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觉得这一点挺有意思,这个时候洗钱这个词还没有出现,但是古人并不是不通此道。就不知道通过明面上的交易,苗寨是把什么钱、哪来的钱给了谷家,那么谷家又有没有上交给了史家,还是那个问题,如果有,那么钱呢?是藏了起来,还是另作他用。
“鹏举寨与南溟寨更靠近深山中,那里行路极为不便,几乎没有与外界的联系,要不是几位带来了山中石道的消息,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有这个方法与外部连接。可是即便如此,根据刀大哥的监查,他们并无与外人,特别是汉人之间的联络,要知道苗寨是一个很排外的地方,哪怕他们被划分为了熟苗,要是一直与汉人有了固定的联系,总会有蛛丝马迹,可惜这方面无迹可寻。”
白皙笈百思不得其解地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所以这次白家人马受到袭击他也有些不明就里,难道对方的把柄无意中被握到了手中,而自己仍不知道吗?
“这次的偷袭我还是没有找到原因,只能猜测在队伍里面有人调查到了什么真相,才招来了杀身之祸。官府已经介入了调查,但是这里苗汉各自为政,要真的是苗寨做的,恐怕也是查无可查,雷鸣山脉他们可是比我们熟多了。”
卫若兰听了一大圈,脑子有些发晕,转了半天还是不知道银子从何而来,又到了哪里去,“我说这东西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银子又不是种花那样,今年种下种子,明年会发芽结果的。”
薛蟠好似抓住了什么东西,银子不是种子,种下去结出了新的一批,那么其他的办法呢?比如说造一批出来。郇昰看了薛蟠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都是猜中了这个可能性。随即薛蟠拿过了卫若兰手中的那锭银子,它看上去同一般的银两没有区别,不过内里就不好说了,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匕首,薛蟠运力把它一劈为二。让人瞠目的事情发生了,这银两里头不是实心的,而是填充了另外一种金属。
白皙笈惊讶地拿过了一半,他长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结果,这个偷天换日做的真是细致,连他这个每日钱从手中过的人都没有看出来。
卫若兰张着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指着这个东西,“这算什么?!”
郇昰回想着旧朝发生过的那些案件,这样的事情并不是首列,银两造假自古有之。铸造的白银,隋唐之前被称银饼,宋金之时称为银锭。银两原来不是主要的支付手段,在以前主要还是铜钱为主。直到金朝的时候,改铸银名为‘承安宝货’,定制为一两至十两,其中分五等,每两折钱两贯,白银才开始流入了市场,慢慢取代了铜本位的货币地位。到了前朝订下了银两为法定的货币,银两才正式合法的流通在了市场中。大庆沿用了前朝的规制,各地的铸银虽有细微的不同,但是也不会出现中空用其他金属填充的现象。
“李代桃僵、外强中干、包藏祸心,他们做到了最高明的那一步。”郇昰放下了手中的半边元宝,感慨了一句。
见卫若兰不明白的样子,郇昰难得多话地解释了,“最一般的就是用铅锡代替银子,时间久了表面会有青黑色,较为容易辨识,叫做李代桃僵。进一步的是以铜块为芯外表鎏银,但是常接触的人凭借手感重量的不同辨识出来,这叫做外强中干。最以假乱真的是包藏祸心,在真的元宝底部开一个洞,将其中的银子取出来,然后灌入铅,比重可与真的银两相同为最佳,然后焊封住这个洞口,要是做的好,可以以假乱真。”
“居然还可以这样来?”卫若兰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东西,像是在听天书。
薛蟠不奇怪卫若兰的闻所未闻,因为这个年头可不是后世,什么古怪的事情都见怪不怪的年代。在大庆或者更往前,这样的秘法只有接触过的人,或者江湖九流中人才会知道,像是卫若兰这样的王孙公子,与这般的离奇手段可是远的很。
知道了这银两是造假的,很多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白公子,这下终究与你的推测相符合了,其中被掏出的那一部分银子,就是另铸的新钱。在苗寨之中恐怕存在一个这样一个私铸银两的地方,那些地道中就藏着这样的一个秘密。”
白皙笈毫不怀疑刀岭的能力,事情都走到了这一步,要是他无法查清地道的走向与里面的猫腻,那也没有了合作的价值,“接下来就要看刀大哥何时能够查清楚地道的事情了,这种私铸银两的事情,恐怕鹏举寨与南溟寨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其实大多的苗人不愿意介入汉人的这种事情中来,这可不是小事,朝廷怎么会让他们窜了这个空子,撤掉土司一职还是轻的。”
白皙笈虽然与藏柳寨亲近,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汉人,如果土司被撤,或者有朝一日苗地由朝廷接管,对于他们来说有利有弊,虽说少了一家独大的可能,但总的来说利大于弊,他们背靠朝廷,很多事情不用在光看苗寨的脸色行事。所以,郇昰他们参与了这件事情,最高兴的不是藏柳寨,而是白家,想到自己的那个妹妹,白皙笈的眼神扫过了卫若兰,也许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卫家地处湖南,与黔州算不上太远,年龄上有个五六岁的相差,也是正好。卫家家风不错,卫若兰的性子也宽和,不失为一个良配。
想着白皙竹在选秀的时候,从京中打探来的朝中局势,眼前的郇昰不是没有胜算的,而他本来看好的郇昶,用妹妹的话来说,和她同屋的那个贾家女儿嫁了过去,就表明根本没有希望了。要是这次谷家与史家共同犯案的关系坐实,皇上对于那些沆瀣一气的王公们还会有好印象吗。
四王八公在本朝的好日子,也应该到头了,就让他来加上这把火。当夜,白皙笈单独联络了刀岭,刀岭是个聪明人,大势将至,苗寨不可能像是以前那样藏在深山之中,他们势必要迈出归于朝廷的第一步,而这第一个带给他们的是荣华富贵,还是穷途末路,只有动手了才知道。
☆、第六十七章
小半个月之后;元宵节的夜晚;苗寨中大家都围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在聊着去年发生过的有意思的事情。
鹏举寨与南溟寨里;几个族老的脸色在篝火的映照中看不出来异常。族老身边做的是土司;他是鹏举寨出身,自然是坐在这里,同全寨人一起过年。不过这些年来因为与藏柳寨关系不亲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因此三大苗寨中;只有藏柳寨的人不在,可他偏偏看到了藏柳寨中的人从远处走来;“刀川你怎么会来?!”
明显土司没有想到刀川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他想干什么?!
刀川没有回答土司的问题,而是看向了另外几位族老;“我们在疯人岭的地道里面,找到了炼制炉;和几十箱还没有送走的银子。”
听到他这句话;底下有十多个人的脸色马上变了;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事情暴露了;刚要站起身来立即离开前去一探,却发现被本寨的另外一群青年给团团围住。领头人看到这个情况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原来在私下的时候,他们两个寨子里面的族老们同藏柳寨串通好了,就要在今夜把他们一网打尽,他看向族老们的位置,气急败坏地叫着,“族老!你们在干什么,土司大人还在这里,连族长也没有发话。你们有什么资格拦截我们的去路!”
土司看着这个场景,他也没有想到今天会落到这个圈套里面,趁着两寨一同开始元宵篝火会的时候,这些几年不发声音的老家伙们给他们下了套,想把当权的都困在这里。土司板起了一张老脸站了起来,愤怒地狠狠跺了跺他手中的权杖,敲打出‘砰!砰!’的声响,痛心疾首地看向了族老们,“老叙你们在干什么!是想要夺权吗!居然勾结藏柳寨的人,还要不要脸面了。”
被他叫唤的老叙没有多巧他一眼,他示意青年们看紧了这些人,抬了抬手,压低了在场其他人的惶惶不安, “各位稍微静一下,你们一定很好奇眼下是什么情况,我会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告诉大家,大家也能有个公论——”
“叙老头!你……”那个领头的人还没有说完,就被边上人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来了。在身体被挟制住的情况下,只能干瞪眼听着老叙把事情说了出来。
老叙看着底下几百号的人群,他心中怅然,“我们三大苗寨建寨以久,才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天宝年间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们没有这么多的人,各位可能不记得了,有一位高人帮助我们克服了丛林中的瘴气病,也教会我们如何制作药剂。是在他的帮助下才有了雷鸣山脉的苗寨,后来一分为三,延续了下去。所以,我们与那些生苗们不同,我们不排斥与汉人们来往,这些年因为通商,大家的日子过得不错,但是这都不能违背最开始的祖训,否则无论是谁丢入万蛇窟自生自灭。”
老叙的声音阴沉地念出了万蛇窟这三个字,它让所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这个东西在二十年前被毁灭了,但是那份恐惧还烙印在苗人们的心里,原来在三个苗寨的交汇处,有一块禁地,那里是对于违背祖训者的惩罚之处,无数的蛇蜿蜒盘踞在那个,要是人一不小心跌落,则是葬身万蛇之口,不是被咬死就是分尸而葬于蛇腹。那种阴冷的嘶嘶声,现在还回响在耳边。
“二十年前,一道天雷把蛇窟劈毁了,那个地方成为了一片焦土,惩罚罪人的地方没有了,不等于大家就能忘记自己到底要守住什么,你们还记得从小就交给你们的那句话吧,‘生而为人,坚守仁义,若失其道,不如猪狗’。这是我们苗寨几百年来的规矩,什么是仁义,起码是不能手染杀孽,起码要无愧于心。但是!”
老叙指了指土司以及地下被绑住的那群人,“他们为了钱财,利用我们的密地通道,与外面的势力勾结,制造大量的假银两。如果只是这样,那么还罪不至死,可为了掩盖秘密,