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前提是希尔真的有反社会救世主倾向。
Crawford将配枪交还给他,让他第二天就来上班,因为他们手头总有处理不完的案子。用局里同事的话来说:“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变态杀手。”
希尔把好消息告诉了朋友们,当然也包括在一个学院里教书的威尔,后者回复了短信,表示了祝贺,言辞能简就简,十分地不威尔。
希尔拿起了手机,回复道:怎么了,威尔?
威尔:芳妮的前腿被捕兽夹弄断了,我刚把她带出来,送去宠物医院。
希尔:这太糟糕了,你有车吗?
威尔:我叫出租车过去。
希尔:你家附近可没有出租车天天经过,你们都是走去车站的,而且他们不会让一只流血的狗上车的。我来接你,你先为芳妮止血,我这就过来。
威尔:谢谢
希尔:见了面再告诉我比较有诚意。
威尔:……Alright
银灰色的雪佛莱停在了郊外的小屋前,希尔打开车门下车,走到门口敲门,很快一个穿着白色汗衫,戴着眼镜,满身都热得冒汗的威尔就出现在门口,他的裤子上还沾着血迹。
“芳妮出了很多血,我想办法止血,但是没什么效果。”威尔的声音有些颤抖。
“让我看看她。”
威尔把他带去了房间里,他竟然就让一直不停流血的狗睡在自己的床上,可见他有多爱芳妮。那可怜的小家伙一只腿几乎都要断了,只靠碎了的骨头和一点皮毛连接。
没有腿的人还能装假肢,没有腿的狗就是个悲剧。况且芳妮的气息已经很弱了,希尔估计她从捕兽夹里被威尔救出来的时候就这样半死不活了。
“威尔……”
“你有办法吗?”卷发的男人认真地问道,他如此认真让希尔根本无法说出那句话。
“Listen to me,威尔,你送她去任何一家宠物医院,他们都会劝你让她走得舒服些。”何况她离没气也没几分钟了,不过希尔仍旧斟酌道:“她在捕兽夹里度过了多久?”
“我不知道,也许两个小时……三个小时,maybe,大概是四个小时?”威尔没法把眼睛从小狗的身上挪开,她的腹部还在一深一浅地起伏,他不能把她当做死的来看待。
“她还活着。”威尔最后说道。
希尔没有说话,虽然他最想问的是:你是否能承受亲眼看着她死去?如果不能……希尔为芳妮重新包扎了一下,因为威尔简直就像是包粽子一样。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她的死亡,没几分钟,芳妮就抽搐了两下,慢慢不动,逐渐僵硬了。
希尔看着威尔的身体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僵硬,他就像化石一样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直到希尔轻轻拍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我不该放她独自出去的,我明知道有人在附近放捕兽夹抓野生动物。”威尔轻轻地说道。
“你知道如果你不把她收留起来,她很可能早就死了。”希尔将床单把芳妮包起来,阻止了威尔直愣愣看着的视线。
“我很抱歉……”威尔说道。
“About what?”
“Well,让你看到了这个?”
希尔笑了笑,说道:“你确实知道我其实是个FBI探员,我去过毒枭抓过黑帮是吧?威尔,不是所有死在你面前的生命都是你的错,你知道这个的。”
“我知道,但我没办法停止……询问自己……”威尔耸了耸肩膀,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去学院教书的原因。”
威尔父母死得早,又没有什么朋友。因为阿斯伯格综合症和孤独症,人们看到他总是会避让,就算偶然有人想要靠近他,都会被他不理不睬,乃至有攻击性的态度给吓退。所以至今为止,他只有阿拉娜和Crawford可以说得上话。前者毕竟是个可爱的女性,威尔不想把自己神经质的一面暴露在阿拉娜面前,而后者……不得不说,Jake不是一个敏感的人,他关心工作更胜过周围人的感情。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谈及这些事情,因为现在只有希尔在,芳妮刚刚死去,他想要说些什么,来阻止自己不停下坠的心脏。
希尔是个和善温柔的人,Crawford总说他是个谁都不关心的冷酷自私的人,可这并不公平,因为他们两个根本没见过几次面。而且与其说是自私冷漠,希尔只是比别人更加平静地看待痛苦和死亡。无论是他自己身上的,还是他人身上的。
况且,希尔算是他的朋友。这个同事没有被自己的冷脸吓退,依旧每次见到了都亲切地打招呼,要是两个人的课在同一天,就会来邀请他一起吃饭。
前几次威尔用各种理由拒绝了,直到他有一次终于答应下来,然后希尔高高兴兴地带着他去吃垃圾食品,一点都不在乎其实垃圾食品和他身上的气质好不相符。
希尔是这么解释的,他喜欢一切油炸食品,炸鱿鱼,炸薯条,炸鸡块……
事实上,威尔也很喜欢这些从小吃到大的食物,所以他们的午餐地址选择总是毫无争议地一致。想想看他们两个一本正经坐在西餐店里拿着刀叉一点点切着盘子里的肉的样子……还是算了吧,真是可怕的想法。
两个人处理了芳妮的尸体,他们在一株叶子有些枯黄的树底下挖了个洞,将芳妮放了进去,盖上那条床单,然后掩埋起来,默哀了一会儿。
希尔帮威尔整理了房间,他们把血迹擦掉,把用过的棉条绷带扔到垃圾箱里,把弄脏的衣物被子套拆下来清洗浸泡。
“叫外卖吗?”希尔问道。
“你想叫外卖?吃什么?”威尔点了点头,去翻他整整一堆的外卖单。
“除非你冰箱里还有吃的。”
“我前天刚去过超市,蛋和牛奶是新鲜的。”
“So,牛奶炒蛋?”希尔略为调笑地挑眉问道。
“那还是外卖吧,你还是要炸鱿鱼圈和炸薯条?”
“我的最爱。”
他们坐在客厅里,吃着外卖员送来的炸得金黄色香喷喷的油炸食品,配着大杯的饮料。
威尔的心情因为炸鸡而变得好了一些。虽然垃圾食品在营养学意义上被抨击得毫无立足之地,但是这种热量极高的食物却会改善人的心情。
毕竟很少有人能在啃完一只炸鸡腿,吃过一包薯条后还觉得伤心欲绝的。
“你的电话。”桌子微微震动起来,威尔提醒道。
希尔看了看来电提示,正是Crawford,于是说道:“大概有案子,那我先走了。”
威尔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有案子,不会在明明说好第二天正式上班的情况下,前一天就急忙把人叫走,他关注着最近的新案件,应该是富人区的连环精英谋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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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ford让希尔直接去了现场。
那个杀手被媒体称作扼杀者,他选择富人聚集的地方,挑选中年精英单身男子下手,他会折磨他们整整一晚上,用斧头,锯子,电击等等工具,在受害人痛苦了一整晚之后,最后掐死他们,将尸体扔在现场离开。
这案子让Crawford很头痛,毕竟杀手选择的受害者全部都是富人阶级,既然被称作精英,那就不是有权就是有势,更遑论杀手一个月里疯狂作案三起,让居住在富人区的权贵们极为不安,继而向FBI施加压力,尽快破案。
希尔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挪走了,CSI的人四处取证,而Crawford站在门廊的地方,表情很难看,他冲着手下的人吼道:“Again!Again!And again!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你来晚了,诺拉兹探员。”Crawford看见了希尔,立刻把矛头转向他,希尔看见一边的亚裔女探员缩了缩脖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很抱歉,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威尔那里,从他家开车过来需要不少时间。”
提到威尔,Crawford才不做声了,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No way。”希尔对上司说道,然后对着对方皱眉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你想让威尔帮忙,但是如果你还是他的朋友,就不要这么做。”
“这是他的事情。”Crawford不悦地说道。
“是的,但是我关心他,威尔是我的朋友。”希尔扬了扬嘴角说道:“而且就算没有威尔,我们也能破案,Crawford探员。”
“是吗?也许我该等着你给我答案。”
“You should。”希尔知道Crawford对他有偏见,偏见这东西是最不能讲理的,所以他完全不奢望对方会改变态度,既然如此,也就无需客气了。
希尔说完就无视鼻子都气歪了的上司上楼看被害者死去的地方。
“嗨,你刚才的胆子真大,我第一次看见别人和他这么说话。”亚裔女探员凑上来说道。
“Really?”希尔只是笑了笑,然后打开了卧室的门。
现场一片狼藉,字面意思。凶手每次犯案时都会用房间里已经有的东西:高尔夫球杆,奖杯,水果刀,诸如此类。
希尔看到这座房子里大部分可以搬动的东西都汇聚到了这里,床单上,地毯上,乃至墙壁上鲜血斑驳,希尔戴着胶皮手套,蹲下来捡起一块剃须刀的刀片,上面的血迹凝固了起来。
“他就是个虐待狂!我都觉得最后他们能被掐死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房间里另一名探员走了过来,和亚裔女探员打了声招呼,和希尔说道。
“我们会找到他的。”希尔轻声说道,然后继续在房间里走动。
第7章 扼杀者
他没有威尔的共情能力,但是希尔有自己的办法。
从凶手的角度思考问题,除非是威尔这样的生来具有天赋的人,否则就只有本来就有精神病的人。正常人理解正常人,而精神病理解精神病,很符合逻辑。
不过即使是精神病的世界也是不一样的,要分析扼杀者的心理状态,希尔仍旧必须使用犯罪心理学的知识。
他看着探员们将凶器一件件放进取证袋里,然后拿走。希尔将每一样东西的模样都记在心理,之后在思维空间上归类和拓展。
凶手是随手拿的吗?是的。他几乎将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拿来了。
但是这些东西是没有意义的吗?并不是如此。
他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来折磨被害人,所以即使他想要每个都试一下,都必须进行选择,哪个先开始,哪个放在最后;哪个时间长一点,哪一个用过一下就扔掉。
扼杀者对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没有兴趣,这不难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