认这效果实在是太赞了,足够甩那些自命不凡的现代导演几条街。
她与厉颂风同时弯腰行了一礼:“张佩璧/厉颂风见过水母阴姬。”
水母阴姬的声音也如同男子一般雄浑,“两位来我神水宫所为何事?”
厉颂风上前一步,直截了当道:“厉颂风请求与水母阴姬一战。”
这个要求以水母阴姬对男人的厌恶程度本不会轻易答应,但她似乎真的是十分感激厉颂风杀了无花这件事,所以她不仅答应了,而且还驱散了弟子,为两人的比斗留下开阔的空间。
张佩璧也同一众女弟子一起退了出去。
“宫主感念厉公子的作为,也许不会下杀手。”门外,宫南燕对张佩璧道。
“我弟弟不是宫主能够随意收手的普通高手,即使是出于对武者的尊重,宫主也一定会出全力。”张佩璧摇头笑道,“正因宫主是这样坦荡荡的人,所以她的武功会超出石观音那么多。”
“石观音算什么东西,怎么能同宫主相提并论。”宫南燕听了张佩璧的赞许之言后似乎颇为高兴,她的眼中亮闪闪的,仿佛是少女在称赞自己心仪的儿郎。
张佩璧笑了笑,什么也没有多说。
她知道自己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作为一个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